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暈乎了
姚三三還在拼命追問二姐是不是有喜了,姚小改卻沒再理她,轉身淡定地琢磨起了鋼針魚。
打算培育鋼針魚苗,姚小改心裏沒底,不過她覺着魚反正都差不多,應該可以的。除了觀賞熱帶魚,大部分魚類都會在這個季節産卵,正好現在試試。穩妥起見,姚小改不用做旁的想,又把陸競波拉了過來,叫他給找資料,不上班時叫他跟着一起做。
“媳婦兒,我現在搞這個育苗,比你差很多啊!”
“有你幫手,總比旁人強。再說你多幫我找點有用的資料。”
鋼針魚跟泥鳅不一樣,泥鳅離了水,一時半會它不礙事,可鋼針魚離了水就會死,本來就稀少,有刺不好逮,吊鈎絲網都難免弄傷它。為了逮到足夠育苗的鋼針魚,鮑金東幹脆使喚了鮑金來和金成,用一種當地的“扒網子”四處去扒,總算給姚小改弄來了百十條鋼針魚。
鋼針魚這東西,比泥鳅簡直還難弄,跟泥鳅一樣滑不溜秋,可它身上有紮人的尖刺啊,姚小改只好用她自創的網圈小心罩住,嘗試着用上跟泥鳅差不多的藥量催産,專門放進一個特大號的不鏽鋼盆裏養,小心觀察着。
然而一轉身,姚小改便扶着注射用的工作臺,大口幹嘔起來。
“二姐,你沒事吧?明天去醫院呗?”
姚三三笑眯眯地袖手旁觀,半點也不着急。
“沒事,我自己有數。”姚小改說。
哈哈,二姐果然是懷孕了。
要說姚小疼懷孕反應不大,吃嘛嘛香,姚小改就不一樣了。漸漸地反應開始明顯,便每天早上起來吐一會兒,照例是姚小改蹲在院裏吐,陸競波便端了杯溫水,默默蹲在旁邊陪着。
姚小改倒也不嬌氣,吐完了,照樣去吃飯,努力把自己喂飽。口味也十分刁鑽,今天想吃醋溜葫瓜,吃一頓,明天你再給她弄,坐飯桌前剛一聞到,不行啦,趕緊跑出去吐。有一回說一心想吃香椿鹵,姚家當年沒曬呢,張洪菊找了好幾家鄰居才找來,姚小改她拿根筷子沾了點兒,送嘴裏一嘗,幹嘔了一下,便再也不肯吃了。
“我估計吧,大姐的寶寶肯定是個女孩兒,聽話貼心,乖孩子。二姐肚子裏估計是個皮小子,沒事折騰人嘛!”姚三三說。
“你小丫頭子,說不準的。我看你大姐那身架子,像是個男孩兒,你二姐嘛,眼時下月份小,看不出來,不過酸兒辣女菜小姐,她總是喜吃酸東西,估計也該是個男孩兒。”張洪菊說。
“什麽酸兒辣女菜小姐?”小四咬着筷子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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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的人,喜吃酸的容易生兒子,喜吃辣的多數是女兒,整天抱着青菜啃,十有八.九是閨女。”張洪菊解釋,“你看看你二姐,櫻桃沒熟好的時候,就整天饞櫻桃,愛吃杏,草莓一口氣能吃一小笊籬。”
“媽,你那套不準的,誰知道呢!”姚小改說,“大姐整天喜吃肉,我就不喜歡,吃青菜比較多,你不說菜小姐嗎?”
“二姐夫,你想要啥?兒子還是閨女?”
陸競波一邊忙着往媳婦碗裏夾菜,一邊回答說:“孩子嘛,你管他男孩女孩,健健康康就好。”
農村裏那些婦女老媽子,總有些神奇的地方,就比如隔皮猜瓜,看着孕婦的身架姿勢,就能猜測是男是女,準不準姚三三沒驗證過,不過她知道,張洪菊這麽說,因為她太希望是男孩了。為了生兒子,她吃了半輩子的苦,如今兩個閨女先後懷孕,張洪菊便不停地找“證據”:小疼愛吃肉,走路慢吞吞,像男孩兒;小改愛吃酸,不嬌氣,也像男孩兒。
張洪菊可以這樣想,她怎麽想,沒人在乎。只要大姐夫、二姐夫不是重男輕女,便叫人放心了。
姐妹倆先後懷孕有喜,到了一起,便有了共同話題,三句話不離懷孕的事兒,就是去産檢,都可以搭伴兒,租了車一塊去。
好在現在育苗場雇了工人,姚小改不需要凡事親力親為,舒服時,她工作起來照樣手腳利落,一絲不茍。攤上不舒服,她就張嘴指揮着,絲毫也不嬌氣。陸競波雖然不像楊北京那樣小心翼翼,卻也十分體貼,每天上班前,都會給媳婦兒包裏塞上些零食點心,餓了吃點兒,想吐的話吃幾粒話梅、紅棗,也能壓一壓。
沒多久,姚小改擺弄的那個鋼針魚,孵化出了一批魚苗,可是孵化率很低。姚小改琢磨了好一陣子,嘗試了幾種催産的藥物,劑量也不停調整,終于在那百十條鋼針魚快被她折騰光的時候,成功了。魚苗孵化率能達到百分之七八十的樣子,這個概率,無論是哪種魚都不錯了。
接下來,姚小改便每天看着那一大盆魚苗兒,琢磨怎麽喂養合适。看來今年要達到鋼針魚規模養殖,是不現實了。
自從開始建育苗場,鮑金東忙得,陪媳婦談戀愛的時間都不多了。建育苗場他一手操辦,育苗他跟着忙,等到開始賣泥鳅寸苗,每天裏大桶大桶泥鳅苗出去,大把大把票子進來,鮑金東便更忙活了。
村西菜園邊三三看中的兩口池塘,鮑金東順利拿了過來,貼了些錢,讓原來承包的劉三把白鲢賣了,清理消毒,準備放苗養泥鳅。這兩口池塘,一個大的,一個稍微小點兒,都不是村裏人工開挖的魚塘,也不知啥時候形成的,深倒不深,但年頭久了沒管理好,鮑家兄弟幾個便又仔細收拾了一番,鮑金東親手把二十萬尾泥鳅苗放了進去。
估計很累吧?
姚三三吃了晚飯到鮑家去,本來想慰問一下那個累壞了的家夥。
“三三啊,金東他去育苗場了。說今晚在那兒住,換他爸回來住。金遠對象來了,住不下。”鮑媽說,“你去育苗場找他玩吧!”
鮑金遠對象來了,住不下,怎麽把鮑金東擠走了?她好意思住大伯子的床?姚三三沒琢磨過來呢,便慢悠悠走去育苗場找鮑金東。
推門,反鎖了。鐵大門上留了個碗口大的小門洞,姚三三打開小門洞,伸手進去,拿鑰匙把大鐵鎖打開。她使勁一推大門,鐵門咣咣的聲音便引來一聲喝問:
“誰?”
“金東哥,我。”
裏頭沉默了一下,才說:“三三啊。那你進來吧!”
育苗場最北邊的屋子走廊上,挂着一盞門燈,地方大,那燈光便顯得十分微弱,整個育苗場朦胧胧黑乎乎,看不分明。聲音似乎從西南角傳來,姚三三很自然就往那邊找過去,一邊問道:“金東哥,你在哪兒呢?”
朦朦胧胧看得見水泥池之間的小路,她順着一直往南走,忽然聽見一聲輕笑。
“死丫頭,你還真過來啊!”
姚三三聽出某種不尋常,她頓了頓腳,問道:“金東哥,你幹啥呢?”
“我洗澡呢。下午放養泥鳅苗,弄的渾身泥水。”
洗——澡——!
姚三三鬧明白了。這家夥,原來是用了個空着的水泥池子洗澡。這初夏的天氣,池子裏放上幹淨的水,太陽曬得水溫乎的,他一個大男人,洗澡倒也不冷。
小的水泥池子,也是三米見方,洗澡不要太舒服。這家夥還真會享受!
不知怎麽的,鮑金東那句“死丫頭”,卻忽然讓姚三三生出一種調戲的壞心眼兒。她便又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池子邊上坐下,故意說道:
“你在哪兒呢,我看不到。”
那邊的人便半天無語了。然後響起了些水聲,離得不遠。再然後,鮑金東無奈地語氣說:“三三,我沒拿衣服過來。”
鎖了門,整個育苗場就他一個人,鮑金東便也無所顧忌。農村的男人,露天裸泳都是常有的,何況他在這鎖了門的育苗場裏洗個澡罷了,便把髒衣裳随便脫掉丢在屋裏,坦然過來洗澡,洗完了,坦然走回去,身上便也該晾幹了。
誰知道這丫頭跑來了。
沒拿衣裳?有衣裳,我估計你也不好意思出來穿。姚三三壞壞地想,只要我今晚上高興,你這家夥就在裏頭泡着吧哈哈!
“沒拿衣裳?”姚三三語氣可疑的輕快,“那你咋辦了?我可不好意思給你送過去。”
鮑金東還真泡了一會子,攪動着嘩啦啦的水聲,興許是終于發覺這丫頭故意想整他,鮑金東索性說:
“三三,我出來了啊!”
“哎,你……”這下子,姚三三反倒沒了本事,懊惱地跺着腳,撅着嘴,順着小路往東邊走了一段,背對着他的方向,随便找個水泥池邊沿坐下來。
鮑金東聽到腳步聲,知道她走開了,趕緊從池子裏出來,他雙手在水泥池邊沿一撐,赤.條條地便一躍而出,掃了一眼,影影綽綽看得到她小小的背影坐在遠處,鮑金東也不忸怩,赤着腳,快步走向北邊的屋子。
姚三三羞惱地坐在那兒,等他走遠,到底沒忍住偷窺了一眼,背着燈光,只看到一個健碩的背影,那線條羞得她趕緊轉過臉來。
鮑金東很快穿了衣裳過來,深色短袖背心,迷彩的長褲,夜色中黑鐵塔似的。只見姚三三還是背朝西坐着,抱着膝蓋,輕輕晃動着,一悠然的樣子。
“流氓。”姚三三一撇嘴,瞅着他調皮地笑。
“說清楚,到底誰流氓?”鮑金東輕笑一聲,挨着她坐下,手一伸,便把她摟過來,抱在自己懷裏。姚三三也不抗拒,反倒挪動了一下,安心地躺在他懷裏,看着天空出神。
今晚沒月亮,夏夜的天空星光便格外清晰。姚三三忽然想,真不知道那牛郎織女日子怎麽過的,兩個有情人,哪能不渴望朝朝暮暮!
“你今晚怎地跑這兒睡?”姚三三說,“金遠對象來了,關你啥事?”
“金遠對象來了,金成就沒地方睡了,就跑來跟我擠一床。我不想跟他擠,就讓我爸回去住,我在這睡呗。”
鮑爸平時看守育苗場,在育苗場睡的。
“金遠對象來了,怎麽金成沒地方睡?”姚三三一下子還是沒搞明白,“她睡哪地方?”
“她睡的地方,就是原來金成睡的地方呗!”鮑金東輕笑出聲,“金成原先不是在新房子那邊跟金遠住嗎。笨!”
呃……好吧,她笨!金遠這小子,也真是的!
話說八.九十年代,當地農村對訂了親的未婚夫妻同居,相對是寬容的,有些人家,還巴不得未過門的媳婦早早同居了,就少了變故。雖然不是主流,但倒也算不得稀奇事,甚至有的婚前就懷了孕,以致手忙腳亂地奉子成婚。
姚三三摸摸鼻子,有點窘。
“我現在想啊,我是不是虧待自己了!”鮑金東悠然說道。這死丫頭,也許該修理一頓。
“不不,金東哥,你是大好人,你是大男子漢,是一身正氣……”姚三三趕緊胡亂恭維。
那啥,有些事,姚家反正沒有過。再說了,倆人從小在一塊兒,雖然親昵的小動作常有,可連正經八百親嘴兒都還沒有過呢!
才這麽想,男人的氣息忽然就逼近到鼻尖兒,然後,被深深吻住,那個吻來得霸道,帶着粗犷的溫柔,久久不肯放開……
暈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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