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陸鶴飛雙手捧着王寅的臉,趁他失神之際吻了下去。

起初他是試探的,見王寅沒有什麽過激行為,就加深了這個吻。陸鶴飛有太久沒有親近過王寅了,情不自禁的加強了力度,但是他又怕吓跑王寅,所以動作顯得幾近失控,又克制在邊緣地帶。最後,他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王寅的嘴唇作為結束,不舍的慢慢離開,鼻尖擦過王寅的鼻尖,再用力的伸開雙臂抱住王寅。

“王寅。”陸鶴飛輕生念道,“活着真好……”

王寅笑了一聲,分不清是在嘲笑陸鶴飛,還是在冷冷的感嘆。

“你就為了這個來的?”王寅說,“一大早私闖民宅?”

陸鶴飛說:“你又沒有換過鎖,等我回來?”自從王寅被陸鶴飛帶走之後再回來,他都沒什麽心思關心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家裏的鎖陸鶴飛是知道密碼的,就算不知道密碼,這把鎖他也有能力弄開,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這個歷史遺留問題被陸鶴飛拿來當作揶揄王寅的由頭,可是王寅并不打算因為這麽點小事跟陸鶴飛計較。他看了陸鶴飛一眼,說道:“出來,談談吧。”

陸鶴飛轉身看着王寅去了客廳,自己卻靠在牆上,随意地問:“我們有的談?”

“我是個商人。”王寅攤開雙臂搭在沙發靠背上,“争來争去對大家都沒好處,不如好好談談,取個折中的方法。不光是你,哪怕周瀾來,事情也都有的談。”

陸鶴飛不屑的哼笑,坐了下來,說:“我真的很讨厭你這副嘴臉,好像一切矛盾都可以量化,都可以用金錢和權利來解決。好,你說談談,那就談談,你覺得自己能賣多少錢,開個價錢給我看看。”

“你讓我賣啊?”王寅笑了出來,“賣身哪兒有自己開價錢的?陸總一看就沒嫖過娼吧。”

陸鶴飛淡然問道:“你還是這麽多不要臉。”

“臉又不值錢。”王寅說,“風月場上的事兒陸總要是感興趣,鄙人可以帶陸總去觀光學習學習。”

陸鶴飛說:“我以為你是認真想談談。”

王寅說:“先說不正經的話的人可不是我。”他往前伸腰,從桌子上摸了煙盒過來,熟練的用手指敲了敲開口晃了支煙出來,叼在嘴上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悠然的嘆氣一樣的呼出來,說:“小飛,你什麽條件都可以跟我開,除了與我有關。”

陸鶴飛說:“其餘的我什麽都不想要,我為了折了一條命,這個坎兒我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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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站了起來去了廚房,把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拿了出來丢在陸鶴飛面前:“那就一命換一命。”

陸鶴飛笑道:“你以為我是你麽?”

“也是,你們一個個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只有我一個是十惡不赦的壞人。”王寅說,“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事情就是我這樣的人做的,我手上的錢沒一分是幹淨的,可是你花的時候怎麽不說呢?現在倒是和我拉開界限了。”

“說還是王先生能說。”陸鶴飛看樣子也不想跟王寅鬥嘴,鬥嘴這種事兒只有周瀾能跟王寅平分秋色,他自知是沒那個能耐的,索性把話挑明了說,“你肯認我,咱們就一筆勾銷。”

王寅閉上眼忍不住的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說:“你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當是過家家呢?以為什麽事兒都是靠着我愛你你愛我解決的?小飛,你但凡有一丁點的長進呢?”

“長進就是你們所謂的成熟麽?”陸鶴飛說,“不過是披着一張皮過活罷了,這樣的長進對我有什麽用?我知道不能跟你來硬的,但是我跟你軟的時候也從未得到過你一句好聽的話。王寅,你我之間想必不能善終,無非就是看誰更狠一點罷了。”

王寅說:“你既然想的明白還要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他擡頭看了看時間,繼續說“湛林早上九點上班,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改過時間,不過從這裏開車過去不近,管理層上班遲到可不是什麽好事吧。”

“轟我走?”

“沒有。”王寅一笑,“只是為你着想。”

陸鶴飛站起來走到王寅面前,彎下腰,一只手撐在王寅臉側的沙發靠背上,臉湊的王寅極近,盯着他說:“你怎麽以前不為我着想?”

“沒有麽?”王寅反問,說句這話時他不知怎麽的,自己心裏有種隐隐的無可奈何。

他對人都很好,有時候就想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哪怕是虛情假意都顯得真誠至真。然而若說他曾真心對什麽人好過,陸鶴飛要算上一個。王寅平時形似作風極為浮誇,哪怕是個玩伴他也可以豪擲千金。單對于他想好好對待的人,他就顯得矜持內斂,生怕對方看出來再狠狠甩他一句自作多情。

陸鶴飛這句是玩笑話,哪怕他自己說出來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可叫王寅聽了真是前世今生悲從中來。他應當笑一笑,回一句敷衍的風涼話,只是話到嘴邊就變了了。他說不出來。

他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能叫他內心乍起波瀾的從來不是什麽生死存亡,而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

“我王寅,可真的是從來沒對你好過,也沒為你着想過。”他說,“你以為你是誰?”

“我知道。”陸鶴飛回答,“我什麽都不是。”

早上的一出再別重逢發生的突然,結束的寂靜。陸鶴飛沒有對王寅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就仿佛單純的過來聊聊天,只不過時間太特別了而已。王寅在陸鶴飛走了之後換了衣服去公司,自覺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太久的精神麻痹叫他誤以為自己是刀槍不入的,事實上誰都不能填補感情上的細小縫隙,它藏的隐蔽,越是強悍的人,越無法找尋。

這并不意味着沒有,就是不知道哪滴水會悄無聲息的流進去罷了。

王寅的生活一如往昔,陸鶴飛沒有來再煩過他,所謂的那些更加勁爆的內容也沒有出現過,他不知道陸鶴飛是不是故意的,擇栖的人幾經交涉對方也從不應答。網絡上的消息經過重重發酵已經到了無論是當事人雙方還是其他相關人員都無法挽回的地步。王寅本人的名譽他自己都不在乎,就是擇栖又遭重創,境遇變得非常尴尬。很多事情在圈內人士的酒桌上談起,都要先調侃一番王寅的風流故事,怎麽都回避不了。

這事兒遠不及當初王寅失蹤擇栖陷入財務危機以至于變賣質押股權來的嚴重,怪的是,王寅此刻倒是覺得比當初焦慮許多。

也許是陸鶴飛沒了後話,也許是陸鶴飛壓根兒沒再接受他的洽談要求,抑或是陸鶴飛手裏還有什麽王寅不知道的東西。未知的恐懼才是最為致命的。

這叫王寅陷入了極深的不安和掙紮之中,仿佛本該發生在一年前的深淵罪惡的制裁移挪到了現在才出現。

一直到他簽文件時不小心把名字簽錯了位置的時候,于渃涵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你怎麽了?”她問,“怎麽名兒都寫錯地方了。”

“沒睡醒。”王寅看着自己犯的錯誤随便搪塞了一句,“我叫秘書重新打一份。”

“幸虧不是合同。”于渃涵說,“我覺得你最近不太對勁,中年危機了?”

王寅說:“你怎麽不說是累的我呢?”

“就你?一天才幹多少活兒?”于渃涵嘲諷說,“還沒叫你搬磚呢。”

王寅說:“也許搬磚很輕松呢?”

于渃涵說:“那你試試吧。”

“渃渃。”王寅忽然說,“我看上去狀态真的很不好麽?”

于渃涵靠近仔細看了他一陣,說:“我覺得你好像不開心,有心事兒。其實你回來之後就跟原來不太一樣了,具體的我也形容不上來。是因為小飛麽?他私下裏找過你?”

陸鶴飛那個早上出現在他家裏的事兒王寅從來沒跟于渃涵說過,女人的直覺就是這麽可怕,尤其在感情上,男人們還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女人們已經抓住了重點。

“有吧。”王寅回答的含糊,“你說我給他多少錢他能樂意放手,不要再冤魂不散了?”

于渃涵說:“怕不是錢能解決的,要不你舍生取義嫁過去和親算了?總不能你們兩個不死不休,搭上公司陪葬吧?陸鶴飛是小孩兒脾氣,我覺得你也沒成熟到哪兒去。他發瘋,你說你陪他玩個什麽勁兒啊,男人啊……真是一輩子都長不大。”

“我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王寅說,“好像有口氣沒撒幹淨一樣。如果再給我個機會,我還是恨的想要殺了陸鶴飛,我真的太恨他了,但是恨一個人的感覺其實沒有這麽複雜的。心裏就跟壓了塊石頭一樣,白天夜裏都非常痛苦。過去的一年裏我睡覺連夢都不做,可他回來了之後,再到發生諸多事情,我晚上一閉眼就是噩夢,有時甚至都不想睡覺。”

“這我幫不了你。”于渃涵說,“要不我幫你聯系聯系心理醫生?”

王寅覺得這不是病,架不住于渃涵手腳快,隔天就幫他預約好了醫生,叫他周末去看病。王寅本來不想去,但是那家診所挨着王辰的醫院很近,他周末要去看王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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