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煉劍（三）

次日，淩雲就放下了閣中的事物找上門來，指定要見江獨善一人，于是趙煜只好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先行離開。

沏上一壺上好的茶，淩正竟是先行敬茶，江獨善一時間不明白他為何行如此大禮，就聽他道：“公子慷慨解囊，淩某自當感激，日後若是修仙大宗有困難之處，我朱雀湖定全力幫忙。”

江獨善也不跟他客氣，先收下了這個人情，問道：“家主這劍，可有原主？”

淩正嘴唇微動，笑着道：“此劍歸我鑄劍世家所有，以後也自是我世家之物。”

“哦？那即是說此物有他人？”

淩正拿出玉霜劍在陽光下細細的品賞，似乎不願意多透露半句。

江獨善暗自不爽，又不好表露出來，唯有道：“我本無他意，只不過不知道這上好的玉物是從何處得來？不日我也去尋得一些，好弄些飾物觀賞。”

“不過是尋常璞玉罷了，就是年代久遠了一些，又有我鑄劍世家的鑄劍術打造，制成總是不同的。”

江獨善見套不出他的話，也就沒了聊天的心思，就連好茶都喝着索然無味。

淩正卻再道：“玉霜與前幾日，好像沒有分別，公子遇上難題了？”

“家主不用操之過急，你都言開刃少則七天，現下不過兩天。”

“也是也是。”淩正賠笑，“是我心急了。”

兩人再多談了幾句，江獨善有意離去，淩正也不留他，只道：“公子佩劍還在洗煉，大抵與玉霜的時間相同，等恢複了，淩某即刻送過去。”

江獨善表面笑臉答應，心裏卻已經是一臉抓狂。

聽他那話是打算用自己的劍做威脅了？不開好刃也別想拿回去了。

莫名一陣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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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走出十步，一股劍氣從側面而來，削斷了他的幾縷黑發。

來者雙手拿着兩個鐵球，正對江獨善怒目而視。

本坐着的淩正嗖的站起來，“阿武你幹什麽？”

“爹，這人不過是一介平凡人，你以大禮相對他卻不削一顧，實在是有辱我朱雀湖的顏面。今日我先向你讨教一番，輸的你得給我爹賠罪！”

“阿武！”

淩正一聲吼，卻來不及阻止已經動手的淩武，江獨善身上只有玉霜，便抽出一用，看的淩正心驚膽顫，生怕寶劍受損。

淩武是淩正的大兒子，想來平日裏沒有少練習劍法，看他使起招數就是有模有樣的，

江獨善也不敢松懈，心法使出了六七成。

淩武鐵球耍的十分熟練，他用一個攻敵，另外一個用來防禦，江獨善一開始竟是動不得他分毫。淩武甚是得意，打算快速解決這場小練，江獨善可不由他，而是化力氣為防守，在他不經意的時候，一招制伏。

“啪啦。”

鐵球落地，發出重重的聲響。

江獨善收住力道，玉霜劍直直的指着淩武的喉嚨，差一分入喉。

淩正趕緊上前呵斥：“誰讓你沒大沒小的？江公子莫見怪，我家孩兒尚不成熟，請多多包涵。”

江獨善收了劍，一臉不屑的說道：“世家劍法縱然強大，不會運用也是讓人頭疼，大公子日後記得多加練習。”

家主掐了掐手指，道：“淩某定當多加管教。”

淩武一臉不服氣的看着他離開，剛想抱怨幾句，就被他爹一個眼神給吓了回去，只得憋着氣兒回了自己房間，恰巧自家弟弟在喝茶，兩人說起這事，淩雲直誇大宗心法和昆侖長仙訣，說的淩武都起了一些羨慕之心。

趙煜看着那藍色的湖水上面長着好些幽幽的冰蓮，就想采幾株回去給江獨善看看。他剛使用長仙訣摘到兩朵，不料就用人硬生生的朝他砍了一劍，那兩朵蓮花瞬間就掉進湖裏面，竟是融化了。

偷襲的還是個女子，年紀該和他差不多，相貌端正大大方方，就是皮膚黑了一點，襯托的那兩只眼睛特別白特別亮。

趙煜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江見好看，這年頭連女子都及不上他了。

“你這劣人！怎能随意動我們的冰蓮？”

趙煜雙手抱拳道：“在下只是無心之舉，想采幾朵回去給友人看看，如有冒犯就先賠個不是了。”

女子皺眉道：“我朱雀湖從不歡迎外人！你是怎麽進來的！”

趙煜指着自己的腿說道：“我自然是走進來的！”

“阿蘭。”

又有一女聲從後面傳入，趙煜回頭一看，是個大家閨秀。

名叫阿蘭的少女收起了劍，跑到她旁邊說道：“姐姐不知道，這人剛才摘了我們的冰蓮花。”

趙煜上下打量着她們，心想這皮膚一黑一白的差別也太大了，肯定不是親生的。

“公子有禮了，我叫銀珠，她是我妹妹阿蘭。”

趙煜拱手作揖，報上了自己的名姓。

“剛才看見公子使出法術，是否是修仙世家的人？”

“正是，在下來自昆侖。”

“昆侖離朱雀湖可遠着呢，公子是受人之托來鑄劍世家？”

“我是陪着一個朋友過來的，他的劍被濁氣所噬，所以前來懇請淩家主幫忙。”

阿蘭雙手叉腰的問道：“家主的府宅在好遠處，你不好好待着跑出來做什麽？你不知道冰蓮這種都東西很珍貴的嗎？采一株就少一株的，偌大的朱雀湖都只剩一點點了。”

趙煜曾經來過鑄劍世家，但并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可能也是因為以前壓根就沒把心思放到這些事情上。

于是他認認真真的賠了個禮。

阿蘭說道：“毀了我們兩株蓮花一句話就能了事嗎？你肯定要接受懲罰的。”

看着兩姐妹的裝扮，想必在朱雀湖裏面也是有地位的，打聽事情來應該也不會含糊，那就姑且就順着她們。

銀珠雖然記着“來者皆是客”的道理，而且看在他亦是四大世家的人，故網開一面，只罰趙煜“端茶遞水外加喂飽魚”三天。

“這……是誰定的規矩？”

阿蘭推着他往前走，道：“朱雀湖誰的權力最大？肯定是家主了！”

“那我端茶遞水給誰喝？給淩家主？”

“自然是給湖裏的冰蓮花了！”

“……”

朱雀湖的人那麽厲害？還能把一株植物給變成動物了？

“喂！我說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端茶遞水喂飽魚啊？”

趙煜老實的搖頭。

“‘端茶’就是每天都給湖裏的冰蓮修剪枯葉，這樣才能保證它們生長的更大更好，不然按照着冰蓮十年長一次的習性，等上百年它也不一定會開花。‘遞水’就是每日清晨都要給開了花的冰蓮撒上露水，我說得通俗一點呢，就是這相當于給花兒施肥，保證它們的生命力。‘喂飽魚’就是給湖裏的魚喂上餌料，以免肚子餓的過分的魚啃食冰蓮的根基。這下你懂了沒？”

“……”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阿蘭氣得大吼：“還不懂？你是傻子還是聾子？聽不見我說話？”

“沒有沒有，在下已經懂了。只是不知道這‘端茶遞水喂飽魚’取自何意？”

“伺候冰蓮的時候你覺得用哪兩個字形容最合适？”

“……小厮？”

“小厮是做什麽的？”

“……端茶遞水！”

“所以嘛。你趕緊去幹活，我就在不遠處看着，不要偷懶！”

趙煜看了看太陽，道：“不是快響午了？露水應該采不到了吧？”

“那你就去給冰蓮修修葉子，我今日還沒來得及做呢，來，剪刀給你。”

說完阿蘭就遞給他一把黑金剪刀，那是趙煜看過的，最大最大沒有之一的剪刀，幾乎可以砸死一個人。。

冰蓮是一種特殊的水中植物，形狀類似于蓮花，但是葉子比蓮花瓣要薄，幾乎呈現出半透明色。花心為淡藍，不結蓮子。其葉微綠，也似荷葉，根系埋在水中，看不見模樣。冰蓮不僅是觀賞的雅物，更還是入藥的好藥材，據說能包治百病且藥到病除，固以前鑄劍世家有人來的時候總喜歡順走那麽幾株，久而久之這神物就越來越少了，于是世家家主就寫了命令，再亂采摘冰蓮者，則下重罰！

趙煜修剪葉子的時候特意的數了一下，這朱雀湖裏，一共有一千零八十九朵冰蓮，不包括那些還沒開花的，它們分散得很開，大部分都是幾朵幾朵的聚在一起，也分布的不均勻，有些湖面上是什麽都沒有的。想來這種植物真是如阿蘭所說，很好看但是很難養。

光是這項活他就忙了一下幾乎沒停下來過，傍晚的時候又劃着小船游遍了整個湖喂飽了魚，這才有空，銀珠請他過去用膳，趙煜想都沒想就跟着去了。

銀珠特意備了素菜，她也懂得修仙世家不沾葷腥的事理。

趙煜嚼着米飯問道：“似乎鑄劍世家只有你們兩個女的，其他人沒有媳婦什麽的嗎？”

阿蘭答道：“自然是有的，不過她們被安排在了其它的住處，在朱雀湖的附近。”

“那你們是怎麽住到這裏來的？”

“這自然是朱雀湖的規矩啦。”

銀珠解釋道：“鑄劍世家的男兒負責鑄劍，我們則是負責看守世家。而最重要的就是看好湖裏面的冰蓮花，讓這股靈氣不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收到耗損。”

趙煜點了點頭，這個他是聽懂了的。靈氣是四大世家當中獨有的，東陵西鏡和昆侖的靈氣是來自兩座仙山，制藥世家的靈氣主要是在藥山，鑄劍世家是這朱雀湖，相傳駐顏世家則是他們自身的駐顏術。

“你們兩個是從小就看管這裏？”

“是啊。”阿蘭伸出手指頭數了數，“我和姐姐守在這裏都八年了，每天姐姐要做的事就是采集露水和制作餌料，我就負責撒露水和修剪蓮花枯葉，已經可以閉着眼睛就把事情做好了。”

難怪你那麽黑你姐姐那麽白，感情曬太陽的活都是你做的。

趙煜趕緊忍了忍笑意。

阿蘭問道：“那你們修仙世家又是如何的？也像我們一樣嗎？”

“據我所知，修仙世家好像從未有過女子修道。當然并不是昆侖和大宗有什麽歧視，只是女子有自身條件和家庭父母的限制，因此肯為道的幾乎沒有。”

“我也覺得學法術沒什麽好的，只是中看不中用，還不及我們世家的劍法好學，想練就練，怎會有限制。”

趙煜覺得這才是鑄劍世家劍法雖然突出但是卻無法進步的最大诟病。劍法誰都能練，自然就沒必要深入專研，只求保持穩定，修成正果即可，這樣子就很難造就非凡的人才出來。

“對了，我聽說你們家主練就了天下第一好劍玉霜，是怎樣的一把劍啊？”

“玉劍麽，顧名思義啦，玉佩的玉，可好看。”

銀珠也點頭說道：“這确實是難得的好劍，不說我們朱雀湖的人看了驚訝，就連外面的人都非常想要這把劍。”

“只是可惜這把劍還沒開刃只能看不能用。”

“劍不開刃如何為劍？”

阿蘭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說道：“不是不能，只是還沒找到合适的人，不不不，好像是找到了是吧？聽說那人現在就在家主的府院住着？”

趙煜點了點頭。

“開刃估計要花上一段時間。姐姐，這是第幾個人了？上回好像也來過很多修仙世家的人是吧？”

銀珠仰頭想了想，道：“不下百人了吧，總之是數不過來了。”

趙煜接着問道：“那淩家主是怎麽知道誰就能為玉霜劍開刃呢？”

“家主當然不知道呀，不然至于等了三年嘛？現在來了個合适的人，家主的劍總算是可以成功交還出去了。”

問到了點上，趙煜故作驚訝的說道：“玉霜劍的主人不就是你們家主嗎？這劍不是他打造出來的？要交還給誰？關系有點矛盾啊。”

“劍是我們家主打造的沒錯，不過是別人請他打造的，開刃之後自是要奉還的。”

“那你們家主願意啊？不是絕世好劍嗎？這就歸別人了？”

阿蘭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鑄劍師的名望在于鑄劍，不在持劍。”

趙煜恍然大悟的點頭：“那你們有沒有見過那個人長什麽模樣啊？是不是武林大俠什麽的？”

“不知道，這種事情家主也不可能告訴我們。哎哎，你現在可像小厮了，不僅端茶遞水而且還好八卦。”

趙煜忍笑道：“可能這就是天性？”

“難以理解。”

吃完飯收拾好，趙煜就回去了，阿蘭不忘囑咐他說道：“明天記得早些過來，露水不能晚。”

“天亮之後在下一定采完。”

阿蘭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打着哈欠想要回去了，卻看到銀珠還在門口張望着，不禁偷笑道：“姐姐啊，那小厮已經走遠啦，要看也是明日起來再看了。”

銀珠稍稍有些臉熱，只道：“你怎知我是在看他？”

“這還用知道？門外那條路你我都走了八年了，還嫌沒看夠嗎？”

銀珠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頭。

“我說的沒錯嘛，的的确确是看了八年麽，也說不定以後就該是我一個人看了，睡覺啦，困死了，沒幹活也渾身累。”

阿蘭伸了伸懶腰，又打起哈欠來，慢騰騰的回自己的屋了。

銀珠站在原地，好久才移步進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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