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雲鶴才用完早膳沒多久,便有悍支的人找來了。
“躍,奉主子命前來保護赫大人。”悍支躍穿着鮮豔的綢袍過來同雲鶴行禮。
雲鶴看着他身上的衣衫,悍支竟有這等人士!
見雲鶴打量他的衣衫,躍便解釋道:“主子說了,躍過來随赫大人去羅那談果酒生意。”
若是商人身份,這幅打扮倒是适宜。雲鶴點頭。
躍左右看了一下,沒發現主子口中的小狼狗,便問道:“赫大人,廖師傅收的徒弟呢?”
“他不是我們齊莊的。”雲鶴提醒他。
“明白,”躍笑道,“我便是好奇。”
“在睡覺。”雲鶴道,見他大有找一找的意思,便立馬拎住他的衣領,“不許靠近!一夜沒睡,才剛剛睡下的!”
“哦。”躍見外頭有人過來,便退到後面去。
“大人,”輕絡來通報,“若彌田相與禦醫一同來了。”
雲鶴才站起來,田為硯便大步邁進,與他一拱手:“赫大人!”
“田大人!”雲鶴趕緊側過躲了半禮,還之以後輩禮,随後請人入座看茶。
田為硯一指禦醫:“聽聞赫大人昨日受驚,老夫特來看一看。正好禦醫将解毒丸制好了,便一同來了。”
禦醫适時上前,趕緊将藥瓷瓶奉上。
“多謝,”雲鶴道,“昨日的刺客可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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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田為硯道,“這毒雖然有意指向淳王府,可赫大人有所不知,淳王已有兩三年未回京都了,這次若不是皇上大婚,淳王都不會在京都。赫大人一直在羅那,淳王一直在若彌,如何會有仇怨,這毒……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淳王這麽說的?”雲鶴問。他知道這毒定是淳王派人下的,不過介于兩國邦交,只會淡化處理,不會擺在明面上。
“淳王……”田為硯頓了一下,“因看管不利,被皇上……懲治了一番,現下怕是還昏迷着。所以,此事皇上讓老夫來與赫大人商看商看。”
雲鶴皺眉。
“自然,赫大人解毒事宜一力由淳王府承擔,這也是淳王府看管不利造成的,淳王有這個責任。”田為硯取了十張千兩的銀票出來,遞了過去,“按照市價,一千株瑞草值十萬銀,請大人收下。”
“這個……”雲鶴沒有接,皺眉道,“瑞草又不是普通藥材……”
田為硯拊掌,外頭有婢女捧着禮盒進來。他道:“這裏是三十株,多了也是不易保存,有這些在,赫大人總能調濟。”
雲鶴臉色一緩。
“方才那些都是淳王府出的賠禮,”田為硯道,“老臣也帶了皇上的慰問禮過來。想來大人一路奔波,還未來得及采買手禮,皇上一并為大人置辦了。”
“這個不必。”雲鶴道,“比起什麽慰問禮,我更希望看到兇手。”
“兇手不知蹤影,說來也奇怪,”田為硯道,“赫大人好好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什麽人?”
“怎麽說?”雲鶴看他。
“別個使臣都安然無恙,此次刺殺應當是直接針對赫大人您。”田為硯道。
“說到針對,”雲鶴道,“本官從羅那到若彌,倒是有一樁,便是在宮殿裏淳王對本官說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這毒又是出自淳王府……”
“那老臣會回去問問淳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田為硯道。
“好,本官也想知道什麽時候與淳王有深仇大恨了。”雲鶴飲了一口茶按下。
最終,若彌皇帝送來的禮還是留下了。雲鶴看也沒看便讓輕絡收了,順帶又讓她喬裝出去,将十萬銀票送去主子那裏。瑞草只有從齊莊的醫館裏買,才能保證不中斷供應。不過,不驚即使沒收到這銀票,也會将瑞草屯往羅那京都,不論因他是齊莊諜支暗人,還是因大司農一職,不驚都不會不顧他的性命安危。
齊骛睡了兩個時辰不到就起來了,才出屋子便迎頭看到了個衣着光鮮的男子。使臣駐館什麽人都能出沒了?随後他很快想起,穿得這般浮誇俗氣的,八成是齊莊派來的酒商。
而躍也稍是一頓,他知道這屋子是赫大人的,這人竟然一臉睡顏出入這屋子?瞬間,他也想到了,這便是主子提到的小狼狗!他立馬笑意浮面,要上前打個招呼,卻不料人家壓根不睬他,直接繞過離開了。
躍:“……”
齊骛尋到雲鶴的時候,看到他正在研磨着什麽。他看着雲鶴的手指因用力而變得蒼白,便按住他的手:“放着,我來。”
雲鶴本可以交給輕絡來做,不過現下輕絡不在,他便自己動手研磨了。他道:“這個……很費時間的。”
“大人事多,我正好空,”齊骛道,“我……一定會小心的。”
雲鶴才發現,齊骛誤以為自己嫌棄他,便沒有再推辭:“那就麻煩你了,手酸的話便與輕絡換換,想來她一會兒就回來了。”
“嗯。”齊骛不再多言,接了碾盤繼續研磨。
雲鶴看着他真就在那兒安靜地研磨起來,連個眼神都不挪開一刻。他略微頓了一下,問:“你起來之後吃東西了嗎?”
齊骛搖頭,他惦記着雲鶴的毒,便先來尋他了。雲鶴輕嘆一下,拉他去吃飯。齊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放在碾槽裏的瑞草。
“這個又不急着馬上用。”雲鶴道。
齊骛跟着雲鶴去用了飯,回來便坐在那兒研磨瑞草。雲鶴在一旁書案上寫卷軸,偶爾有紙張翻頁的聲音,混着碾盤滾過碾槽的聲音,瑞草碾碎的輕微細響,時而擡頭,還能看到暖金透過窗紙映照在專注研磨的齊骛身上,一切都是那麽寧和。
輕絡站在門口許久,都不忍進去擾了這份平和氣氛。
“什麽事?”雲鶴擱下筆,向門外看去。
“大人,我們何時啓程回國?”輕絡問。
“明日。”雲鶴道。
齊骛終于擡頭:“大人不用再休養一下?”
雲鶴瞥了他一下,意有所指:“我倒是覺得,你比我更需要休養。”
齊骛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傷,埋頭道:“我……沒什麽大礙了。”
“什麽什麽!”躍感覺到有什麽苗頭,立馬探頭來問。
齊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直接無視。這是什麽人,在大人面前穿這麽花枝招展的!而且,他怎麽可能将屁股被大人揍爛的事情說出來!
躍只知道這小狼狗該是很有意思的,就想不通為何對他這麽冷淡。他湊過去,很想将齊骛的臉掰過來,卻被雲鶴一個掃眼頓住了。碰不得,那便只有問了,可齊骛壓根不理他。齊骛不說,雲鶴和輕絡自然是不會說的。躍挨個看過去,都沒有一個答他的,實在是……冷漠!他在悍支的時候,每次都是穿的不合群的黑色灰色武服,總覺得一穿這樣的衣衫,連賣包子的大娘都不笑了。好不容易換個平常衣衫,也沒人與他熱絡地聊一聊。為什麽這麽寂寞呢!他只能深深嘆一口氣了。
雲鶴看了一眼還在埋頭研磨的齊骛,道:“磨得差不多能咽下就成,不用太細。”磨得很細的話,雲鶴估計沒一個下午是磨不來的。
齊骛雖然嘴上輕輕應了,可依舊在那兒研磨着。他看着那碾碎的瑞草,雖說能入口,可咽下去的時候總會膈着喉嚨吧。這得吃三年,又不是膈一次兩次。雲鶴的聲音極好聽,若是被吃傷了喉嚨,他怎麽能心安。想到這裏,他就懊惱自己如何那時候會進那賭館。如果沒進去的話,雲鶴也不會去救他,也不會惹來這等麻煩。他垂了眼眸,将碎粒一一碾末。
雲鶴心思,齊骛大約是沒接觸過毒,等以後見他真的沒事,便不會這樣了吧。于是,他也沒多勸,又埋頭寫自己的卷軸。
雲鶴和齊骛埋頭幹自己的事情,輕絡也離開了,躍發現自己又成了個多餘的。好不容易站到人前,竟然又被當不存在?他輕輕咳了一下。
雲鶴眼眸都沒擡,道:“這是齊莊派來跟着我們去羅那的酒商。”這話當是對齊骛說的,因為就他一個人不認識躍。
“嗯。”齊骛應了一下,沒有多餘的眼神,也沒有什麽話,他也是猜到了。要把碎粒都磨成粉還真是得花點功夫,他沒有功夫搭理無關緊要的人。
就這樣?躍呆滞了。
到晚上,讓躍更奔潰的是,那小狼狗竟然跟雲鶴睡在一張床上!這小狼狗之前是保護雲鶴的吧?為什麽同樣是保護人的,差別那麽大?他原以為,這小狼狗最多是誰在雲鶴屋裏的小榻上!躍蹲在房頂,吃了一肚子寒風,心裏冰冰涼。
臨睡前,雲鶴将瑞草末倒進茶盞裏攪了一下。寡淡的味道飄至鼻息間,他不免皺了皺眉。
齊骛從裏間沐浴完走出,便是看着雲鶴皺着眉頭喝瑞草末泡的水。他尋思着是不是要去找一塊糖來,問他:“很苦?”
“不苦,什麽味道都沒有。”雲鶴眉目立馬恢複如常。
“沒味道怎會皺眉?”齊骛道。
“就是寡淡了才覺得……難喝。”雲鶴道。
齊骛不信,鼻子湊到他杯口一聞,好似真的沒有什麽難聞的味道。
“喝習慣了便罷。”雲鶴道。
齊骛沒有再說什麽,心裏卻是将這暗暗記下。
次日一早,雲鶴與前來送別的田相道了一聲,便上了馬車離開若彌京都。馬車裏,雲鶴拿着卷軸在看,齊骛在他旁邊研磨瑞草,好似與來時一般,卻是氣氛變了。出京都城之後,雲鶴想了想,對馬車之外的躍道:“你要不要把你那身花裏胡哨不頂事的皮換掉?”
躍打着哆嗦:“還好,還好……”
雲鶴搖頭:“到時候活動不開,別怪我沒提醒你。”
活動?齊骛頓下動作,問雲鶴:“他們還會找上來?”
“我猜測的。”雲鶴道,“拿出這麽多錢,總該是不舒坦的。”賠他瑞草的錢是十萬兩,還賭資五十萬兩,這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齊骛眼色一凜,手緊緊攥着。
雲鶴握上齊骛的手:“你記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出手。”
齊骛咬牙:“即使看着你被箭矢擦到?”上次就是聽了雲鶴的話才沒有動,若是回到那一刻,他一定會直接殺了那個刺客!
“不會,這次定然不會的。”雲鶴道。
“靠那些個護衛,能保護得了大人你嗎?”齊骛再不只顧着埋頭研磨瑞草,而是分神聽四面八方的動靜。
“還有我呀。”躍感覺自己是被無視個徹底。
齊骛懷疑地看向雲鶴,雲鶴也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他感覺此人是不會武的,能不成只是掩飾了?
“酒商就不能會武了?”躍随意道,“若是沒點子功夫,也不帶着護衛,哪裏敢到處跑?”
雲鶴垂眸,随口編來的話倒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可真當人圍上來的時候,躍也是頓了一下,竟出動了這麽多殺手!他一躍而起,如閃電般襲去。齊骛一看這麽多人,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要出去,卻是被雲鶴拉住手。
“大人!”齊骛急。
“等一下,先看看再說。”雲鶴道。
話音剛落,便立馬出現另一批黑衣人,與之前一批纏鬥起來。躍瞥過一眼,心裏也舒了一口氣。
“這是……”齊骛這才停下了動作,看情形應當是可以掌握的,不過就是不知後來的一批是誰派出的。
雲鶴認出那些是悍支人,但是不該是跟随躍而來的,數量這麽多若是隐蔽在使臣駐館,或一路跟随的話,他肯定能察覺。他猜測,肯定是主子在京都裏察覺了什麽才派出的。不過對齊骛,他不好說什麽,只是搖搖頭。
齊骛看了一會兒也發現了苗頭:“大人,這些人與酒商認識……”
“嗯……”雲鶴淺淺一應。
“沒想到一個酒商的功夫這麽厲害!”齊骛感嘆。
殺手感覺到形勢不對,便要撤退,卻是被纏得死死的。躍與悍支暗人對了個暗號,速戰速決地進行格殺。
齊骛看着他們的動作,總覺得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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