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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是不可能的。

那十兩銀子倒沒所謂,雖說現在一窮二白家徒四壁,賀林軒也相信自己以後能過得很好。

只是賀大郎用十兩銀子下聘李家的事在村子裏造成極大的轟動,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他半路反悔讓李家哥兒往後怎麽做人?

而賀林軒多少從原主的記憶裏看明白了哥兒的處境,社會地位沒有比華夏歷史上封建社會的女人高多少。

那還是個二婚的哥兒,他若不娶,沒得連累人家後半輩子都不能再嫁人。

想那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人生才剛剛開始,賀林軒實在不忍心毀他一生。

更何況三人成虎,如果那哥兒心理承受能力差一點,就是一條人命了。

賀林軒有自己的底線,這樣的後果他背負不起。

好在賀林軒對于這樣的結合方式不算反感。

他活了大半輩子,青春的年紀都在為生存打拼,等有了財力和時間享受戀愛,早就沒有少年人的沖動。

他這個人務實,比起激情,他更鐘情于細水長流的感情。

本來以前也是靠朋友介紹交往對象,現在的情況其實差不多,只不過這不再是來去自由的速食關系,而是一份責任。

其實,只要對方長得不要太次,人品過得去,他都有信心能經營好這段婚姻。

雖說賀林軒沒有在原主的記憶裏看清李家哥兒的長相,但能讓他一見鐘情,想來不會是歪瓜裂棗。

這一點,賀林軒還是放心的。

至于人品,只得賭一把了。

盡管素昧平生,但秉承着對婚姻負責的态度,這小半個月的時間裏,賀林軒還是很積極地為婚禮做準備。

說起來,原主當年被污蔑殺牛的事情讓他一輩子都擡不起頭做人,也連累賀林軒在婚事籌備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阻礙。

村裏的水牛僅此一頭,是全村最貴重的財産,上上下下都指着水牛耕種養活。

殺牛等同于毀了賀家村的希望。

因為收成不好就意味着他們交不上稅,輕者要用錢財填補,重者甚至只能賣兒賣女填補空缺。

雖然當年裏長掏腰包重新買了牛,避免了一場災難,但鄉親們越是記着裏長的好,就越怨恨原主。

村裏人一個個看他都不順眼,沒有人願意理睬他。要不是賀林軒花了幾倍的錢,連迎親的媒人都請不到。

原主的處境已經艱難,但對賀林軒來說都不算最糟糕的,更要命的是大環境的混亂。

他已經了解到,這個世界比他所知的封建社會還要落後,處于奴隸制向封建制度的過度時期。

雖然朝廷有頒布律法,但約束力低,人口依然可以作為奴隸随意打殺買賣。

賦稅上更是苛刻。

他剛來的時候,還費心計劃過怎麽運用自己的經營手段發家致富,為此做了一番市場調查。

結果大大地打擊了他的信心。

就拿賀家村來說,除了有個王姓地主在這裏擁有一處山頭專門用來養桑蠶之外,他就沒有感受到半點商業氣息。

老百姓辛苦一整年耕田種地,到頭來交了賦稅,剩下的口糧甚至都不足以糊口。

家家戶戶皆是如此,根本沒有餘糧可供買賣。就算有,也得攢着防着來年又漲稅糧。

大家只看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祖祖輩輩都是這樣的活法,除非走投無路才會做“走貨郎”的行當。

鎮裏倒是有商戶,但苛捐雜稅非常沉重,并不比農戶寬裕多少。

面對這樣的現實,賀林軒只好先放開致富想法,專心操辦眼前的婚事。

這期間,他在山上設陷阱捕捉了一些野雞野兔,又依靠原主記憶,往山下沾親帶故的一些老鄉親送去。

接連奔走,陪盡笑臉,賀林軒才總算說動人家給他主婚或來家裏參加婚禮。

明天就是結婚的日子了,賀林軒已經接受現實。

之所以他還煩惱得睡不着覺,是在為明天的新婚之夜犯愁。

這個世界太詭異,竟然只有男人和哥兒!

原主沒有那方面的經驗,他很擔心哥兒下面多出點什麽,讓他硬不起來。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而且是純1,只對男人的□□花感興趣。

可不管怎麽說,該來的總還是要來。

到了迎親這天,賀林軒早早醒來,用冰冷的泉水拍拍臉暗自給自己鼓勁,堅定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

鄉野村民嫁娶沒有八擡大轎迎送的講究,一般是新夫郎的父兄長輩背着出門,再由媒人背到夫婿家中。

雖然李家哥兒是再嫁,沒有再讓父兄背出家門的必要,但李文武還是拖着瘸腿将阿弟一路背到了門口。

這表示夫郎在娘家也是有倚仗的,就是所謂的撐腰之意。

到了門口,見那獵戶已經等在了那裏,他匆匆看了一眼。

之前定親的事都是張河一人主張,事成定局他才知道,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阿弟的新夫。

比想象中還要高大魁梧,這若是個喜歡動手的,怎麽得了……

李文武咬牙,強忍住了不安和不舍得,将阿弟放了下來。

媒人在一旁看着,沒有背上新夫郎的打算——給賀大郎做媒都是看在錢的面子上,至于背人上山,他可不受這個罪。

再說,這是嫁過人的夫郎,沒什麽好金貴的。

李文武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賀林軒見狀,趕忙上前圓場。

他一向是個周全人,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阻止媒人擺臉色,全是因為他打眼看到了李家哥兒,就被迷住了眼。

在賀林軒生活的大時代,一般人只要眉清目秀明眸皓齒就已經是上品美人,皮膚再白一些就能稱作極品。

如今見到李家哥兒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見過美人!

白皙的肌膚,俊美的五官,一雙醉人的桃花眼,更難得的是他的氣質涵養。

哪怕受到媒人的刁難,他的臉上也沒有多少難堪,表情清清淡淡的。

只那麽沉默地站在那裏,渾身就透露出竹子一樣的堅韌文雅。

賀林軒這幾天走門串戶,村裏的人差不多都見了遍,粗俗無知自不必形容,連傳說中的村花也很一般。

他本來已經給素未謀面的夫郎預設了最低值以防失望,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出色!

怪不得原主只看了一眼,就立志要娶他進門。

……這麽想來,他的死因還真是和自己殊途同歸,都是色令智昏惹的禍啊。

到這時,賀林軒心裏的不确定徹底放下了。

帶着點老男人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怦然心動的小激動,他大步上前。

雖有心牽過夫郎的手,但在他兄長面前不敢唐突,賀林軒只是矮了身蹲在李家哥兒面前,扭頭道:“上來,我帶你回去。”

李文斌吃驚地看着他。

賀林軒朝他笑笑,見他沒有動作便也不再問他,直接将人背了起來。

而後他看向同樣呆怔住的李文武,道:“阿兄,我這就帶他回去了。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他語氣鄭重,表情認真。

李文武反應不及地點了點頭,賀林軒也朝他一颔首,便招呼着媒人與鄉親們,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往山上去了。

按照習俗,夫郎嫁人,娘家人不能相送更不能陪同。

這是一種形式上的分割,表示這個哥兒從此就是夫家的人。

第一次嫁人的時候,李文斌在媒人背上頻頻回頭,淚眼朦胧。這一次他卻是束手束腳,在男人寬厚結實的脊背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心髒撲通撲通,幾乎要跳出胸口。

他都看到周圍人驚訝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但是背着他的男人好似感覺不到任何異樣,背着他的雙手結實有力,步伐有條不紊,沒有讓他受到任何颠簸。

一直到了獵戶家,被放下的時候,李文斌才發現自己有些腿軟。

賀林軒小心地扶住他,擔心道:“怎麽了,是不是曬着了。”

這裏結婚不講究吉時,通常都是正午将夫郎接進門,然後鄉裏鄉親吃了午飯便各自散去了。

也沒有鬧洞房的那一套——或許其他高堂俱在親友滿堂的,願意給新人們暖婚,但賀林軒顯然不具備這個條件。

李文斌擡眸看了他一眼,望進那雙透露關心的眼裏,不知怎的心中一跳,受驚地避開了視線。

賀林軒見他手足無措,便只笑笑,伸手去牽他的手。

雙手交握,他才發現哥兒滿手都是冷汗。

賀林軒暗嘆一聲。

他連死而複生都經歷了,迎娶一個陌生人進門尚且忐忑,對方為了兄長一家的存亡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人,想必心裏是非常害怕的。

這麽想着,他對小妻子不由更多了幾分柔軟。

這孩子也才二十歲,承受這些實在難為他了。

進門後,在村中老人的主婚和鄉親們的見證下,開始行婚禮。

“一拜天地,五谷豐收大吉大利!”

在媒人拖長的聲音中,賀林軒扶着新夫郎朝門外跪下,拜了三拜。

“二拜高堂,孝順長輩兒孫滿堂!”

原主父母雙亡,唯一的叔麽在他入獄後也斷了聯系,這位高堂上的老人是賀林軒耗費了大心血才請來的村中年長的老者,總算全了禮數。

“夫妻對拜,舉案齊眉和和美美!”

三禮過後,媒人拿出小布袋,裝了一把稻穗谷殼,挂在了新夫郎的脖子上,開始說了一段吉利話。

他每說一句,鄉親們便叫一聲好,如此再三,才送新人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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