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聖誕沒過幾天就是元旦,這段時間裏整個世界都是熱鬧忙碌的,陸鶴飛本想約王寅出去玩,可是王寅說節假日他不在北京。陸鶴飛想起來好像去年也是這樣,每逢法定節假日王寅都是消失的狀态。

陸鶴飛本以為自己要在家裏閑着,可是衛詩跟他說工作下來了,不是什麽大事兒,但是卡着過節。衛詩的口氣有點抱怨,陸鶴飛安慰了她兩句,問:“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跟我說是什麽工作呢。”

“還能有什麽。”衛詩說,“寧姜的MV,本來這個是不着急的,但是前兩天不是洩露了麽,制作那邊就要把這首歌的完整版趕出來提前發,又恰好男女主角都不是外人,所以……”

“不是外人?”陸鶴飛腦子浮現出沈青蘿的臉,“誰不是外人?”

“你是自家公司的藝人。”衛詩說,“那個女主角我不認識,但是樓姐說随便用,應該多少也是有些關系的吧。”

陸鶴飛冷“哼”了一聲:“行,把劇本和拍攝安排發給我吧。”

衛詩一秒把東西發到了陸鶴飛的郵箱。因為這張專輯之前籌備了很長時間,MV的劇本和分鏡都是現成的,陸鶴飛快速的看了看,歌名還沒有定下來,歌詞倒是有,編劇還根據歌詞寫了一個故事大綱和人物小傳出來。

這不像個MV,而是有點像一個幾分鐘的劇情短片,臺詞只有幾句,寫得跟故事版不是一個風格,陸鶴飛仔細看了看,感覺應該是寧姜的手筆。

晚上他自己在家吃飯,開着電視當背景音,各家衛視上演了跨年夜大戰,他看着都覺得沒什麽意思。不過叫他驚奇的是,他竟然在其中一家的跨年晚會上看到了游聲。雖然只是一個拼盤歌曲,露臉的時間沒多久,但在最後結束動作的時候,游聲對着追蹤他的攝影機抛去了一個飛吻。

他伶俐可愛,年紀又小,撒嬌的樣子甜的不行,別提有多招人喜歡了。

陸鶴飛漠然的看着電視畫面,覺得游聲這人挺逗的,耍小聰明耍的特別用力,生怕人看不出來一樣。如果這種蠢貨都能上位的話,那這個世界還真的是沒有天理。

電話響了,陸鶴飛一秒接了。

“小飛,嘛呢?”是王寅。

陸鶴飛百無聊賴地說:“看跨年晚會,你呢?吃飯了麽?”

“早吃完了。”王寅說,“跨年好看麽?”

“不如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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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笑道:“那你也不能現在來看我呀。”

“你就說你在哪兒。”陸鶴飛說,“我現在就買票出發。”

“我這兒可沒那麽大地方裝你。”王寅說,“小飛,你本來想上跨年麽?”

陸鶴飛說:“上那個幹嗎?”

“流量大。”王寅說,“一會兒就開始刷屏了,都不用趕明兒早上,大家都看得見。”

陸鶴飛說:“可是我什麽都沒有上去做什麽?再說你也說了,我唱歌不好聽,跳舞不好看,上去丢人現眼麽?”

“我說過麽?”王寅矢口否認,“肯定沒說過,我家小飛哪兒都好。”

“是麽?”陸鶴飛說,“那可能就是別人說的吧。”

王寅沒有直接評價過陸鶴飛本人,這話倒是跟于渃涵說過。興許可能于渃涵“上行下達”,在把陸鶴飛從那個偶像團體裏摘出來的時候就是這番說辭吧。只是王寅沒想到,陸鶴飛連這麽細枝末節的随口兩句話也能記得這麽清楚。

記仇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車開過了麽?”王寅值得是那輛高價賣回來的Enzo,“感覺怎麽樣?”

“太招搖了,不好開上路,再被人看見。”陸鶴飛神秘兮兮地說,“我藏起來了。”

“是麽?”王寅問,“這麽大個東西,你能藏哪兒?”

“不告訴你。”

“成吧成吧。”

陸鶴飛又問:“你一會兒……還給別人打電話麽?”今天是個日子,王寅能抽空給他打個電話已經難能可貴,可他還是嘴賤的想多問一句,仿佛有了這句,他就能得出什麽結果來似的。

“沒有,又不是過年,幹嘛啊。”王寅說,“就給你打個電話問問,怕你一個人在北京無聊。”

王寅這話忽而讓他的心裏溫柔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哪個部分叫人輕輕軟軟的揉了一下,都快揉出水來了。但是從理性上講,陸鶴飛也知道這就是“王寅式”甜言蜜語,每一句話都信手拈來天衣無縫,可是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

于是乎陸鶴飛笑着說:“怎麽會。”

王寅說:“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那你可能見不着我。”陸鶴飛說,“我要去給寧姜拍MV了,大概得一周左右。”

王寅問:“這麽久?”

“你這麽上心的東西,他們能不認真對待麽?”

“喲,我不就上心你一個麽?怎麽,被發現了?”

“這我可不知道。”陸鶴飛說,“興許是沈青蘿呢。”

“……”王寅吸了口氣,電話那頭聽着有些沉悶,而後又輕輕笑了一聲,“小飛,不乖。”

“我要怎麽才算乖,你每次都是這樣一句話,可是從來不告訴我該怎麽做。”陸鶴飛低着頭,電視裏歡樂熱鬧,他卻沒有被感染到絲毫情緒,“王寅,你教教我。”

“是啊。”王寅說,“我怎麽就沒教教你呢?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王寅。”陸鶴飛壓低聲音,“我跟你睡習慣了,晚上沒了你,總是很難入睡。”

“才幾天你就習慣了?”王寅的口氣有些避重就輕,“以後出去拍戲怎麽辦?劇組在面前動辄三五個月的,跟人見個面都難。”

“那要是我不去拍戲呢?你也不用捧我。”陸鶴飛說,“就讓我待在你身邊,好不好?”

王寅說:“你忘了最初是為什麽找上我了?”

“我……”陸鶴飛磕巴了一下,“太久了,一下子沒想起來。”

“小飛,你還想要什麽?”王寅忽然說,“只要你心裏清楚點,事情看明白點,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

“就到這裏吧,明兒你不還得工作麽,早點休息吧。”王寅溫柔地哄陸鶴飛,“我也是忙裏偷閑給你打個電話,一會兒還得陪我們家老太太聊天呢。”

“你家老太太?”陸鶴飛說,“第一次聽你提呢,可是……你的家人不是只有你弟弟麽?”

王寅說:“你對我了解的這麽清楚?”

陸鶴飛一滞,眼睛轉了轉,只可惜王寅看不到他的表情:“很久之前你跟于總說的,你說自己有車有房父母雙亡,忘了麽?”

“哈……”王寅笑了兩聲兒,“記性可以啊。得了,我的事情你聽過就算了,別記得這麽清楚,挂了吧。”

“好。”明明是晚上的黃金時間,陸鶴飛還是跟王寅補了一句,“晚安。”

陸鶴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了那麽一段話,這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就跟有感而發的一樣。王寅給他的答案沒有超過他的意料,他很想知道王寅這副溫柔的皮囊下藏的都是什麽,又硬又冷,硌的人肉疼。

連帶着甜言蜜語也變成了無情刀鋒,誰會靠近他呢?誰敢靠近他呢?

次日陸鶴飛臨近中午才到組,沈青蘿看上去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劇本。她感覺有人來,擡頭看了一眼,見是陸鶴飛,吓了一跳。那個晚上那些極為不光彩的事情一股腦的全都湧了上來,叫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鶴飛。

陸鶴飛倒是稀松平常的,就跟第一次見沈青蘿一樣,還友好的跟她打招呼。

“你好。”他仰着頭,給沈青蘿的視角呈現了一個非常完美的角度與姿态。

“你……你好。”沈青蘿禮貌的朝陸鶴飛伸出了手,但是陸鶴飛沒接,把她一個人晾在原地尴尬。

沒過多久導演來了,給兩個人各自講了講戲份。

臺詞的部分大多是以旁白來串聯的,戲內的男女主人公幾乎沒什麽交流。嚴格的說,二人的關系甚至不能以一般意義上的男女主人公來概括。因為寧姜很少寫情歌,這次的歌的主題圍繞的是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的人的生活狀态,他們都不會知道彼此的存在,自己是對方人生中的一個短暫過客,但是自己對自己而言,又是生活的主角。

這裏面最妙的是,兩個外表光鮮的年輕人本應當都是別人眼中羨慕的對象,然而每當回到獨處的世界中,卻各有各的煩惱與缺陷。女生看上去是個收入頗豐的都市白領,有漂亮的大衣和名牌包,她會在每天傍晚給小區裏的貓喂糧食,但是卻沒有能力帶一只回家,因為沒有穩定的居所,這也意味着會有無限的現實問題。而男生呢,辭了自己的工作,停下來想思考自己需要什麽,但橫在前面的永遠是現實的枷鎖和家人不理解的眼光。

他們僅僅會在傍晚喂貓的時候見過那麽一面,而後就會匆忙的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每個人呈現給別人的都是快樂的樣子,每一個平凡的人未必都有多麽痛苦深刻的經歷與過往,但就是這些瑣碎的生活片段,每一個因為第二天要上班而不敢浪費時間去黯然神傷的夜晚,每一趟努力奔跑都沒有趕上的公交車,每一個不想出門的大風大雪大雨天,每一句安慰自己明天會好起來的嘆息,等等等等,才是最令人疲憊與彷徨的。

寧姜就是想講一些這樣的故事,描述出來不做任何過多的解讀。陸鶴飛看了好久寧姜寫的歌詞,覺得這個人活的倒是敞亮,人生道理想的明明白白,這看破紅塵的樣子就差剃度出家了。

“他不來麽?”陸鶴飛問導演。

“誰?”

“寧姜。”陸鶴飛晃了晃手中的劇本,“像他那麽精益求精的人,不應該來現場看看麽?”

“他?我沒聽說他要來啊。”導演說,“他最近好像有別的事情要忙,好了,準備準備,一會兒要拍了。”

這個MV鏡頭內容不複雜,就是場景多,而且發生在不同的時間,所以拍攝周期就延長了。不過他們的工作內容倒是不重,大多是生活場景,只要還原一下生活狀态就OK了。

一條拍過之後,導演看着監視器裏的畫面,忽然笑着對陸鶴飛說:“我真的不懂為什麽要找你來演。”

“怎麽?”陸鶴飛問道。

“長成你這個樣子的人,怎麽會為了生活而發愁呢?”導演開玩笑的說。陸鶴飛也跟着他笑了笑,說:“大概就是歌裏唱的那樣吧,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惱,而他們永遠不會理解對方。”

誰看陸鶴飛都覺得他太完美了,他不要學會其他的生存技能,有一張臉在就會有人買賬。他底子好,都說是老天爺賞飯吃,他運氣也好,一出道就攀上了王寅,他幾乎擁有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所幻想的一切,可他是快樂的麽?

未必吧。

人總有煩惱憂愁,錢可以解決掉其中的九成九,但是唯獨有那麽一絲絲的東西,是錢解決不了的。

陸鶴飛心中長嘆,覺得寧姜真是透徹,不由得有些理解王寅了。

拍攝間隙的休息時間裏,陸鶴飛坐這邊,沈青蘿就會坐的老遠,陸鶴飛一直用手撐着半張臉歪着頭看沈青蘿,嘴角挂着微妙的笑容,看的沈青蘿都不敢擡頭。

本來平和的片場忽然有了點躁動,工作人員之間議論紛紛。陸鶴飛轉頭找衛詩,不知道這丫頭跑哪兒去了。大約一兩分鐘之後衛詩出現在片場裏,陸鶴飛問:“你去哪兒了?”

“大八卦!”衛詩抓着陸鶴飛說,“剛才放消息了,林斐出事兒了。”

“什麽事兒?”陸鶴飛好奇的問。林斐他是知道的,青年演員一代中算是有流量也有一定的業務能力的,喜歡他的人不少,戲也還行。只是不知道這樣一個人能出什麽事兒。“是公布戀情了還是什麽?”陸鶴飛補了一句。

“大事兒。”衛詩說,“他在順義有套房,被搜出來了大麻。”

“順義?”陸鶴飛眉頭一皺,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沈青蘿。順義那邊能叫上名兒來的高級住宅就那麽幾個,這樣一說可就太微妙了。

“可不麽,竟然這次立功的不是朝陽群衆了!”衛詩還沉浸在八卦之中不能自拔,“林斐的藝宣和公司都瘋了,這事兒可比公開戀情什麽的猛多了,搞不好啊……”

“等等。”陸鶴飛說,“林斐不是在《雲笈鑒》的劇組裏麽?”

衛詩說:“路人可不管你人在哪兒,總之這東西是在你家裏搜出來的,就算沒抓個現行也難逃幹系。哎……攤上這事兒,啧啧……”

“哎……”陸鶴飛也跟着衛詩嘆了口氣,心裏卻不覺得什麽,反倒覺得是這些人咎由自取,很是活該。也許王寅對他是好的,帶他所去的場合都算是清淡的,頂多就是抽煙喝酒開開黃腔算了。但是他也知道這些都是表面的,圈子裏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他不喜歡,甚至反感的很。

這件事簡直就是個火藥桶,剛放出來沒兩分鐘,信息就爆炸式的疊加。林斐風頭正勁,在播的戲就有一部,還有兩部劇等着上線,現在自己又在電影的劇組裏,這麽一鬧簡直誰都別想活了。

要是其他緋聞還好,還能順帶着炒作炒作,可是窩藏毒品這事兒誰敢兜着,甩都來不及呢。

各家都在觀望口風做着兩手準備,但是他們心裏也都知道,林斐算是玩完了。

于渃涵消息收到的很早,幾乎是在消息放出來的同時就聯系了王寅,他知道王寅在家的時候不怎麽接收外界信息,電話一通就快速的講明了梗概,最後她跟王寅說:“安全起見,我覺得還是現在把人換掉吧,及時止損。”

“這事兒……”王寅說,“太突然了。”

“确實很突然,放消息之前沒有任何人聽到風聲。”

王寅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說:“事兒已經是這麽個事兒了,結果是不可逆的,至少是段時間內不可逆。我們不能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對着幹,我認同你的看法,能舍則舍吧。”

于渃涵從王寅的話裏聽出了幾分別的意思:“你覺得事情不簡單?”

“人贓沒有并獲。”王寅說,“中間可操作性的事情太多了,但是這不重要,我們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并非自家的藝人冒頭,趕上了,誰都沒辦法。再說現在解約還來得及,合同對我們是有利的。”

“行。”于渃涵說,“我就是來問問你的意見,既然你都覺得可以,那我就吩咐下面的人做了。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放完假。”

“啊?”于渃涵說,“出事兒了你還想着放假?”

“不是什麽大事兒,換個人而已,哪個劇組沒經歷過?”王寅笑着說,“等下次天塌了你再叫我出來頂着。”

于渃涵說:“你別烏鴉嘴,投了這麽多錢,我就圖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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