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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事主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聽着于渃涵喋喋不休地說着發布會的事情。
“只不過是一個電影的發布會,沒必要這麽複雜吧。”王寅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結婚都沒這麽複雜。”
于渃涵挑眉:“你結過?”
“沒有。”王寅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回頭等你結婚的時候給你辦的特別隆重的,我給你當伴郎。”
“你可得了吧,給我當伴娘還差不多。”于渃涵說,“別貧了,《雲笈鑒》投了這麽多錢,年前又做的那麽神秘,不辦的風風光光的哪兒是你王寅的風格?”
王寅說:“我是不是特別鋪張浪費?”
于渃涵說:“你今天剛意識到麽?今年Q2還沒結束我都覺得手頭緊的不行了,年底分賬回款能有多少我現在都不敢說。你投什麽不好,投個科幻電影,中國有科幻?上億的投資真的是讓你拿去買開心了!”
“可是你不也由着我麽?”王寅說,“再說了我覺得《雲笈鑒》又不是一部純粹的科幻電影,不……甚至我覺得他不是科幻。你覺得國外的超級英雄電影是科幻麽?并不是吧。我們只是在市場分類裏沒有這麽內容去填充這一塊,所以才會把一些有人工智能和超過現代科學的內容用一個含糊的詞語來概括,我覺得不應該這樣。”
“好啦,我不想聽昏君說教。”于渃涵說,“你就是和花枕流走的太近了,你說你好好的文娛圈的幹嘛去跟他那種搞技術的理工直死宅混在一起?你說你給他那個神神叨叨的人工智能項目投了多少錢了?現在看到回報了麽?王寅,這是個無底洞,別讓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拖垮了自己,現在我已經很難做了。”
“我知道你很難,但是科技投入的回報哪兒是一朝一夕間就能看到的?”王寅說:“而且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啊,電影工業跟科技發展的關系不用我解釋吧,而且我現在經常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活人不可靠。”王寅說,“那麽多偶像藝人兢兢業業維持着自己的人設,但是指不定哪天說崩就崩了。造星這件事說起來不過就是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費那麽多錢和精力,到頭來不見得有所收獲。”他搖搖頭:“我不相信活人,他們會對着你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想方設法的往上爬,但是自己又實在沒點業務水平。所以還是假人比較可靠,想讓他們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多好。”
“王董,麻煩你暫時收起你的控制欲。”于渃涵剛要繼續說話,辦公室就響起了敲門聲。王寅應了一下,高司玮進來了。
“小高呀。”王寅說,“什麽事兒?”
“找于總。”高司玮仍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一會兒要開會了。”
于渃涵拍了一下桌子:“呀,你看我忙的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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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麽會?”王寅問,“我都不知道?”
于渃涵說:“你又要大投資,又要宣傳鋪的廣,又要勢頭大,你又沒開集團公司,這方方面面不都得去談麽?今兒我帶着小高去聊聊宣傳案子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被你說的我好想什麽事兒都沒幹?”王寅抱怨。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于渃涵說,“一切能不能成,看您老人一句話,您能量可比我大。”
王寅上身往前傾,胳膊壓在桌子上,豎起手指朝着于渃涵勾了勾,于渃涵靠過去:“怎麽了?”
“我可不想當着小高的面兒跟你打情罵俏。”王寅低聲笑道,“工作時間,這樣不好。”
于渃涵怒道:“得了吧你!”她轉頭跟高司玮說:“小高,走了。”
“好。”高司玮還是不忘禮數的跟王寅道別,“王董,再見。”
“嗯,小高再見。”王寅說,“照顧好你們于總。”
高司玮停在門口看了王寅一眼,不知作何感想,也沒回應,就被于渃涵拉走了。
王寅一個人在辦公室裏閉着眼睛,可能在想事情,手指有節奏的點着椅子扶手。方才于渃涵跟他講的話,雖然帶着開玩笑的語氣,但是也是于渃涵在無形的向他施加壓力。王寅這個人總是一副沒什麽正形的樣子,于渃涵也總拿這一點來嘲諷他,說他不幹活兒。然而王寅身上卻扛着所有壓力,這種話他不能說,即便是對着于渃涵也不能說。
他不可以表現的疲憊,表現的忐忑,表現的有任何一丁點的猶豫不決。如果他都看上去拿不下主意,那要于渃涵怎麽辦呢?
好在王寅是果敢的,不,也許不應當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說得過分一些,王寅就是個萬般事物皆不在乎的人,所以他比一般人要更加能下得去狠心。他不管是非對錯,只要是他覺得對的,那麽他都會去做,花費多少金錢與精力都無所謂,他只需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王寅任性也自私,鐵石心腸,也足夠無情無義。他尋求的精神快樂在常人看來是不可理喻的,也違背他商人的角色。
商人重利,做事謹小慎微,只求得利益的最大化。按照這個邏輯來說,很多決策王寅是不該下的如此果斷的。但在那之前,王寅是個賭徒。
一步登天還是一敗塗地,無非就是一手勝負。
王寅喜歡這樣。
這就好比他會不管不顧的把陸鶴飛擺出來,要說這之間有些不可言說的裙帶關系,也不全然如此。他很喜歡陸鶴飛,臉也好身體也好,這都是最初的視覺觀感。接觸過幾次之後,他的這種喜歡就帶了些欣賞的意思。王寅習慣了客套與奉承,雖然陸鶴飛對他也畢恭畢敬,但是這個年輕人有時也直白的過分。王寅看他像是個灰姑娘一樣,什麽都不懂,卻異常堅韌,他想把他變成自己真正喜歡的樣子,一個完完全全的,帶着王寅印記的陸鶴飛。
這對于王寅而言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他想給陸鶴飛在一步頂級制作的電影裏一個露臉的機會,這對于新人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也想過陸鶴飛會欲擒故縱的用某種方式拒絕他,只是沒想到陸鶴飛的表述如此直接。
他只說,他不喜歡這個故事,有王寅在,那麽他就不缺這些。
王寅特別想笑,多日不見,陸鶴飛跟他說話的口氣黏黏糊糊的,帶了點撒嬌的意思。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能夠被允許做出這樣的舉動的,王寅不覺得煩人,反而覺得這樣的陸鶴飛溫順的像是寵物一樣。
離開家太久了幼獸多少會想念主人的,王寅如此這般想。
于是乎發布會那天,他把陸鶴飛從片場招了回來。這場合沒陸鶴飛什麽事兒,王寅只是想把他帶在身邊見見世面,順便也露個臉。
他能想到自己這樣的舉動是危險的,一個沒什麽作品的新人在短時間內放出過的新聞消息,這本身就是遭人非議的。不過話反過來說,他王寅要捧人,哪兒在乎妖魔鬼怪說什麽?
陸鶴飛提前一天收到的消息,他的戲份還差一點殺青,不過王寅早就跟郭擎峰打好了招呼,所以陸鶴飛離開劇組的過程還是蠻順利的。在發布會開始之前他都沒機會見到王寅,在後臺溜達的時候眼睛一直不停的亂轉,心裏砰砰的跳。在片場時因為拍戲也好還是練習也好,想了無數次的人近在咫尺,他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找什麽呢?”衛詩問他。
“王先生呢?”陸鶴飛問,“他還沒來麽?”
衛詩莫名其妙:“哪個王先生?”
陸鶴飛說:“這裏還能有幾個王先生?王寅啊。”
“姓王的多了去了,這麽普通還不準我多問一句?”衛詩不情願地說,“王董在吸煙室和其他大佬聊天呢,你找他?”
“我……”陸鶴飛想了想,覺得這種場合他忽然去找王寅不合适,便說,“沒事兒。”
今日來的人多,也都是名角兒,看的陸鶴飛滿路琳琅,像是進了大觀園。他籍籍無名,只有一張臉惹人注目,大家雖然沒見過他,也知道能來這裏的多少有些背景,便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小飛!”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陸鶴飛背後一涼,回頭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人——過去的兩年裏,吃喝拉撒都在一起的前隊友,游聲。
他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只不過沒表現在臉上,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着游聲走過來。游聲倒是興奮很多,那個興奮裏有吃驚,有高興,也有點意味不明的信息。
“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游聲拉着陸鶴飛問,“怎麽說不見就不見,招呼都不打一聲?”
陸鶴飛漠然說道:“忘記了。”
游聲表情一滞,尴尬的笑了兩聲,繼續說:“那……最近過的怎麽樣?”
陸鶴飛說:“很好。”
游聲是在陸鶴飛接電視劇的時候知道了他的下落的,那會兒隊友都在罵他,說他不仁不義,見利忘義。明明是他一意孤行害了所有人,然而也是他自己一腳踹了所有人自己飛升了。游聲感情用事,在這樣的情緒環境之下,自然而然的也怪罪起了陸鶴飛。直到他看到了那部堪比電影宣傳級別的網絡電影,看着網絡上的觀衆對于陸鶴飛的好奇與追問,看着陸鶴飛那張深沉而極具魅力的臉……他告誡自己,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網絡電影有什麽好的,可又從心底裏羨慕。
因為陸鶴飛足夠勇敢,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他也知道怎麽去争取,所以他成了。
那麽他們呢?
游聲沒等到陸鶴飛反問自己一句“你過的怎麽樣”,故作親昵的寒暄換來的只是陸鶴飛的沉默。他嘆了口氣,說:“恭喜你,小飛。”
陸鶴飛不說話。
他這個樣子游聲也不好接下去,兩人正是無語之時,王寅就帶着滿身煙草味兒地回來了,他的小助理跟在他身邊扇風,試圖讓煙草味兒擴散的快一點。王寅不太在意,揉了一下鼻子,叫小助理離開了。
陸鶴飛眼尖,看見王寅落座,就大步走了過去,臉上浮現了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王寅只覺一陣風過,擡眼一看,笑道:“小飛呀。”
“王先生。”陸鶴飛颔首,“好久不見。”
“嗯,有些日子沒見了,戲拍的怎麽樣?”王寅說,“想我了麽?”他這句話像是習慣性說出來的一樣,不等陸鶴飛回答,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過來坐。”
陸鶴飛坐在王寅身邊,悄悄的捏了一下王寅的手,手指在王寅手心一撓,湊在王寅耳邊低聲說:“想。王先生想我麽?”
他做的很隐蔽,別人是看不到的,只當他在跟王寅說話。
只是陸鶴飛還沒在王寅身上讨到什麽好處,游聲就過來了。他看着游聲走近,很明顯,對方是沖着王寅來的。
“王董。”游聲來跟老板問好。
王寅看這個男孩兒很眼熟,長得好看的人他總愛多看幾眼,游聲是跟陸鶴飛完全不同的類型。陸鶴飛太過嚣張,而游聲乖巧很多,非常讨喜。王寅對藝人非常溫和,即便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也不會叫對方太過難堪。
“啊……我們又見面了。”王寅話說圓滑,“你……”
“游聲。”游聲聰明的很,自然懂得王寅的意思,所以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嗯,小游。”王寅拍了拍游聲的手臂,“乖。”
這樣一番對話在陸鶴飛聽來暧昧之際,心裏甚至想着王寅什麽時候與游聲見過,故而看游聲的眼神也充滿了探究和敵意,護食兒一樣。
他自己尚且處在對于王寅懷揣複雜情感的階段而無法自拔,神經敏感的很。他不喜歡別人忽然插進這個故事裏來,而且還是自己認識的人。他也痛恨王寅萬般風情流連花叢,也許這場發布會裏大大小小的明星之中半數都和王寅有關系,一想到這裏,陸鶴飛更覺得渾身難受了。
而游聲,這麽大膽的,堂而皇之的過來與王寅問好,路數與自己當初如出一轍。領地被侵犯的警鈴在陸鶴飛腦子裏不斷回響,他陰沉着一張臉,像是要把游聲吃了一樣。
游聲聽見有人在叫他,是他的經紀人,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王寅說:“王董,我經紀人在叫我,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你去吧。”王寅見游聲的頭發被他自己方才撥亂了,下意識的用手指将他額前的發絲撩了一下,“好了。”
游聲笑道:“謝謝王董。”
王寅的動作是無心的,他撩了游聲的頭發,也順便把陸鶴飛的神經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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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