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老爺,湯炖好了,要端進來嗎?”自雲鶴傷了之後,輕絡便一直在門外守着。

雲鶴擱下筆,坐回床榻上。只消輕絡喊“老爺”,他便知道是不知情的,若是喊“公子”,那便是知情者,無需擱筆。

房門打開,奴仆端着一鍋湯過來。雲鶴本想直接打發了他下去,可話到嘴邊,他詫異地看了看那位“奴仆”。

“大人,”奴仆埋着頭輕道,“珍珠烏魚湯對大人的傷口好,奴給大人盛一碗。”

“齊骛?”雲鶴按住了他的手。

“嗯?”齊骛擡頭,“大人怎麽看出來的?”他摸了摸臉,“我的面貌明明都已經變掉了。”

雲鶴抿了抿唇:“唔,府裏的奴仆都是管我叫……老爺,只有你例外。”其實不僅于此,不管齊骛改成什麽樣子,他都能看的出來。

“嗷……”齊骛拍腦,懊悔自己的大意。

“誰教你的?”雲鶴挑眉。

“輕絡姐姐啊。”齊骛很快将人賣掉,“原道女子的玩意兒男兒如何能用,不過輕絡姐姐好厲害,經她的手畫過,我好似換了個人一般,明明就寥寥數筆,塗了一點面脂。怪不得女子都要描妝,簡直神奇!”他甚至好奇那些平日描妝的姐姐們,原來的面貌是什麽樣子。

“嗯。”雲鶴點頭,“你會畫了嗎?”他自然知道輕絡給他塗的不是普通面脂,而是易容的脂膏,不過不會與齊骛說。

“還沒有。”齊骛擺手,“大人,你喝點湯吧,熬得可香了。”

“好。”雲鶴點頭。

齊骛給雲鶴舀出一碗湯遞過去:“大人,要喂嗎?”

雲鶴看了他一眼,從旁邊取出一個邊桌:“放這上面,我左手可以用。”

齊骛看着他利落地舀湯來喝,略略驚訝,很少有看到左手與右手用得一般靈活的。看了左手的靈活,他不禁看向綁紗布的傷口。若當初大人沒有救他,而是救其他随便一個庶子,都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吧。他是不是拖累了大人?

Advertisement

“大人,那些黑衣人是皇上派來的嗎?”齊骛問。

雲鶴詫異于齊骛這麽快就想到了,不由一頓看向他。

“我父親連外敵都不曾結怨,戰事一完,各自回營,”齊骛道,“只有皇帝一直看不慣我父親,那些個黑衣人定是他派出的,可大司馬府都廢了,他們還等着什麽?”

“兵符。”雲鶴如實告訴他,“西北大軍的兵符。”

齊骛立馬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猶豫了一下,他才道:“其實,西北大軍兵符……燒了。”

“嗯?”雲鶴看他。

“真的。”齊骛不知為什麽,覺得面前這人能夠信任。昨夜有廖師傅在,他都能想着要派人保護他們,定不會是個壞人。他道:“西北沒有大軍了,兵符早就形同虛設,在編的幾千人還是我父親一一去找來的。當時西北大營都被占了,軍冊早就毀了。至于後來的十萬兵士,沒有一個登記在冊。”

“唔。”雲鶴點頭。

“大人,”齊骛猶豫着道,“這……其實不怪我父親的,實在是氣極才燒毀了去。那時要殺敵,卻是一點糧食都沒有,每日有上頓沒下頓,提心吊膽的。”

“嗯,我明白。”雲鶴點頭,他理解齊骛的心情。他父親還算是忠臣,可不完全愚忠,若是待他知曉,又會如何?

齊骛聽到雲鶴的回答,心裏立馬舒了一口氣,道:“不知那十萬兵士以後會如何。”他眼眸一暗,若是他不提起西北大軍兵符,他還想不起這一茬,之前有過将來去西北大軍的打算,現下看來,難!

“皇上再找不到兵符便會采取下一番措施,換兵符,西北大營重新造冊,”雲鶴道,“那十萬兵士要麽留下,給皇帝賣命,要麽就離開。皇上不可能任由巅城被那十萬大軍占據,不受皇權管制。”

齊骛知道,可不免心裏空落落的。

“齊骛,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雲鶴想起廖師傅的言語,問他道。

齊骛一笑:“之前想過到西北去從軍的。”

“如今呢?想做什麽?”雲鶴道。

齊骛的眼眸有些迷茫:“不知。”

“那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雲鶴道,“若是要從軍,光學這武藝是不夠的,我得找個師傅來教你兵法。”

“可我學問學得不好。”齊骛想起要讀書,便不好意思道。

“認得字便可,又不要做文章,”雲鶴道,“小馬兒這麽聰明,定是可以的。”

“真的?”齊骛擡眸看他。

雲鶴點頭,面目嚴肅,心底卻是柔和的。

“那我想想。”齊骛其實心思着以後去當個走街竄巷的賣貨郎也挺好玩的,可面對大人嚴肅的臉,這些不思進取的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的。

雲鶴起身走到書案前,想先默一篇下來。六韬第一篇內容淺顯,他可以與齊骛說一說。

“大人,你方才在寫東西?”齊骛跟過去,一下子看到了書案上墨跡潤澤的紙卷。

雲鶴猶豫了一下點頭:“是。”他左手拿了筆,在新的紙卷上開始書寫起來。

齊骛目瞪口呆地看着雲鶴用左手流暢書寫,再看旁邊書卷上的字跡:“大人,你是左撇子?”

“不是。”雲鶴淡淡一笑,可齊骛關注着他筆下行雲流水,沒有看到那一瞬的笑意。不過雲鶴很快警醒地收斂了笑意,肅目垂眸。

齊骛驚詫之餘,便是滿滿敬仰,以前曾遠遠看過一眼,只覺得端正,現下看來,實在是好字。他不懂什麽字體,什麽風格,只是看着這字,便覺得很像面前這人,溫雅俊逸,又帶着幾分灑脫。字如其人大概就是這麽回事,由字便可聯想到他的姿态,他的風骨。他勾起嘴角,輕道:“大人您寫的字真好,比我們府裏以前請的夫子好得多!”說完之後他很快意識到,拿大人與一個小小夫子比,有些不妥,立馬道,“不是,大人的字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字。”

雲鶴淡淡掃過他一眼,愣頭愣腦,小嘴兒卻是甜的。雲鶴的面色白皙,睫毛又長又密,這麽一掃,仿若輕羽搔過。齊骛心底蹭地竄出一道輕柔□□的火花,他第一次領悟到,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驚豔”,過後卻是沉沉的迷茫。

雲鶴寫完一篇,正想與他簡單說一說這裏頭的意思,一看沙漏便按下紙卷:“這時辰是不是該練武了?”

“嗯?”齊骛從迷茫中驚醒,“啊……是。”

“是不是晚上又睡晚了?”雲鶴抓到他懵懂的一刻,便皺眉,“齊骛,我知道你急着練武長本事,可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不能操之過急。若把身子弄虧了,你往後該如何?”

“大人,我……”齊骛索性埋頭,他驚詫于方才對着大人走神,心裏還久久未能平複。

“以後每日午後都要睡上半個時辰,可記得?”雲鶴捏筆的指骨微微緊了緊,很想上去敲敲他的小腦袋瓜子。

“我沒有犯困。”齊骛辯白。

“那你在作甚?”雲鶴看了看紙卷,“你想聽這個故事?”

“嗯……”齊骛有些猶豫,對于迥殊的感覺他有些莫名好奇,可面前這人是大司農,是有着一大群妻妾的大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深究這樣的異樣。

“這樣吧,”雲鶴道,“你晚些空的時候到我這兒來,我左右都是閑着,你有興趣我便先給你講講。”

齊骛遲疑了一下:“大人會不會受累?”

雲鶴眉眼一舒:“不會,整日都在書房裏,哪裏會累。”

齊骛看了一眼雲鶴臂上的紗布:“大人也不要太過勞累,養傷要緊。”

“左右告了病假,慢慢養着。”雲鶴不以為意,右手将那紙卷一折收起來。

齊骛才發現,大人活動自如,右手的傷其實并沒什麽大礙?他頓了頓道:“大人這病假……是特意請的?”

雲鶴挑眉:“我這書房是他們想襲就襲得的?不給些教訓,拿我大司農府當菜市口了。”

齊骛一笑,心裏終于松懈了下來。大人受傷他便一直挂在心上,連練武都少了一兩成專注了。如此,他終于少了幾分愧疚。

“好了,早與你說不用擔心了,你偏還一趟趟跑過來。”雲鶴道,“好好去練武罷。”頓了一下道,“出了這門,記得一字都不得透露。”他本是看齊骛年紀小,沒打算讓他知道這事,可見他一臉愧疚滿心想要來補過的模樣,便還是讓他知道了。在他心裏,齊骛一直是那個懂事卻又懵懂的天真孩童,可事實上,經歷了戰事,遭遇了家破人亡,他已迅速長大。以後是不是也不必拿他當孩子?

齊骛想到那些來去無影的黑衣人,連忙點點頭:“是,大人!”

雲鶴繼續坐在書案前,目光落在未寫完的方案上,齊骛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剛過後院門,齊骛便頓在那兒。

“弟弟,老爺可還疼?”

“弟弟,老爺傷得怎麽樣?”

“弟弟,老爺喜歡那魚湯嗎?”

“弟弟,老爺可有什麽想吃的?”

“弟弟……”

齊骛皺眉,看吧,都是被那張臉迷得神魂颠倒的……一群女子!那一群女子見他的臉色不好,立馬着急起來,以為老爺的傷情如何嚴重。齊骛見她們大有沖過去的架勢,立馬道:“老爺沒事,姐姐們放心,只是老爺的傷口總是需要時間養的,一時半會兒哪能痊愈。”

黑珍珠不甘地朝前院看了一眼:“真是急死個人!”她伸手按了按鼓鼓囊囊的兩坨,“若不是我身材太過傲人,定是要裝扮成男子,混到前院去看老爺的!”

齊骛眨了眨眼。

“你的太礙事了!要扮也只能扮個胖奴仆!”另一位小巧玲珑的姨娘挺身而出,“我的身材就好了,扮個俊小厮定是可以,扮個俏仆從也是綽綽有餘!”

“我我!”又有姨娘擠來。

齊骛見她們各個挺着身比劃,便只得垂了眸悄悄退出。他果真是個孩子,所以姐姐們都不當他是男兒?齊骛輕輕吐了一口氣,待我人高馬大,爾等還待如何!待如何?那時候已出府了吧……

在齊骛游魂般晃蕩的時候,廖師傅在牆上看了好半會兒,都不知是怎麽回事,便拿了一個生胡桃丢過去,砸到“游魂”的腦袋上。

“師傅?”齊骛茫然看去,随後撿起那個胡桃。

“想甚呢?”廖師傅挑眉,不趕回來練武,卻是在這兒瞎轉悠。

“呃……”齊骛看了看周圍,“走錯了路。”随後連師傅的臉都不敢看,趕緊折返。

廖師傅也不多言,在牆上緩緩跟着。

“師傅,這兒都是住的姨娘,你可不能随便爬牆。”齊骛回頭看了他一眼。

廖師傅伸手又是拿了個生胡桃砸過去。

齊骛這次接住了,并着方才的核桃一起玩:“真的,雖然後院的姐姐們都是安守本分的,可總歸是人言可畏。”

“若不是你遲遲不返,我用得着爬牆找你?”廖師傅又想砸他,見他接的手勢都擺好了,立馬将胡桃塞回去。

齊骛讨好一笑,轉身進院。

“方才那副癡癡的樣子,是在想甚麽?”廖師傅問他,“我跟你好久都沒發現。”

“在想以後出府做什麽。”齊骛蹲下開始紮馬步。

“嗯,”廖師傅從牆頭換到樹上,“想到什麽了?”

“我想去從軍的,”齊骛道,“可我……不喜歡那皇帝,不想給他做事。”

“唔……那你也不能去當官,當官也是給皇帝做事的。”廖師傅道。

“我這點墨渣也當不了官……”齊骛失笑。況且,他是齊府裏的人,齊鳴的兒子。

廖師傅笑:“那你想當甚麽?”

“當個貨郎如何?”齊骛猶豫道。貨郎不是給皇帝做事的,就不會想着齊府的事而煩惱。

廖師傅冷笑一下,将兜裏的胡桃一個個連打過去:“那你還練武作甚!”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