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花枕流低頭看着寧姜,他的眉頭向下壓,即便是笑着的,這樣的表情也頗為狠厲,帶着一些質問的神情。只可惜寧姜直視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的情緒,他習慣性的抓着花枕流的手環在自己腰上,然後自己雙臂摟着花枕流的脖子。這本是情人間的親昵動作,但叫寧姜做的十分機械,如同示範一樣。
“這樣。”寧姜說,“就對了。”
“才不對。”花枕流叫寧姜惹惱了,反拉着寧姜一把将他按在了桌子上,手指鉗着他的脖子強迫他看鏡子裏的自己,貼着寧姜的耳邊說,“這樣才對。”
寧姜呆愣愣地看了一眼鏡子,又別扭地扭頭看花枕流,他們的目光在極短的距離內對上,寧姜沒說話,而是騰出手來拽着自己的褲腰往下拉。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生病,那期間他不怎麽出門,也不運動,整個人的身體機能下降到了一個非常差的狀态,以至于現在他都不是很喜歡到外面去,故而很少曬在陽光下,人也越發蒼白。他壓在黑色襯衣下的皮膚白的發青,與花枕流的摩擦之間磨紅了一點,看上去更是駭人。
“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鬼樣子。”花枕流嘲道,“我不挑的麽?”他松開了寧姜,用手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瞬間又是斯斯文文的樣子,仿佛剛才的粗暴行為并不是出自他的手。
寧姜覺得氧氣都在這一瞬間回歸自己的的肺部了。他緩緩地起來,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也不跟花枕流說話,當他是空氣。
花枕流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問道:“你真挺行的,回來這麽久,愣是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講?”
“講什麽?”寧姜說,“你又不喜歡,聽我講。”
“那倒是。”花枕流自說自話,“我喜歡聽你叫,叫的越浪越好。這些年沒見,忽然想起來也有點懷念。”他這樣直白的調戲寧姜,寧姜也不見紅臉瞪眼。花枕流覺得無趣,伸手摸自己的口袋把煙掏了出來,叼在嘴上按了打火機之後就沒什麽動作了。他沒有把煙點燃,而是滅了打火機,把煙扔在了一邊兒。
“我要,走了。”好不容易的,寧姜才從嘴裏擠出來這麽幾個字。
“去哪兒?”花枕流說,“要不要我送你?”
寧姜搖頭:“不需要。”
花枕流一笑,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鑰匙扣一樣的U盤在手指上打圈:“不需要我,是麽?”
寧姜不知道花枕流說的是什麽,他确實該走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拖累工作人員的下班時間,本來也已經很晚了。他沒多想,跟花枕流說:“再見,枕流。”而後便離開了。
他喚的那一聲名字叫花枕流表情一變,不是那麽信誓旦旦的風流笑意,而是陰沉下來,內容複雜。他看着閉緊的大門,将手裏的U盤一握,冷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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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自己開車來的,陸鶴飛坐在副駕上也不跟王寅說話。時間晚了,王寅本意是去吃點東西墊肚子,找個由頭把陸鶴飛弄出來。
開到中途的時候,王寅電話響了,他雙手在方向盤上,正好前面有攝像頭,他就跟陸鶴飛說:“小飛幫我接一下。”
陸鶴飛把手機按了免提放在一邊兒。
電話那頭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聽着應該是在pub或者某些聚會場合,王寅也愣了一下,對面的男人醉醺醺的嚷嚷:“老王,幹嘛呢!”
王寅無奈笑道:“路上呢。”
“來我這兒的路上麽!”
“我……”
對方打斷他:“你快上我這兒來啊!大晚上外邊兒晃蕩個什麽勁兒?啊呸,不是我這兒,是老張!哎我跟你說,老張這兒有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我們一看就知道是你喜歡的那種。”他不知道王寅身邊兒還有人,也不知道這通電話是功放的,自然口無遮攔。
小小的車廂裏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陸鶴飛聽了這句話下意識的就看王寅,王寅則是無奈的把笑意放大,而對方那句話被他随便就含糊過去了:“噢是嗎,哪兒?順義?”
“對啊!”
王寅想了想,說:“行,我開車過去,也帶個人。”
對方立馬會意的笑了:“你可快點啊!”
“行,我貼地飛行過去。”
陸鶴飛不鹹不淡地問:“去哪兒?”
“順義。”王寅說,“張熙他們家。噢張熙你知道吧,之前帶你見過的。”
陸鶴飛回憶:“知道。”他沉默片刻,又問:“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王寅說,“帶你玩玩嘛。”
陸鶴飛其實很想白王寅一眼,但是他忍住了。聽張熙話裏的意思,似乎王寅收人就跟集郵一樣,陸鶴飛心裏很不恥這種行為,說道:“也是,帶我見見世面。”
王寅笑而不語。
路上不堵車,王寅開車又快,沒多一會兒就到了張熙在郊區的住處。外面能看到裏面的影子,看不真切。然而進去之後,聲音大的聽人說話都費勁。
張熙眼尖,瞧見王寅來了就招呼他:“來啦!”
“你可真有閑心,今兒是什麽日子?”王寅笑道,“大晚上的叫我,肯定不是為我攢的局。”
張熙笑呵呵地說:“我這不是知道你今兒晚上有事兒麽,掐着時間差不多了再找你,不耽誤不耽誤。”他說話圓潤,轉眼看見小飛,熱情地說:“小飛也來啦!”
陸鶴飛說:“您還記得我?”
“你這可就生分了。”張熙說,“我怎麽會不記得你?”
王寅跟陸鶴飛說:“張大編劇出了名的過目不忘,小飛,你可學着點。”
“哪兒能是我過目不忘。”張熙說,“分明是誰見小飛一次都不會忘記。”
他們之間你一言我一句,說話像是抹了油一樣,陸鶴飛知道不必自己張口,就保持着淡淡的笑意跟在王寅身邊兒。
這裏跟陸鶴飛想的有點不太一樣,他本來聽電話裏那熱鬧勁兒以為是在什麽夜店裏,來了一看,大廳裏倒是有音樂,不過不大,三三兩兩的分了幾波人,有打臺球的有打牌的還有喝酒侃大山的。只不過這個點兒了,大家也都喝到正是興奮的時候,再加上抽煙的多,房間裏雲裏霧裏的,聞着味兒都醉人。
王寅打量了一眼陸鶴飛的表情,低聲笑道:“怎麽,失望了?”
陸鶴飛問:“我失望什麽?”
“你是不是以為一準兒是個亂交嗑藥的場面?”王寅說,“別逗了,這可是在北京。”
“你來,不是因為有人要介紹人給你認識麽?”陸鶴飛揚着頭說,“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多漂亮。”
說曹操曹操就到。王寅找了個位置坐下之後,陸鶴飛特意沒跟他坐在一起。張熙就插空叫了個女孩兒過來,本是要坐在王寅身邊兒,但張熙這個人浪蕩的很,又喝多了,非叫那女孩兒坐王寅大腿上。
王寅看出來那女孩兒是個雛兒,大概是沒怎麽見過張熙這樣的,便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兒說:“沈青蘿。”
“喔?”王寅把手掌攤開擺在沈青蘿面前,“是哪兩個字?”
沈青蘿低着頭,手指輕輕在王寅的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王寅消化了一會兒,念道:“綠竹入幽靜,青蘿拂衣行。”然後看了沈青蘿一眼,笑了,“又靜又美。”他評價這四個字,也不知道是說在說李白這首詩,還是在說沈青蘿這個人。
不過倒是惹的沈青蘿低下了頭,煙霧朦胧之中都能看到她泛紅的臉。
王寅看的真切,陸鶴飛自然也看的真切。他端看那女孩兒确實是漂亮,不是那種時下流行的大眼睛尖下巴,而是一張略微圓潤的鵝蛋臉,下巴十分小巧可愛,一雙水杏一樣的眼睛,眼神清澈有光。臉上最好的還是皮膚,當真是吹彈可破。沈青蘿端坐在那裏,身形也婀娜好看,是一個稱得上叫人過目不忘的古典美人。
陸鶴飛知道王寅肯定是喜歡的不行,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故作矜持。
張熙見王寅确實對沈青蘿有所中意,便接着說:“老王覺得怎樣?給帶帶?”
“張大編劇要帶人,何故來找我?”王寅說,“我又能幫上什麽忙呢?”
“哪兒的話?”張熙說,“天底下誰不知道你王寅是個好靠山?”
王寅笑道:“喜歡演戲還是喜歡唱歌?”他這話沒問沈青蘿,問了沈青蘿也不做主,而是對着張熙說的。
張熙說:“你看着來。”
王寅随意地說:“《雲笈鑒》怎麽樣?”
“你可真賞臉。”張熙朝着沈青蘿說,“還不趕緊謝謝王董?”
沈青蘿剛要說話就被王寅攔住了:“我說話不頂用,我許下了,回頭于總不認賬怎麽辦?老張啊,你就是着急,怎麽都忘了這回事兒了?回頭我帶青蘿去見見于總,這不就行了?”
張熙看着王寅,饒是他有個好筆頭,但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王寅這句話。王寅的意思非常明顯,你送我人我肯定收下了,至于過夜費嘛……不好意思,我說話真不頂用。
這是一種非常不要臉的行為,可王寅就是做的非常體面。
“至于靠山嘛。”王寅往沙發上一靠,忽然叫了一聲兒陸鶴飛,“小飛,你過來。”
陸鶴飛在一旁看戲看的陰沉着一張臉走過去,坐在了王寅另外一邊兒。這麽一看,左右兩邊兒 一男一女俱是一副好皮囊,王寅豔福不淺。
“小飛你說,我是個好靠山麽?”王寅問陸鶴飛,但明顯是給張熙聽的。
陸鶴飛撇了王寅一眼:“不好。”
王寅笑着問:“我哪兒不好了?”
陸鶴飛扭過頭來,盯着王寅說:“那你覺得我哪兒不好?成日裏要變着法兒的擠兌我?”
王寅沒想到陸鶴飛會這麽說話。不給面子的事情陸鶴飛做過很多次,但這一次如此堂而皇之,不由得叫王寅也頗為吃驚。他本以為涼了幾個月之後陸鶴飛會老實聽話一些,不料更是變本加厲。
他原來還會裝乖,現在怕是懶得裝了。
“是麽?”王寅摸了摸陸鶴飛的臉,“你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不評價更多,而是帶着沈青蘿去吧臺喝酒了。在場都是人精,王寅走了,也就沒人再敢理會陸鶴飛。環境依然熱鬧非凡,只是這些似乎都跟陸鶴飛沒有什麽關系了。
夜半,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該走的走了,各自尋歡,剩下的大多也沒什麽意識了。陸鶴飛看着王寅穿了衣服,沈青蘿也穿戴好了。王寅走過來把車鑰匙丢給陸鶴飛:“小飛,開車。”
陸鶴飛叫王寅煩的不行,故意問:“回你家麽?”
“當然不。”王寅坦率的說。
陸鶴飛真是想看看王寅能怎麽着,拿着車鑰匙就往外走。他像個司機一樣悶頭開車,沈青蘿這會兒倒是不認生了,依偎在王寅的懷裏。陸鶴飛能從後視鏡裏看到二人,王寅規矩的很,只是摟着沈青蘿的肩膀,沒有過多的動作。
到了酒店,王寅叫陸鶴飛去開房,陸鶴飛二話沒說就幫王寅弄好了。只是他悶着沒走,王寅問陸鶴飛:“小飛要一起玩麽?”
陸鶴飛還沒說話,沈青蘿倒是先害怕的握了一下王寅的手。陸鶴飛看着礙眼,說道:“您盡興。”
“小飛把我車開走吧。”王寅說,“晚上不好打車了。”
陸鶴飛冷笑:“謝謝王先生關心。”他轉了一下車鑰匙,見王寅帶着沈青蘿上樓而去,自己去了停車場。
他坐在車裏,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房卡,那是剛才他昧下來的,沒跟王寅說,自己拿着房卡卻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只會在車裏天人交戰,心裏怒罵王寅不要臉。可看着房卡上的房間號,他也覺得自己跟王寅久了,也會不要臉了。
陸鶴飛在車裏翻了翻,很想找根兒煙。王寅跟他說煙是好東西,可以讓人暫時忘記煩惱,他現在有點體會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躁動從心底直沖腦門,憋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怎麽都散不出去。最終,陸鶴飛下了車,大步流星的往酒店裏走。
人在門外,良好的隔音會給人留出無限的遐想空間,陸鶴飛攥着門卡覺得燙手,滿腦子都是裏面的畫面。
他們在做什麽不言而喻,陸鶴飛見過王寅沾染情欲的樣子,他多半是沉默的,可沉默中是不容人抗拒的霸道。陸鶴飛都不敢在王寅面前作妖,何況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兒?怕是一宿就會被王寅迷的死去活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陸鶴飛臉色一沉,房卡在門上一貼,鎖一轉,門就開了。
裏面的燈光很暗,從門口到室內的床上不過幾步路,陸鶴飛步子邁的再大也像是走了許久。畫面太漫長了,他看着王寅壓在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沈青蘿身上,一手托着沈青蘿的脖子,一手攬着沈青蘿的腰,如同正在品嘗美味佳肴的兇猛野獸。
可是他被打擾了。
“啊——”沈青蘿尖叫,陸鶴飛這才回神,一步上前把沈青蘿從床上拽起來丢出了房間。沈青蘿傻了一樣,用衣服胡亂裹着自己的身體坐在走廊裏哭。
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也沒有壓住王寅給的陸鶴飛那一巴掌。
一切發生的太快,從陸鶴飛開門再到悄無聲息,不過眨眼之間。
陸鶴飛被王寅扇的頭一歪,不過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他正視王寅,二人身高幾乎無異,陸鶴飛微微揚起下巴,仿佛是在拿眼角掃過對方。
掃過他沾着女人口紅的脖子,掃過他敞開的襯衣,掃過他因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裸露胸口。
陸鶴飛靠近王寅,在他脖頸間聞了聞,低聲問他:“就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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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