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南燭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只發呆的毛團。

毛團蹲在窗臺上, 外面的陽光将毛團的身影拉得很長, 從背面去看有一點兒蕭瑟的感覺,而且毛團看起來非常沒有精神的樣子。

南燭并不喜歡方合這幅模樣, 他走過去擡指捋過方合的頭頂, “我回來了。”他說, “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夠說話。”

蹲在窗臺上的毛團子仰起頭看着南燭啾了一聲,然後緩緩轉身, 他就用兩只小眼睛看着南燭, 并不如同平日那樣顯得“熱情”。南燭伸出手指,讓方合可以跳上去抓着,南燭微微露出笑容,“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為什麽看起來這麽沒有精神?”

方合低下頭啾了一聲。

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他只是聽了雲烨給他說了一些事情而已。

方合知道雲烨跟他說那些都是故意的, 但方合聽了之後多少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在雲烨給方合說的那個故事中, 南燭起初帶在身邊的孩子長大後愛上了他,對被南燭喜愛的醜娃娃産生了極為強烈的嫉妒心,并且在這種嫉妒心的驅使下做出了傷害醜娃娃的事情。

雖然并沒有成功, 但原本身體就不好的醜娃娃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那位跟在南燭身邊二十多年的人最後死在了南燭手上——為了救回醜娃娃。

也是那個人的原因,從此以後南燭只要發現誰對他有着特別的愛慕之心就會将那些人全部趕走,從頭到尾南燭都只喜歡着醜娃娃一個。

“非常讓人難以理解對不對?”雲烨在說完這件事情的時候, 自己的眼神中也有着迷茫,“為什麽那樣一個普通的孩子會得到南燭的喜愛?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我也沒有辦法想清楚。”

“那個孩子真的太普通了, 論容貌放在凡人之中雖然也算不錯, 但他臉上有那麽大一塊胎記, 跟修真者亦或其他妖靈相比更是不及,論實力他也就是一個根本不能修行的凡人而已。你說他跟南燭日久生情?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反而是那個最初跟在南燭身邊的孩子才是可以日久生情的那個吧?你說那個醜娃娃的身上到底有着什麽樣的魅力?”

“醜娃娃一天天長大,南燭對他照顧的愈發細心溫柔……他們後來還結為道侶……只是可惜醜娃娃的壽命太過短暫,只在三十多歲的時候便死了。”

“對了……”雲烨突然想到了什麽,面團臉上的兩條眉毛都皺到了一起,“我記得南燭喚那個醜娃娃為合……難道這就是他給你起這名字的原因?”說完雲烨還用挑剔和不能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方合一眼,最後輕哼一聲便走了。

被留在那裏的方合整只鳥兒都陷入了某種說不出的消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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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合……喜歡南燭。

上輩子見過那麽多的美人,經歷過那麽多人的事情,方合也曾經遇見過喜歡他的人,但他卻從來沒有産生過任何類似心動的感覺。

在旁人看來他人為他做出的“應當”會讓他感動的事情,他卻一點兒波動都沒有,面對那些含羞帶怯表白的美麗的少女亦或者少年,方合也都是禮貌的拒絕對方。

因為他真的不喜歡那些人。

就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旁人在知道這件事情後,都會說方合一句“面和心冷”,說他是“高嶺之花”。

在進入娛樂圈後,方合這一點還讓他上過不少八卦新聞。

上一世的娛樂圈最開始的時候明星們對于戀情這種事情都是盡量隐瞞,仿佛只要被粉絲們發現自己若是有了戀人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樣。

但後來這種情況發生了轉變,明星們談戀愛全都變成了一種炒作的資本,不停的對着粉絲撒狗糧好像也是一種日常。

但方合從始至終身邊都沒有任何人,就連炒緋聞的對象都沒有真正出現過。

公司也曾經想要安排他跟其他明星在一起炒緋聞炒熱度,但方合對那些根本不在意全都幹脆的拒絕了。後來就這事情,在明星撒狗糧遍地的娛樂圈也變成了一個容易被人拿出來調侃談論的事情。

每次方合走進各種各樣的綜藝節目、談話節目被主持人問及他為什麽一直沒有對象的時候,方合總是回答:“因為沒有遇見喜歡的那個人。”

主持人又會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

方合回憶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當時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但若是遇見了那個人,我就會知道我喜歡他。”方合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會有這樣篤定的想法,但他心中就是明白,若是遇見了那個人他就知道一定是那個人。

正如同他所回答的那樣,在見到南燭的第一眼,方合的心裏就明白……他喜歡南燭。

只可惜,他如今是一只鳥,而南燭是一個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南燭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是他所能夠理解和明白的,而南燭的心中若是曾經有過那麽喜歡的人,他又要如何去占據那顆心呢?畢竟……南燭可是一個死心眼的人。

認識南燭這麽長的時間,就算南燭看起來再如何冷漠,但這一點死心眼方合卻還是看出來了。

所以,他果然沒有任何的機會了吧……

在方合看來,他大概真的就是一只寵物吧?

只是一時興起,想要養在身旁的一只鳥……就是……這樣吧……

陷入消沉情緒中的方合整只鳥兒都沒有辦法提起精神,他就這麽蹲在窗臺邊上望着外面的天空。

期間還看見城主府裏的那些侍衛和士兵們來回走着,有人專門過來跟顧大人通報消息。

大部分的消息都跟湯地城池的建設有關,還有許多百姓的各種事宜處理,最重要的一條消息便是已經抓住了縱火的趙大戶。

在趙大戶被抓回來的時候,整個城裏的百姓都放下了手邊的事情,聚集到了道路兩旁,方合也被擔心他亂跑的顧大人帶在了身邊去看了趙大戶被帶回來的一幕。

趙大戶被關在木制的牢籠裏,雙手上着鐵鐐,就這麽用馬車壓了回來。

當他從城門口被運回來後,那些原本站在道路兩旁還算安靜的人們頓時發出了極為巨大而又憤怒的聲音,全都全都對着趙大戶大聲咒罵、吐唾沫、拿起路邊的石頭往馬車上的牢籠裏砸過去。

趙大戶的那一把火對湯地城池中的人們影響真的很大,而那些因為趙大戶縱火的關系死去了親人的人們更是想要将趙大戶整個生啖了。

趙大戶害怕的抱着自己的頭蜷縮在馬車牢籠的中間,他的兩條胳膊緊緊夾着頭的兩冊,不想要聽見周圍這些人的咒罵聲,他害怕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方合站在一位侍衛擡起的胳膊上從高處看着下方這般情景,想到了古代犯人游街的情景。

若在平時方合定然會稍微有些興致多看兩眼,畢竟這些對于現代人來說,可都是書裏記載的曾經。但在聽了雲烨的那些話後,方合對于眼前情景也提不起多大興致來,就那麽沒有什麽精神的蹲在侍衛的胳膊上。

一臉嚴肅的顧大人時不時會看上方合兩眼,他非常擔心方合這只鳥兒會在自己的照顧下出什麽事情,畢竟……被留在城主府中的方合,可是從寒在離開之前專門叮囑過他要好好照顧的。

趙大戶雖然被送了回來,但從寒并未回來,南燭也是。

方合一整天都被顧大人帶在身邊忙來忙去,等到天稍微晚了些後,顧大人才将他送到了現在所在的地方——從寒在城主府中的房間。

回到了城主府中的從寒稍作清理後才來看了方合,他還是跟平常一樣想要逗一逗方合。但今天的方合真太沒有精神,對于從寒的各種誘惑逗弄都提不起精神來,這讓原本想要乘着南燭不在多模方合兩把的從寒也沒有了這樣的心情。

他看着方合,最後不得不挫敗的開口道:“不要擔心,南燭很快就會回來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又有多厲害,但只是處理那個疫魔的話,不會有什麽問題的,相信我……”回來的從寒自然已經知道在他離開後沒多久南燭也走了,而南燭到底去做什麽,從寒也清楚。

因為方合沒有精神也跟着沒有精神起來的從寒就搬了椅子坐在窗臺邊上,跟方合一樣望着遠處的天空,偶爾還會微微嘆上一口氣,好像心中有許多愁緒一般。

顧大人有幾次想要來找從寒詢問和處理一些事情,還沒有靠近就看見如此“愁緒滿心”的從寒,原本想要邁出去的步伐都停了下來,想了想最後沒有去打擾從寒,并且命令其他守護在此處的侍衛們也不要打擾從寒。

——從寒大人出去抓趙大戶一定非常疲憊了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還是讓從寒大人好好休息一會吧。

這是顧大人極為貼心的想法。

從寒就這麽陪着方合,一同遙望遠方天空,直到南燭回來。

回來的南燭直直找到從寒的房間,然後就将從寒一把扔了出去并且關上了房門,下手真真毫不拖泥帶水,讓從寒來一句想要抗議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就把這一切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做完了。

然後南燭就來到了方合身邊說了這樣的話,“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為什麽看起來這麽沒有精神?”

方合沒有辦法把心裏頭的話告訴南燭,這讓他看起來愈發沒有精神。

這可讓南燭心中着急起來,他将方合抱起來放在桌子上,伸出手就開始給方合做起了檢查。

先從身體外面開始檢查……

南燭修長的手指在方合身體上揉動起來,沒有什麽精神的方合頓時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南燭一本正經的耍流氓,南燭的眼中還有着格外嚴肅的神色,裏面寫着慢慢的擔憂。

他撸的是這麽仔細,以至于方合整張臉都變得通紅,感覺自己整只鳥都要燒起來了。

只可惜他的大紅臉都被臉上的茸毛蓋住了,南燭一點兒都看不見,只是感覺到方合的體溫變得更高了,而這讓正在擔心中的南燭更加擔心了。

方合揮動小翅膀開始啾啾直叫,掙紮着想要從南燭的指下逃脫,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檢查完了身體外部有沒有什麽問題的南燭又開始講靈力渡入方合的身體中檢查起了身體內部,感覺到湧入身體中靈力的方合舒服的眯起眼睛,內心中是滿滿的無奈。

最後方合只得認命一般癱在那裏,猶如一只仰望星空的廢鳥。

“啾……”我已經是一只廢鳥了。

廢鳥方合被南燭抓着裏裏外外檢查了一波,在發現方合的身上并沒有任何問題後,南燭終于放心下來,只是在放心後南燭就更加不解了。

為什麽方合會看起來這麽沒有精神?

“難道是因為我離開太久了嗎?”南燭這麽問方合。

方合對着南燭不高興的啾了一聲,轉身用小屁股對着南燭不理他了。

面對方合這種不理自己的日常,南燭倒是微微露出了笑意,看着方合這麽“有精神”的樣子,整只南燭所希望的。

在南燭哄好了方合後,終于打開了門,從寒雙手環胸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南燭輕哼了一聲,“今晚就住在這裏吧,我們談一談疫魔的事情。”

南燭微微颔首,從寒轉頭就讓顧大人去給南燭準備休息的地方去了。

方合被南燭抱在手上,扭頭卻突然看見了一個影子。

起初方合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甩了甩頭又去看,終于确定自己所看見的是真的,南燭身旁真的站了一個影子。

非常非常淺淡的一抹影子,在光影變化的時候才能夠看見。

他就站在南燭身旁,在南燭移動的時候跟着移動。

南燭對周身到底有多敏感方合是知道的,有這麽一個人跟在他的身邊,南燭不可能感覺不到,但奇怪的是,南燭好像真的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邊有一個影子,從寒也沒有注意到,只有方合看見了。

方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個影子。

看着那個淺淡的影子愈發清晰,露出身上穿着白色長衫,這長衫的款式跟南燭經常穿在身上的衣服極為相似。看着淺淡的影子露出墨色的長發,那長長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沉靜又悠然……看着淺淡的影子在行止之間與南燭有着類似的感覺……

看着淺淡的影子露出那張……有着紅色胎記的臉。

那真的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這好看并非是指這人的容貌有多精致特別,而是他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顧盼之間的那股神韻,那種清清淡淡的溫柔。仿若甘甜的泉水流淌在你的心間,只是看着他便會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平靜。

方合在看見這個人後突然間就明白,為什麽南燭會喜歡他了。

如果換成是他自己的話,他也會喜歡上這個人的。

即使這個人的臉上有一塊很大的胎記又怎麽樣呢?那胎記并不能夠讓人否定他的“美麗”啊。

方合注視着那個影子過了很久的時間,以至于那個影子都感受到了方合的視線。

影子微微側首,與方合的視線對上。然後露出一道溫柔清甜的笑,那眼中的美麗光芒幾乎讓方合感到嫉妒,可這種嫉妒卻又無法真正升起,因為方合透過這笑容能夠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內心,那種極為柔軟而又溫暖的內心。

好像不論你有何種傷痛,他都能夠感受到并且明白你的痛苦所在。

方合眨了眨眼睛,他的兩只黑豆眼有些濕潤起來,心裏生出一種想哭的感覺。

南燭注意到了方合的情緒的變化,他擡手揉了揉方合的頭頂,溫柔的看着方合,“我不知道今日在我離開後倒地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在你的身邊。”

這種極為溫柔的話語戳中的方合的內心,但方合感受到的溫柔有多少,心中生出的痛苦便有多少。他看了看南燭又望向一旁同樣微微笑着看着他面有胎記的男人,心裏的苦澀全都蔓延了出來,這些苦澀在他的嘴巴裏越積越多,方合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即使不停的反複的告訴自己,他跟南燭是沒有可能的。

但真正看見南燭曾經喜歡過的這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透過那個人的眼睛看見他的靈魂後,方合連一點兒争取的念頭都沒有了。

那是多好的一個人啊……

若他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愛人,即使到死,他也不會再看上任何的一個人了。

那個身影透明的男人站在南燭的身旁,微微探着頭,他望着方合面上有着微微消息,擡起指尖輕輕碰觸了方合的面頰,那雙眼中的消息仿佛在說着某種不需要言語的安慰話語,仿佛在看着一個傷心的孩子,而他就在這裏。

“啾……”你就是南燭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嗎?

不知道那個影子是否聽懂了方合的話語,他只是對着方合微微笑着,然後看向南燭。

那種極為溫柔而又隽永的眼神,其中有着一點兒留戀與不舍,但更多的卻是高興。

對于這個玄幻的世界,方合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這個在雲烨口中已經死去的人卻出現在南燭身旁到底是代表着什麽,但他望着那個人心裏想的卻是:若這人活着,若這人能夠與南燭再次在一起的話,他是會去祝福這個人的。

祝福這個人與南燭相伴永生、不離不棄。

因為……

他們看起來是那麽的愛着對方。

雖然南燭看不見那個人,但那個人望着南燭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愛的言語。

平靜的、永恒的愛語。

之後的路途中方合的注意力幾乎都在這個影子身上,對于南燭跟從寒兩人談論了什麽都沒有關注過。

在注意這個影子的過程中方合發現,這個影子對于從寒也是有一些關心的,這種關心依舊透過他的眼中可以看見,而這種關心看起來更像是在看着一個晚輩的慈愛。

從一個年齡看起來不過二十多的人臉上看見慈愛這種表情,還是讓人稍微有些錯亂感的。

方合看看從寒那張嫩臉又看看影子那張青年的面孔,怎麽都無法把他們聯系到一起,但想一想影子真正的年齡,也許從寒是他的後輩?

心裏頭冒出不少疑問的方合在被南燭帶回房間後都沒有獲得解答,畢竟那個影子一直都只是看着他卻未曾說過任何一句話,而南燭……看不見那個影子。

南燭在收拾好了方合将他放在軟墊上時用指尖微微點了點方合的小額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你今天看起來一直有些沒有精神,之後還一直分心不知道在想什麽……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希望你明天的時候能夠好些。”

方合對着南燭啾了一聲抗議。

他現在其實挺好的,沒有什麽問題。

南燭撸了一把毛團,在方合身旁躺下了。

方合知道修真者是不需要如同凡人一樣日落而息的,但從他遇見南燭的第一天開始,南燭就會在夜晚的時候睡覺,每日如此,故而方合也不清楚南燭每天晚上是否是真的入睡了。

在從寒讓顧大人安排的這個房間裏擺設非常齊全,是方合自從來到湯地城池後見到的最好的一間屋子之一,另一個更好的當然是方合今天才去過的從寒的房間。

這兩個房間其實除了擺件上稍微有些區別,其他的區別也不是很大。

南燭躺在床上,方合所窩的軟墊就被放在南燭枕頭旁邊,所以他們兩個現在也算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

方合心裏頭其實是有些高興的,但他看了一眼安靜坐在南燭床頭的影子,那種高興又被深深的罪惡感取代。

人家正牌愛人都沒有辦法睡在床上,他一只鳥兒竟然睡在南燭身邊,這……

這真是不知道該要怎麽說。

方合對着那影子小小啾了一聲,聲音中有着說不清的複雜感覺,但更多的還是想要解釋的歉意。

那影子轉頭看向方合,其中有着微微笑意。

夜晚的房間中光線很暗,只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淡淡月光罷了。不過那淡淡的影子在夜晚看起來卻更加明顯起來,簡直像是擁有真正的身體一樣——如果這個身體不是散發着淡淡光芒的話。

那影子望向窗外的月光,再轉頭看向方合的時候,他伸出了手。

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就攤開在方合軟墊跟前,示意方合到他的手上去。

方合望了望影子,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做,因為他對着突然出現的影子一點兒都不了解。唯一了解的事情還是從雲烨的嘴巴裏聽說的,雖然他一見這影子便感到親切,極為喜歡他,但實際上他确實是不了解這個影子的。

方合沒有動作,那影子也不着急,只是維持着那種溫柔的淺淡消息看着方合,直到方合終于歪歪扭扭的跳上他的手掌,那影子才将手收了回去。

方合其實很意外自己竟然真的能夠碰到這個影子。

而在方合碰到了影子的瞬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虛幻起來,影子反而變得更加真實。他扭頭去看,就看見自己的身子窩在軟墊上,身體随着呼吸起伏,那是已經熟睡的模樣。

南燭的眉頭微微蹙起,影子見了彎下腰來在南燭的眉間落下一吻,原本想要睜開眼睛的南燭平複下來。

方合發現南燭真的睡着了。

這是非常奇怪的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跟這個想法相對的便是……以前的南燭很少真正睡着過,就好像……就好像總是在擔心方合會突然消失一樣。

“不用擔心。”那個捧着方合的影子突然開了口,“他已經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等他醒來的時候,你也會回到他的身邊。”

方合仰頭看向捧着自己的影子啾了一聲。

說話算話啊。

影子微微笑着,包容方合的質疑,其中的溫柔反而讓方合對于自己多說的那句話感到有些赧然起來。

然後方合後知後覺的發現……

“啾?!”你能聽懂我說的話?

“你說的話,我當然能夠聽懂啊。”影子說,“不過我們的時間不多,我想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該明白的事情……你終究是會明白的,然後……”影子頓住後面的話,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方合,又像是在透過方合看着其他的什麽東西。

那種東西仿佛是過去,又仿佛是某種未來。

方合被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喘不過起來,但他知道,這些都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影子帶着方合向外走去,當他邁出一步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方合感覺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個極為特別的地方。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飄渺的通道,與南燭帶着他突然離開又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時所呆的“通道”有些相似卻又不同,這裏所看見的……要更加清晰一些。

方合看着兩側那些飛速後退的景色,卻一個都不認識,看久了還會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仿佛靈魂都要被吸走了一樣。

影子垂眸,以手擋住方合的眼睛後,方合才感覺好了許多。

等到影子放開手後,方合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忘憂樹下!

夜裏的忘憂樹看着稍微有些可怕,雖然明亮的月光照射下來多少能讓人看清前方,但站在樹下的方合仰頭所見都是黑色的影子。

那些被風吹拂要換的枝桠,一個個看起來都猶如魔鬼的爪牙。

方合縮了縮圓滾滾的小身子,把頭別開,卻看見一些栖息在忘憂樹上生活的猛禽毒蛇野獸睜開了雙眼,那些眼睛在黑夜中散發着淡淡光芒,一個比一個幽深可怕。

方合緩緩的深吸一口氣,偷偷的偷偷的對着捧着他的影子啾了一聲。

這聲音特別小,小到害怕驚動這裏的任何存在。

方合現在特別想回到鳥媽媽或者南燭身邊,但是他自己選擇跟着影子出來的,就算再害怕也沒有辦法啊。

影子摸了摸方合道:“很害怕嗎?”

不等方合說話,他就用那種輕輕的溫柔的喊着微微笑意的聲音接着說,“其實不用害怕,這裏是很漂亮的,不管是在白天還是在晚上,你睜開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因為那聲音太溫柔,害怕到把兩只眼睛都閉上了的方合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然後他就被自己所看到的畫面所征服了。

真的……好美啊……

之前明明還是一片漆黑,就像是魔窟裏的景象,但現在入目所及,方合看見了許多星星點點的靈不知道從哪裏飄了出來。

它們飛的極為幽靜,像是一個個在夜晚散發着溫暖光芒的小光團。

那些軟綿綿的小家夥們依舊是一副傻樂的樣子漂浮在半空中,偶爾相互碰撞發出開心的“呀~”的聲音,這種快樂而又熱鬧的聲音成功驅逐了方合心中所有的害怕。不但不再害怕,方合還喜歡上了眼前的畫面。

那些小光團們有許多不停朝着天空飛去,有些則圍繞着方合與影子旋轉一圈,然後就像是每一次帶着方合一同飛起來一樣,它們這一次帶着方合與影子一同飛了起來。

影子的身體顯得極為輕盈,輕飄飄的就飛了起來。

柔順的長發在他的身後被風輕撫撩動出自然的弧度,長長的白色長衫擺動着輕柔的衣袂,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落入凡塵的仙人,方合幾乎已經開始懷疑其實南燭喜歡的這個“合”并沒有死去,而是變成神仙回來了。

不過影子帶着方合飛到了忘憂樹頂部的枝桠,那個刻着兩個小人的地方後落了下來。

周圍靈的光芒将職業上的小人照亮,在這樣朦胧的光線下,那兩個手拉手的歪歪扭扭的小人看起來也格外溫暖起來,正如同此時影子臉上的笑容。

那雙眼睛中,有着許多溫暖的懷念。

“啾。”方合叫了一聲。

他上次也是被南燭捧在手上,站在跟現在同樣的位置看着這兩個被刻出來的小人,只是那個時候的南燭什麽都沒有跟他說清楚。

這一次的影子擡起手來,笑着點了點那兩個小人跟方合說:“這兩個小人是我刻的。”

“那個時候年齡還小,總是擔心自己會不小心就死掉,希望可以永遠跟南燭在一起……然後就做了不少傻乎乎的事情。”他笑着嘆了一口氣,“那個時候忘憂樹可還沒有這麽大,不過是一個小枝桠而已,這麽多年過去,它都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呢。”

方合有些悶悶的垂下頭啾了一聲,贊同這棵樹确實很大,就算他長了兩只小翅膀想要飛到這個地方都非常困難。

好吧,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辦法飛到這裏來。

方合有些小自卑的縮起了翅膀,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只沒有翅膀的毛團了。

影子對于方合的心思似乎十分了解,他輕輕的笑着,溫柔的摸了摸方合的頭并沒有多說什麽,他在凝視那兩個幼稚的小人後,道:“我帶你到這裏來,是因為有一些東西想要給你。”

說完,影子就帶着方合落了下去。

從高處的枝桠輕輕飄落下來,并不是朝着忘憂樹後面石壁上的仙杏飄去,而是朝着忘憂樹的根部。

如此巨大的忘憂樹自然有一個極為巨大繁複的根系,這些根能夠長到什麽地方一般都很難讓人想象出來。

忘憂樹又因為它過于巨大的樹身,與它身上這奇妙平衡的“生态”,包括周圍的地形,以至于形成了它的樹根位于極“深”地方的情形——樹根周圍全都是高高的荊棘與奇異的草,以及生活其中的毒蛇,它們将合歡樹的根部保護的很好,其他生物極為難以靠近。

不過影子落的地方很準,也沒有驚動草叢中的毒蛇,只是有一點讓影子感到有一些困擾。

“當年我将東西放在這裏的時候,忘憂樹還很小,如今長得這麽大……我埋在樹根下面的東西也不知道被樹根擠到哪裏去了。”

“啾……”那現在該怎麽辦?

影子滿臉困擾的看着粗壯的樹根,有一些樹根都從泥土中露了出來,它們長得甚至比忘憂樹上的一些枝桠看起來更加粗壯。

“啾啾啾……”你看起來很厲害呀,應該能夠找到東西吧?

影子臉上露出了一點兒無奈的神色。

“如果我是修真者的話,只需要用神識掃一下自然能夠知道東西在哪裏。”當然這東西可不是普通修真者用神識掃一下就能夠找到的,“但我并不能修行,也沒有神識啊。”

“啾!”那現在怎麽辦?!

方合跟影子互相對視幹瞪眼,然後影子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你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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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