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轉眼即逝。
“所有演員就位,拍攝再次開始。”副導演拍掌喊道,一下子打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麥奇趕緊将嘴裏的水果硬糖嚼碎了咽下,小跑着來到指定位置,環顧四周,群演、燈光、攝影等等都已做好準備。一時之間,整個劇組蓄勢待發。
這次一定要過!
麥奇如是想,暗自捏緊拳頭。
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別人沒有義務為你的過失和不足買單。
所有人就位之後,助理才把梁影帝請了出來。他面無表情地從休息室一路走來,舉手投足之間彰顯巨星風範,大家見狀紛紛讓道,躬身向他問好。
牌兒大就是牛逼,但也有人不服氣,可他們只是背地裏不屑而已,明面上照樣對梁晉俯首稱臣,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爺根本得罪不起。
梁晉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麥奇的面前,寬厚的身軀擋住衆多好奇的目光,他低頭望着眼前人,冷清的眸子染上了幾分暖意,“還緊張嗎?”
麥奇仰頭看他,臉上挂着輕松的笑容,“吃了你給我的糖,我一點也不緊張了。”
“嗯,保持這種狀态。”梁晉拍拍他的腦袋,像拍小狗一樣,“一次通過有獎勵。”
麥奇心中一喜,“什麽獎勵?”
梁晉賣關子,“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先做到了再說。”
“好的。”麥奇摩拳擦掌,“我很期待這個獎勵。”
梁晉笑了,“想要就努力争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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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随着場記的一聲打板,拍攝正式開始。
開拍前麥奇就已醞釀好情緒,此刻瞬間進入了狀态。
他跌跌撞撞地沖進靈堂,哥哥的遺像擺在大堂正中間,只消一眼,淚水盈眶……
此情此景和記憶中的一幕模模糊糊地重合在一起,滿室的白菊,漆黑的棺材,黑與白的搭配便是他心裏最悲傷的色彩。
那年他十六歲,他在全國青少年武術套路錦标賽上大放異彩,一人獨攬長拳、南棍、劍術、槍術等多項冠軍,前途可謂是無可限量。
比賽結束後,他被選入國家隊,正在此時,老家那邊突然傳來噩耗:他的父母在家發生意外,雙雙然氣中毒身亡。
他已記不清當時他是怎麽回去的,他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整個人都空落落的,馬不停蹄地趕到家,家裏已經被布置成靈堂,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了父母離世的悲痛,他跪在遺像前,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跟着他們走了算了……
爸爸媽媽,你們在天國還好嗎?
我好想你們……
眼淚唰唰往下掉,麥奇泣不成聲地歪倒在棺材旁,反複呢喃着:“哥……我來晚了……哥……”
坐在攝影機前的杜導總算卸下心頭的憂慮,露出滿意的笑容。
輪到梁晉登場了,他大步走到麥奇身邊,将人扶了起來。
“你是卓霖的弟弟?”
“嗯……”
對上那雙哭紅的眼睛,梁晉把他摟進懷裏,似安撫般輕拍他的後背,“好了,不哭了。”
許久,懷裏的人逐漸平靜下來,一道沙啞的問話聲在兩人間傳開,“你是……”
梁晉撐住他的肩膀,将他推開一點距離,“我叫周驿臣,我和你哥是拜把兄弟。我們之間有個約定,不管誰先死,誰的家人就由活着的人照顧,他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
“?”麥奇看着這個陌生的男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梁晉回望着他,一字一句地承諾:“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大哥了。”
……
葬禮最後,蓋棺落釘,“當當”錘聲回蕩在死寂般的空氣裏,一切塵埃落定。
杜導大喊一聲:“Cut!”
“Very Good!”
一次通過。
梁晉入戲快出戲也快,回想起之前戲裏的一幕幕,他既詫異又欣慰,他完全沒料到麥奇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抓住人物的心理特征迅速融進角色裏。所以說,人有時候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的潛能究竟有多大。
梁晉把剛拍攝的內容回看了一遍,心情格外舒暢,不得不說麥奇這回真是替他争了一口氣。他改劇本,添加角色,必定招惹非議,他知道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話,他倒也不怕被人嘲笑,他本來就是在罵聲中成長起來的,只不過他不願讓身邊的人認為他看錯了人。
他想誇誇麥奇,還想抱抱對方。那小子拍戲時哭得太招人疼了,怕是想到了什麽難過的事情。
視線掃向周遭,梁晉發現他要找的人正站在靈柩前發呆。
對方微曲着背,低頭盯着地面,半晌未動,渾身上下仿佛透着一股難言的悲傷氣息。
梁晉蹙起眉頭,不由得擡腳向前走去。忽然間,他隐約看見幾滴晶瑩的東西滑過麥奇的下巴,直直滴落在地,然後在地上彙集成一小灘可疑的水跡。
心髒好似被揪了一下,梁晉快步走到麥奇的身邊,關切地問:“你怎麽了?”
麥奇聞言一怔,旋即側過身子。
梁晉繞到他面前,輕輕捧起他的臉,說話時,語氣裏帶着少有的溫柔。
“還出不了戲嗎?你……”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成功地将梁晉要說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
撞上梁晉訝異的眼神,麥奇略感難為情,他胡亂抹着淚,急急解釋道:“我沒事,真沒事,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突然有點傷感罷了,我歇會兒就好了。”
梁晉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再用衣袖幫他擦掉眼淚。
“你想到了什麽?能跟我說說嗎?”
麥奇眸光暗了暗,長吐了一口氣,“剛才拍戲時我想到了我的父母,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麥奇的表情充滿了困惑與無助,梁晉震驚之餘,盡是心疼。他想安慰對方,卻不知從何說起,而麥奇此刻已經陷入了無邊的回憶之中。
“記得那年我去參加武術錦标賽,比賽的前一天我還和我媽通過電話,她叫我安心備戰,不要給自己施加壓力,她還說過幾天就和我爸帶着弟弟妹妹來北京看我。我當時想啊,我一定要讓我的家人為我感到驕傲,所以我拼盡全力奪下了總冠軍,老天爺卻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我永遠等不到他們來看我的那一天……”
“我媽一直想來北京玩,可我平時訓練太忙了,我怕她來了沒時間陪她,于是一拖再拖,沒想到,一次又一次推後,竟然成為了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無盡的悔恨如潮水般陣陣來襲,麥奇說着,眼眶又濕潤了。
梁晉見了心裏有種鈍鈍的疼痛感,猛地一把将他攬在懷裏。
“哭吧,哭出來會好過很多。”
麥奇原本滿心酸楚,可被梁晉這麽用力地一抱,他反倒哭不出來了。
梁晉的懷抱熱烘烘的,隔着衣服麥奇都能感受到他的體熱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竟出奇的溫暖,讓人心生貪念,忍不住想靠得更近,吸取得更多。
麥奇情不自禁将臉埋進梁晉的胸口,濃郁的男性荷爾蒙氣息從四面八方侵入他的感官,他喜歡這種味道,聞一聞,心裏莫名其妙地就踏實了。
****
片場裏的一個隐蔽角落。
被硬塞了一嘴狗糧的許朔啧啧感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到了萬物交配的季節……”
鄧溫文沒好氣地擂他一拳,“你這人忒下流了,他們只是抱在一起,又沒做什麽出格的動作,怎麽落到你的嘴裏就這麽不堪呢?你瞧瞧,那畫面多溫馨多甜蜜啊,趕緊收起你那些黃色思想!”
許朔哂笑:“梁晉平時裝出一副禁欲的樣子,你真以為他性冷淡啊?都三十幾歲的人了,難道還會玩純情的過家家嗎?”
鄧溫文替梁晉打抱不平:“他玩不玩過家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從不在外面鬼混,他是個特別潔身自好的人。”
許朔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我又沒說他花心濫情,你的智商被狗啃了嗎?”
鄧溫文:“那你想說什麽?”
許朔:“我就想告訴你,男人如果憋久了,一旦爆發起來那是相當可怕的。見過永動打樁機嗎?吭哧吭哧吭哧的,可以搞死人。”
“……”鄧溫文漲紅了臉,“臭流氓!我不要和你說話了!”
許朔伸手攀住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你又不是小姑娘,害羞個什麽勁兒啊?這一天遲早要經歷的,要不哥哥今晚就帶你去破處好麽?你想用前面的還是後面的?”
鄧溫文怪叫:“啊啊,賤人!”
邢紹言一巴掌拍開許朔的爪子,将鄧溫文拉向自己,“你夠了,別把小朋友帶壞了。”
許朔撇嘴:“二十四歲了還小朋友?你當他是巨嬰啊?”
邢紹言根本就不把許朔的吐槽當回事,拉着鄧溫文朝片場外走去,“走,我們去買糖吃。”
許朔望着遠去的兩道身影,接着看了看前方抱得難分難舍的二人,不可思議地大靠一聲,“不是說好了一起瘋一起鬧一起嗨到老麽?你們丢下我全去處對象了,良心真不會痛嗎?”
****
麥奇和梁晉擁抱了一會兒,情緒基本上已平複下來。
他很少對人提起自己家裏的事情,一來,他承受不住舊事重提的心痛;二來,他的身世并不是用來博取同情的砝碼。
可是當他面對梁晉的時候,他卻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是可以信賴的,他在對方的身上找到了一份久違的溫暖,就好像有道陽光照進了內心最潮濕的角落,他的心中洋溢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有點小雀躍,又有點小害羞,他暫時還不知道這種感覺意味着什麽,只覺得他和梁晉在衆目睽睽之下摟抱在一起,似乎太過暧昧了,饒是他大大咧咧慣了,也不好意思起來。
麥奇扭頭朝四周瞄去,果然看見有人正對着他們指指點點的,他頭皮一炸,差點給梁晉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幸好他理智尚存,強行壓制住了體內的暴力因子。
喂喂,不要和習武的人靠這麽近啊!很危險的有沒有!
而這時梁晉主動放開了他,柔聲詢問道:“好點了嗎?”
麥奇:“好多了。”
梁晉:“去洗把臉吧,一會兒吃完午飯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好的。”麥奇乖乖應聲,随即似是想到了什麽,沖着梁晉眨巴眼睛,“梁老師,獎勵什麽的還兌現嗎?先前那場戲我可是一次就通過了哦。”
“當然兌現,我難道還會騙你嗎?”梁晉含笑看他,“你想要什麽?”
麥奇一怔,怎麽是我想要什麽呢?敢情你只是随口一說,壓根就沒做準備啊?
他還沒把疑問說出口,只聽梁晉又說道:“我的簽名,我的貼身物品,我的微信號,我的微博關注,等等,都可以給你。你還可以要求我陪你共進午餐,可以要求在我的休息室裏午睡,甚至簡單粗暴一點也行,直接讓我給張黑卡你。你有權利向我提出任何一個要求,就像……阿拉丁神燈一樣。我給你的獎勵,應該不算差吧?這麽多選項,你随便選一個。”
梁晉停頓稍許,展顏一笑,“來,說說看,你的選擇是什麽?”
這這這蝦米情況??
麥奇徹底傻掉了。
這些選項好像都挺誘人的,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選啊!
全要行不行……
梁晉等待片刻,沒等到答案,瞅着眼前的傻小子,微微翹起唇角。
“很難選嗎?”
麥奇狂點頭。
梁晉狀似無奈般嘆了口氣,“那好吧,我為你開個先例。”
麥奇還是有點懵,“什麽先例?”
“我剛才說的獎勵全部有效。”梁晉說着,一記栗子彈在他的腦門上,“都給你了。”
麥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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