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天下大宗(四)
江派的庭院內,一書生模樣的新弟子正在掌事屋外轉來轉去,想敲門卻又及時剎住了手,想走又及時剎住了腳,十足的鏡腿兩難。正巧方游又過來騷擾江獨善,兩人見他走走停停,終于忍不住上前。
“你這是在消食還是在跳舞啊?”
那新弟子年紀稍大,估摸已經過了及冠之年,本想開口,這時房門“咿呀”的打開,江麓和江倚生從裏面出來,見他們圍在門外,就問是何事?
方游及時的推出那新弟子出來讓其解釋。
這新弟子一見到江麓就兩眼發光,使勁的握住他的手。
江倚生:……
幹什麽呢!
“掌事可還記得我。”
江麓懵圈。
“我曾說過三年之後我若是還活着,爬我也要爬到這東陵西鏡來的。”
江倚生一本正經的問師兄:“你在山下欠人錢財?”
江麓:……
“沒有沒有,掌事不曾欠我錢財,反倒是我欠了掌事一個孩子。”
江麓:……
江倚生斜着眼看自家師兄,兩眉皺起。
剛來的江言照也被這話給吓到了,差點沒一腳摔到花池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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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麓松開他的手說道:“你是……潘帆?”
新弟子現在是滿臉放光:“正是正是,掌事果真還記着我。”
江麓疑惑道:“那你該是潘姓?為何會?”
“我來之前自己就先改了名字,反正無親無故,不礙着家人親戚,我現在便是和掌事一樣,叫江帆。前些日子就想和掌事說明來着,可是見您在忙,我就不好多打擾。啊,我是來給掌事這個的,你收下,空閑了再看。”
說着,江帆掏出一個信封塞到江麓手中,疑似羞嗒嗒的走了。
方游小聲對江獨善說:“這是不是就是和小姑娘一樣寫的情書啊?”
江倚生認真看師兄。
待江帆走遠後,方游特直爽的問了一句:“掌事,你還生過孩子?”
江麓:……
江言照忍着笑,用手掩了掩嘴巴。
江麓也是被逗得哭笑不得,無奈說道:“事情另有緣由。”
江獨善打上輩子起就從未看到江麓為什麽事情難堪過,今天看到一次,竟是覺得十分大快人心!
賊高興了!
“總之是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待以後有機會,再說與你們聽吧!”
江麓避言不諱,揮手讓他們退下。
四下無人後,江倚生一聲不吭的回了房間,江麓進了屋子才發現他竟然是在畫畫。
這個師弟有個毛病,一生氣就會拿出筆墨作畫,而每每這時候畫出來的卻又是上好的畫作,房中已經挂了好幾幅,每一幅都是極為的生動,像是要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江麓也不打擾他,徑自走過去給他研墨。
江倚生畫到一半,終于忍不了了,開口問道:“我也是以後才有機會聽到你與那江帆的故事?”
“當然不是,你若是想聽,我現在就講給你聽。”
于是江倚生立馬放下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江麓想了想道:“這事發生在三年前,若是這人不提,估摸着我也不會記起他是誰來。”
東陵西鏡的掌事分為一正一副,也是俗稱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砣,無論是在處理事務還是修煉仙師的道路上,皆是一起行動,誰都離不開誰。
因為江獨善用邪術修煉心法一事讓東陵西鏡蒙上大恥,招來了不少惡意的言論。所以葉臻及其它名望較高的門派似乎有意讓江派除名,想要重新選出別的派別來。
這一點,江麓也已看清。
為了擺脫這個厄運,他想了一個法子。
那是繼江獨善的事情之後,南方境內又有一只異獸亂世,處處食人百姓,毀壞山莊都城,導致很多地方都塗炭生靈民不聊生!東陵西鏡為此也做了一個嚴密的捉妖部署事宜,江麓為了證明江派,為了不讓江派消失在仙山上,便獨自前往禍亂之地,就連最親近的師弟江倚生都沒有告訴。
那一次除妖,江麓永遠不會忘記!
他那時因教導不足之罪被削去了一階心法,恢複到仙階弟子的狀态。在這南方境內,還沒有哪個修仙弟子能有膽量獨自前來收服這妖怪!他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拼上了全部的修為,但是也僅僅砍下了異獸的一只前爪。等各派掌事趕到的時候,江麓早已渾身是傷,不省人事,可他手中一直緊握着佩劍,如何也拿不開。
葉臻看到這一幕,蹙眉了許久。
而江倚生看到師兄那一番模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不是停止了,而是倒流了!他的眼睛也變得血紅血紅的,要不是其他幾人攔着,他也要與妖怪拼個死活!
自此,東陵西鏡再無人提出要把江派除名的一事,頂多不過是新人弟子的閑言碎語罷了,兩人都沒在乎。
江倚生聽得直皺起眉頭:“這跟剛才的那個人有關系?”
他聽過江麓講這件事情,可以說沒有師兄這一次的付出,江派說不定早就消失了。葉臻從不會同情憐憫其他人,讓他改變想法的,唯有用自身的實力說話!
那時候他對師兄擅自行動的舉動完全沒有責怪之意,相反都是滿滿的心疼。
江麓道:“自然與他有關,江帆是那地方上的一戶村民。那頭異獸發瘋之際時把人當做攻擊目标,不殺傷上百上千人它不會善罷甘休。我畢竟只有一人之力,能救的盡量去救。當初我把救來的村民藏在一個布了陣的洞穴中,還差一人和一個孩子時,那人念頭一閃,竟是搶先上來,把孩子丢了下去。我當時沒有力氣跟他講什麽道理,異獸就在下面,我便快速飛下去,那孩子也是命大,山縫中的枝桠挂住了他的衣服,躲過了異獸的眼睛。”
“那人就是江帆?”
“嗯,事後他也極度忏悔,看見我把小孩帶上來之後就跟我說了一大通。讀書人不愧是讀書人,我記不得他當時說了什麽,但那說話的調子還是忘不了的。”
“如此自私的還是讀書人?品行都融到墨水裏了吧?”
“這也怪不得他,畢竟腳下就是吃人的大妖怪,想活下來是是本能所驅。他之前也答應過我,會做好事來彌補他犯的錯,這信裏面裝的,該是他這些年的筆錄吧!”
江麓拆開信,果真是一張張清秀小楷的記錄,認真讀一遍就可知記錄之人的用心。
江倚生輕哼了一聲,繼續畫他的畫。
江麓收起信,低頭湊過去問:“這畫的是今早日出的圖景?那這個便是我們吧?”
江倚生落款提名,臉上也恢複了平常的表情,然後把畫給師兄。
“還要送我?你不是說這些畫你都得留着不能送人嗎?”
“以前只是初學,還不到精進的地步,送不了人。”
“要不再添些人上去吧,我們身後該有一群弟子。”
“我們兩人足矣,何需浪費筆墨?”
江麓看了看畫,笑而不語。
江倚生說道:“過些天就該吩咐他們下山歷練了,剛才回來遇見葉臻,他讓我們早些做準備。”
“他那人也是唠叨慣了,如此重要的事怎麽沒有準備。”
“那今年如何安排?”
“我派的弟子和其他門派一向不太合群,這些年的弟子人數一直減少,如此倒沒有去的必要了,改日我跟他們說說,便讓江派省去這一事吧!”
江倚生搖了搖頭:“祖師的規矩,不能違抗。”
“我也只是嘴上發發牢騷罷了,哪能當真?”
“那明日我就跟他們說一說。”
“好。”
江麓心裏也松了一口氣,總算把師弟的毛給順平了。
一階心法弟子,除了取劍,再之後就是歷練。
這是各派共有的規矩,凡是突破一階弟子都要被派到山下去經歷歷練,完成各掌事交由的任務。這也是入大宗以後的第一次考驗,只有順利完成了才會真正被掌事接受。
臨行前的一晚,褚仙把江獨善叫到了夢中。
江獨善一見着他左右眉毛死命的跳着。
“……”
褚仙撇撇嘴,稍稍不滿地說道:“怎麽?這般不喜歡見到本座?”
嗯,我是挺不喜歡見你的。
褚仙拉着他坐下,講起正經事:“明日下山除妖,切記一切小心。”
“…昆侖終日無事?大宗弟子的歷練你也要管?”
“本座就是閑的。”
“……”
仙君任性,弟子認命。。。
褚仙又道:“不過本座有一物要你幫忙尋找,這東西十分的重要,關乎到日後的大計。”
他伸出手,桌上幻化出一顆珠子。
“這是何物?”
“此珠名曰寒玉,是上古的珍寶,尋遍天下也不會有第二顆。據說妖戴可以增強法力,并起到一定的治愈作用。人戴可延年益壽,百無大病。而修仙者如若能得此珠,就可清沁脈絡,增長靈氣。”
褚仙拉過他的手,金黃紋路在那手心處隐隐若現着。
“拿到寒玉珠也可以說是為了你,千萬不要讓本座失望。”
江獨善疑惑:“這與我何幹?”
褚仙眯眼一笑:“想知道嗎?想知道就求本座,本座聽着高興了就告訴你。”
“……仙君早睡,仙君再見。。”
“哎哎哎,真不想知道啊?”
江獨善甩了個大白眼給他。
“不想知道也好,那本座以後再告訴你。”
江獨善瞄了他一眼,問道:“以後是什麽時候?”
“反正不會是這個時候。”
“……”
那晚,江獨善差些在睡夢中就把被褥給咬破了。
新弟子近千名,全部由葉派掌事分配任務,弟子六人為一組,自由組合。每組有兩個師兄帶領,方便照顧與聯絡。
方游還沒弄清這麽大陣仗是幹什麽,傻傻的問:“阿見,我們剛來才一個月,是可以下山回家去了嗎?”
“不是,是下山捉妖。”
“捉捉捉捉妖?”
“嗯。”
“我我才幾歲啊就要去捉妖?我看是妖怪捉我們回去炖湯才對吧?剛才葉掌事說的是這個?好慌!沒睡醒沒聽清!”
“莫慌,我和言照也會跟着你們同去。”
方游身旁多了個個高的人,他高興的喊了一聲:“六師兄!”
方客天的加入,他們剛好可以成為一組。
一炷香之後,随着葉派掌事一聲令下,千名弟子禦劍而行,紛紛向所分配的任務地點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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