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車子在三環上慢慢蠕動,一字排開的尾燈閃亮的像是銀河星系。不過王寅可沒興趣欣賞這個,光堵車就堵的他難受的夠嗆。

坐在副駕上的人永遠不能理解駕駛位的辛酸與惆悵,有人開車不規矩王寅都想搖下車窗來罵街。這種時候,涵養再好的人都容易爆炸。

“等過了這個橋就好了。”陸鶴飛安慰他說,“只有這一小段特別堵,您甭生氣了。”

“你說的倒是輕松。”王寅挑眉,“我怎麽才能不生氣?”

陸鶴飛想了想,探過身子在王寅臉上親了一下。這樣示好又純情的動作王寅很受用,他輕笑了一聲,說:“回頭要是晚高峰出來就換你開車吧。”

雖說三環路就那麽長,他們也堵了好久才下來。原來王寅帶陸鶴飛去的是一家汽車電影院。陸鶴飛之前沒來過,覺得新奇的很,睜着眼睛四處看。王寅拿了今天晚上的片單,問道:“你喜歡看什麽?這裏有剛上的片子,還有一些別的,可以通宵看。”

“除了愛情文藝片都可以吧。”陸鶴飛說,“您呢?”

“我也沒什麽特別的嗜好,自己做影視,其實就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了。”王寅說,“就順着看吧,看到想回去睡覺為止。”

他們的車稍微矮一點,本來應該在前排,可是王寅把車子停到了靠後的位置,今天人少,稀稀落落三五兩車,漆黑一片,誰都看不見誰。他把收音機調到正确的頻道,車內充滿了電影原聲。

巨大的熒幕上放起了香港的舊電影,在這樣一個夜晚懷念那些金子一般的時光。很多都是王寅年輕時候看過的,他自己很喜歡,但是他覺得可能陸鶴飛不喜歡。有些日子之所以發光,純粹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也是生動鮮活的,他突然很想跟陸鶴飛聊點什麽,見陸鶴飛盯着屏幕迷離不接的神情,便覺得自己說了也未必能得到什麽回應。

“小飛。”王寅開口問,“喜歡電影麽?”

陸鶴飛從情節中抽離,看向王寅,消化了一陣之後,搖了搖頭。

“不喜歡?”王寅自說自話,“也是,現在拍電影已經不賺錢了,遠不如去拍電視劇有話題度,紅的也快,電影工業的黃金時代早就跟華語樂壇一起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鶴飛說,“我……我不知道,我連表演都還不怎麽會,電視劇都拍不好,電影就更難了。”

“也不見得。”王寅說,“你的臉上大熒幕會很好看,就算不說話,照樣有一群人愛你。”

陸鶴飛說:“只是好看就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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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要什麽?”王寅說,“很多人連‘好看’都做不到,而演技是可以通過學習和感悟提升的。”熒幕裏放着王家衛的《阿飛正傳》,王寅眯起眼睛指了指鏡頭裏的人,“想成為這樣?太難了。”

“不。”陸鶴飛說,“我只做自己。”

“哈哈哈哈。”王寅大笑出聲,“你這話說的沒錯。以後你會接觸很多很多劇本,有好的有壞的,也會演很多很多角色,古的今的。你會開始變得不像自己,而是像任何一個你可能演過的人。你也許也會演誰都是你自己,這種結果就太糟糕了。最好的是,你把自己隐沒在一個角色當中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但讓其他人覺得,除了你誰也無法勝任。”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繼續說,“你看,王家衛拍過那麽多電影,但是杜琪峰評價說他其實只拍過這一部,而後來的每一部電影,你都能找到他們的原型,也是出自這裏。”

陸鶴飛問道:“為什麽?”

“這就是對于一個創作者所謂狀态的統一。”王寅說,“所表達的任何态度始終都是有一個主題,并不是單純的複制,而是他就是想對大家說這樣的話而已。有人追尋和平有人就追尋愛情,有人喜歡瘋狂有人喜歡皈依。歸根結底就是在讨論一些沒有答案的思考內容,回不去的家鄉,無法擁有的自由,沒追到手的初戀女神,甚至可能是入冬前最後一片落葉……任何藝術形式都是如此,表演也是。風格……嗯,這就叫風格。”

陸鶴飛說:“我覺得身為一個創作者如果能遇到您,應該會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為什麽?”

“您很懂他們。”

“不,你錯了。”王寅說,“我不懂,我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陸鶴飛的表情有點奇怪,他不理解王寅的意思。

王寅看向陸鶴飛,打算換一個話題:“小飛我問你,假如你是一個擁有超高演技的演員,你最想通過你的表演表達哪一種情緒或者态度呢?”

“……”陸鶴飛隔着車玻璃盯着熒幕上晃動斑駁的影像,沉默了很久之後,又轉頭直視王寅,“我的。”

脆生生的一句,叫王寅愣了。

他眼睛裏所看到陸鶴飛側着光,半邊臉被外面的光亮照出完美的輪廓,另一半的臉則陷入了黑暗之中。出于雄性生物對于其他雄性的防範意識,王寅本能的往後靠了一下,跟陸鶴飛拉開一個微不足道的空間距離。他僅僅只是滿足了自己現在迫切的心理訴求,因為那根危險的警戒線被觸碰了。

“你的什麽?”王寅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緒,反而向前探身,靠近陸鶴飛,“說來聽聽?”

陸鶴飛面對王寅的壓迫不退反進:“為什麽不叫我當歌手,反而來當演員?”

“那你喜歡唱歌跳舞麽?你覺得你适合麽?形形色色的藝人明星我看了那麽多,我還看不出你什麽成色麽?”王寅說,“那你喜歡什麽?”

“你。”

這一次,陸鶴飛改變了稱謂,不再恭恭敬敬的稱呼王寅為“您”,而是平起平坐,甚至有些霸道的要說“你”。他的氣勢不同于王寅那樣老練,而是年輕的,沖撞的。

不過王寅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他動作流暢的擡起了手,摸着陸鶴飛的側臉,說道:“小飛,你跟誰學的?”

陸鶴飛深吸了一口氣,手掌輕輕蓋在王寅的手上,垂下眼睛,目光的焦點似乎聚集在了王寅的嘴唇上。他沒有過多的動作,往前一動,準确的捕獲了對方。

車內的氣氛突然變調。

兩個人在狹小的座椅上互相拉扯,是陸鶴飛主動的,但是很快的,主動權就落在了王寅手上。他的經驗與手法都太過老道,沒倆下就逗弄的陸鶴飛沒了脾氣。他用舌頭與陸鶴飛糾纏,唇齒間發出“啧啧”的水聲,黏膩濕滑,全都悶在了此處,發酵成滾燙的空氣,好像能把人的皮膚都灼傷一樣。

陸鶴飛的呼吸逐漸急促,他的上半身幾乎都壓在了王寅身上,鼻翼鼓動,一只手死死的抓着王寅的肩膀。王寅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遇見過這樣有進攻意識的動物,他安撫一樣的摸了摸陸鶴飛的脖子,嘴唇離開陸鶴飛的唇瓣,慢條斯理的呼出熱氣在陸鶴飛的嘴角以及臉頰處游移,低聲問道:“小飛,跟男人玩過麽?”

“沒有。”陸鶴飛回答。

王寅又問:“那女人呢?”

“……”

“嗨,你看我問的。”王寅自說自話,“這又不一樣。”說話間,他的手指已經順着陸鶴飛的腹部摸向了下面,那裏已經鼓了起來,叫嚣着想要沖破束縛。王寅一握,手掌正好包裹住了那裏的形狀。陸鶴飛被刺激的眉頭一皺,本能的往前送腰,他的兩條手臂環住了王寅,落在王寅臉上的吻變得激烈而急切,并試圖将自己的身軀籠罩在王寅身上。

可是車內的空間實在太小了,陸鶴飛個子高,每動一下都會碰到車頂,而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足以叫車體産生晃動。

持續的高溫把氧氣燃燒殆盡,陸鶴飛被王寅挑逗的臉頰通紅。王寅允許他在一定程度上的放肆,并以此為樂趣。直到陸鶴飛想要扒下他的腰帶,并且急沖沖的用胯部頂蹭他的時候,王寅終于忍不住抱着陸鶴飛笑出了聲兒。

“小飛,別鬧了……”王寅笑的發顫,拍拍陸鶴飛的屁股,“你怎麽這麽可愛?”

陸鶴飛腦子裏的精蟲被王寅的笑聲吓跑了,忽然回歸的氧氣讓他有了清醒的意識。他知道王寅在笑話他的近乎幼稚的本能,也在笑話他的不懂克制。

在一個比自己年長成熟這麽多的男人面前如此莽撞,即便王寅笑的非常善意,甚至有點寵溺的味道,可陸鶴飛還是羞愧的擡不起頭來,一時間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王寅一看便知道是什麽情況,他确實覺得陸鶴飛這一點很可愛,不像他那麽酷的外表一樣,而是更加符合年輕男孩兒的狀态。只是他口無遮攔習慣了,忘了陸鶴飛無論再怎麽年輕,終歸是個男人,是需要面子的。

“過來叫我看看。”王寅溫柔的把陸鶴飛拉近,把他的褲子拉鏈拉開,摸摸裏面的家夥,說道,“我們小飛這麽生龍活虎呀。”他一邊兒親吻陸鶴飛,一邊兒用手指撫弄着陸鶴飛的分身。他細心體貼,技術又很好,不一會兒陸鶴飛就射了。

“車裏太小了,不方便,早知道跟于總分手的時候把她那輛路虎換過來。嗯……下次吧。”王寅一邊兒擦手一邊兒解釋。他實在沒必要為了一時貪歡而讓自己在這麽狹小的空間裏受委屈,這也非常不符合尋歡作樂的基本法。

他按下了車窗,試圖讓空氣流通一些。陸鶴飛悶不做聲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雖然後來王寅有身體力行的哄他,可是那兩聲笑聲還是叫他的自尊心受傷的夠嗆。那種感覺跟憤恨恥辱不一樣,就是很尴尬很窘迫,叫他擡不起頭來面對王寅。

還好收音機裏還有電影臺詞,不至于死一樣的安靜。

“小飛,會抽煙麽?”王寅掏出了煙盒沒話找話。

“不會。”

“你得學學。”王寅說,“要不然在片場連點社交都沒有,你跟人家正經說不上的話,一根兒煙就全都解決了。”他把手裏的煙點了點,将煙絲點勻,輕輕咬在唇邊,打火機“砰”的一聲擦出火苗照亮了他的臉,很快就暗下去了,一點火星之上升起一縷青煙。

他把這支煙遞給了陸鶴飛,陸鶴飛接了過來,含進了薄薄的唇縫之中。他學着王寅的樣子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喉管,叫陸鶴飛咳了出來。

“我教你。”王寅把一支煙叼在嘴上,拉過陸鶴飛,煙頭碰在陸鶴飛的煙頭上。微弱的火星把幹燥的煙絲點燃,發出呲呲的聲響。王寅吸了一口,朝着陸鶴飛悠悠的吐出來,說道:“煙是個好東西,無論多麽心煩意亂,吸上一口,都能暫時忘掉一切。”

“可是我沒什麽煩心事兒。”陸鶴飛說。

“是麽?”王寅說,“我看你臉上可不是這麽寫的。”

“……”

王寅繼續說:“小飛,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很喜歡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表現的那麽惴惴不安,也不必急切的想要跟我建立什麽實質上的關系。我也說過,在這個圈子裏,上床太簡單了,簡單到它甚至都不能稱為一個‘事兒’。我不是只有你一個,我的生活也不是無聊到天天只想解決下三路。吃不飽肚子的人才會看見什麽都想吃,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是不介意漫長的烹饪時間的。”他停了一下,吸了口煙,才繼續說,“你不可能跟我一輩子,以後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要記住,你拿肉體換來的東西永遠是最不值錢的。”說到這裏,王寅又忽然笑了笑,“也不能這麽說,我是我,別人是別人,處事的方法是不一樣的。”

“你是不一樣的。”陸鶴飛沒有恢複對于王寅的稱呼。

“有什麽不一樣,我對于你而言無非就是一張信用卡的代名詞。”王寅毫不避諱地說,“以後也不要再裝作一副要愛死我的樣子了,實在沒必要這樣做,也未必能讨到我的歡心。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就是這樣。也許你以後會成為一個大明星大演員,就會知道談情說愛原來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然而……”王寅停了一下,“又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你應該吝啬你每一次說‘愛’這個字的機會,而不是對着我這種老男人練習。”

“你不老。”陸鶴飛悶聲說。

“跟你比起來算是啦。”王寅笑道,“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說出‘喜歡我’這種話的?我要是腦滿腸肥地中海的土老板怎麽辦?你也不嫌牙碜?”

“我說了,你是不一樣的。”陸鶴飛解釋,“沒人會帶我見世面,也沒人會教我娛樂圈的規矩,這些……你原本都不用告訴我的,可是你卻在教我。你是……不一樣的。”

王寅看着陸鶴飛說話的樣子有點想笑,不過不是嘲笑他的單純想法,而是有點感慨。他當陸鶴飛是有些雛鳥情節的,只不過第一個遇見的人是自己,就誤認為自己是對他好,真心實意的待他。

也就凸顯了自己的與衆不同。

“你跟誰比就覺得我不同了?”王寅問道。

“那麽你身邊兒還有誰呢?我可以知道麽?”陸鶴飛反問。

王寅笑道:“這麽快就開始打探我的私生活了?”

“我想知道。”陸鶴飛的口氣很硬,“于總也是麽?”

“她?”王寅莫名。

“不止她吧。”陸鶴飛說,“我是不是長的很像某一個人?你看我的時候……像是在看別人。你自己意識的到麽?”

王寅的表情凝固在了一瞬間,然後正過身去目視前方,手指夾着煙,很用力,幾下就把最後一節吸完了,然後把煙頭安滅,随意的丢在了外面。

“你看我的時候,到底是在看誰?”

“小飛,你很聰明。”王寅冷靜了下來,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其實,我有一個弟弟。”

“……”陸鶴飛盯着王寅,等待着後續。

“他跟你差不多大,熱情,開朗,聰明,謙遜。”王寅轉頭也看着陸鶴飛,嘴角揚了一下,“可惜他出了意外,死了。”

他這樣的說辭讓陸鶴飛很尴尬,只能磕磕絆絆的說:“對不起,我……”

剛才還在沉重氣氛裏的王寅馬上又恢複了輕松,笑着彈了一下陸鶴飛的腦門兒:“我逗你呢。”

“你!”

“小飛,我可以理解為剛剛你的質問是在吃醋麽?”王寅說,“雖然有點毫無道理和邏輯。”

“随你怎麽想。”陸鶴飛扭頭看向車外,“竟然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王寅自己笑了一陣,像是笑夠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說:“我沒開玩笑,不過王辰沒死,只是醒不過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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