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山上那幾個人不過是一場插曲而已,主要的事情還是在山下。
有朝廷插手的情況下, 流民的秩序一直都很不錯, 大多數的流民都很順利的被帶入了城中, 只有個別在生病的流民被安放到了另外的地方。
不過不管是被帶到哪裏去的流民又或者是留在外面的流民,想到飯點的時候還有人專門用推車推着巨大的裝滿了米粥的木桶來到粥棚裏發放給流民。
熱乎乎的米粥,流民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
守衛的士兵們雖然大多看起來非常嚴肅, 可也沒有出現氣壓百姓的事情來。透過厚重的城門口望着城內那些走在大街上的人,那些人的臉上大多都是帶着笑的。而這些笑也讓城外等着進去的流民們感到放松許多,甚至有了閑談的心思。
南燭等人從上午等到了下午才終于進了城, 進去之後還有專門的士兵将他們帶領到早已經準備好的地方。
湯地雖然是一個不小的城池, 但是來了這麽多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算是那些身有爵位官位的人都沒有特殊待遇, 更不要說普通百姓了。
南燭就被分到了一個大通鋪裏。
一個大通鋪裏大概能睡十個人, 在這種時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如果想要個人居住的房間還是需要自己努力。朝廷把流民全都聚集到了這裏,可不是為了白白養着這些人的, 如果想要獲得什麽依舊需要付出勞動。
雖然這事情讓個別人心中不滿, 但大多數百姓還是高興的。
這樣的規則說明了一件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朝廷并沒有放棄他們。光是看看這湯地城池還有朝廷為了收容流民弄來的大夫與米粥,這些可都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而來到這裏的流民只會受到短暫的照顧, 想要得到更多都需要付出勞動,就更讓人放心了。
原本因為這一次的災難而感到絕望的流民們,頓時就明白朝廷這是沒有放棄他們。
于是一個個也都有了精神,走在路上臉上都不自覺的帶上了笑意。
聽來到這裏的許多人談論的話題, 最讓人高興的大概就是傳言這一次的疫病大夫們已經有了醫治的門路,事實上有部分地區的疫病已經開始得到了抑制。
這樁樁件件的好消息停下來,流民們能有不高興的也不多了。
只是南燭盯着眼前的大通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跟他一起沉默的還有方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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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通鋪真的說起來還算不錯——跟普通人居住的房子相較而言——雖然房間裏沒有什麽東西,但打掃的很幹淨,看得出來這裏的官員們有讓人好好把這些地方都給打掃了一遍,如此體貼的舉動讓很多流民極為感動。
只是……
只是方合完全無法想象南燭跟其他人睡在一起場景,而且還是一次九個壯漢——睡在同一個大通鋪裏的自然都是同一個性別的。
修真者的話就算再疲憊身上也不會流汗更不會有異味,就算長相過于粗犷的人,即使沒有重塑肉身也會在修行的過程中不斷剔除身體中的雜質,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看起來都會非常不錯。
但這個大通鋪裏将要睡的都是凡人,會流汗會摳腳會相互打趣“充滿男人味”的壯漢。
方合光是想象一下這個畫面整只鳥兒都快要暈過去了,相比起來南燭的表情都算是鎮定,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表情上的變化。
就這個大通鋪還是南燭那支流民隊伍中的官員們對他格外照顧得來的。
南燭擡起指尖撓了撓已經完全“魂飛天外”的方合頭頂,轉身就出去了。
反正修真者本來就不太依賴睡眠來恢複體力精力,南燭并不覺得自己真的需要呆在大通鋪裏跟其他人一起睡覺。況且他跟着這支隊伍的意願,并非是為了融入普通人之間。
帶着方合出去的南燭在城中随意走着,就跟之前走在流民隊伍裏的時候一樣,好似是在找些什麽。不過方合直覺南燭該知道的事情似乎都已經知道,只是不知為何南燭到現在還維持着如今的“平常”罷了。
在他們兩個于外間“閑逛”的時候,最近終于不是頻繁來找方合的從寒冒了出來。
從寒的臉色看起來很精彩,真的是一臉崩潰,走在路上遠遠看見南燭的從寒簡直像是看見了“親人”一樣的直直沖了過來,然後對着南燭手心上蹲着的方合就撲了過來。
“小可愛!我需要你來安慰我的心靈!”如此呼叫着,從寒的聲音聽起來如泣如訴、惹人心憐。
不過南燭照例稍微動了動就避開了撲過來的從寒。
被避開的從寒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特別從容的就站穩了身體扭頭有些可惜的看了被護着的方合一眼,嘆息道:“你就讓我摸一摸小可愛嘛,我現在是真的難受。”
南燭輕輕瞥了從寒一眼未發一言,不過他的這種眼神已經表達了足夠多的信息。
翻譯直白點就是:不給,滾。
從寒無奈只能夠眼饞的看着方合,腳步一轉就跟在了南燭的身後臉上頂着讓人喜歡的笑,絮絮叨叨說起了自己的情況。
這樣的相處模式也是從寒硬是天天去找方合跟南燭兩個磨出來的。
“我現在寧願到外面以天為被地為床你知道嗎?你知道我被分到了哪裏去嗎?”從寒一臉“蒼天可泣”的表情,“我被分到了一個大通鋪!進門左右兩排,一邊能睡十五人的那種!一個房間裏就能睡三十個人你知道嗎?!而且聽說要是來的人太多住的地方又不夠的話還會再擠一些過來!我的蒼天啊!”
從寒臉色鐵青的擡起手來捂住自己的額頭,“只要想到一整個屋子裏都充斥着這群男人身上的汗臭味、腳臭味、狐臭味我整個人都要死了。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糕的是!當時被領去看住的地方時房間裏還有其他人,一個據說會睡在我旁邊的男人……我打賭他對我有意思……”
“身高八尺、肌肉糾結的壯漢……他站在五尺以外的地方我就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體味,更別說他要睡在我的旁邊了,而且他還對我有意思,我……我堂堂……我……”後面的話從寒說不下去了,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足夠崩潰。
本來以為睡十人大通鋪已經非常擁擠的方合用特別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這是真的同情。
看來那幾位大叔沒有說謊,他們是真的對南燭格外照顧,南燭才能夠分到一個十人間的大通鋪,并且那個房間的位置看起來還不錯,通風效果也還可以的樣子。
方合在腦海中按照從寒描述的話語把自己活着南燭稍微替換一下……
那畫面根本不能想。
正因為如此,所以方合才特別特別的同情從寒。
整個人都要哭了從寒極力維持着自己有涵養的姿态,但那雙眼還是逐漸變得有些濕潤。從寒就用那種強忍着悲傷又痛苦的眼神望向方合:“所以說……小可愛我真的需要你,就給我抱抱一下好不好?”
被從寒這樣看着的方合有些猶豫起來,他是真的同情從寒,也真的覺得從寒很慘,所以他有些猶豫要不要讓從寒稍微抱一下。
不過在要不要把方合讓給其他人稍微抱一下這件事情上,南燭的選擇是非常堅決的,“不給,滾。”
這一次他不止是用眼神示意,更是說出了口來。
“如果不喜歡那個地方,你可以睡在外面,相信那個房間裏的其他人會非常感謝你。”睡覺的地方變大了點,誰不高興呢?
從寒的臉上還是有些無奈的神色,不過那些委屈崩潰的神色倒是一點點收了起來,他看着南燭恢複了平時的笑臉,“你總是不讓小可愛接觸其他人可怎麽辦?就讓我稍微碰一碰又沒有什麽關系,我是真的非常喜歡小可愛,不過……”從寒笑了下,“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也不會把小可愛讓給別的人,就算是碰一下也不行。”
因為從寒的話語,南燭給了他一個正眼,但也僅此而已了。
從寒跟在南燭身邊走了一會道:“看在我這麽喜歡小可愛的份上,跟你說件事情……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快點帶小可愛離開這裏吧。有些問題沒有解決總是會讓人不放心,而且你的身邊還帶着小可愛,要是讓小可愛受傷了可怎麽辦?如果你讓小可愛受傷了,我可是會把小可愛給搶過來的。”
從寒轉頭看着南燭,“我說……你應該是擁有安全帶着小可愛離開這裏的能力的吧。”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從寒的臉上還是維持着微笑的表情,眼中也帶着微微笑意,只是在這笑意之中更多的還是足夠的冷靜。這種成熟的神色與從寒平時的表現略微有些不同,卻跟他最初就給方合留下的印象極為吻合。
從寒并未等待南燭的回答,只是留下一句,“盡快離開這裏吧。”的話就走了。
而在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晚上,那個時候的從寒渾身是血,盯着一臉血對方合笑着說:“小可愛……晚上好啊。”然後就倒了下去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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