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鴨
艾青映買好早飯,興奮歸來,如何面對空空如也的房間,又是如何面對桌上的一千塊,暫且不提。
回家的路上,景弦坐在車裏,瞧清楚自己脖頸上的那些印子,慌忙去整理襯衫領子,無奈不論如何整理,也遮不住星星點點的印子。
他生自己的氣,正氣着,手機響。
他拿起看,是林主任的電話。
他也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今天是禮拜一!
他清了清嗓子,立刻接起電話,抱歉道:“林主任,不好意思,我今天遲到了,我馬上就到。”
“不急不急,小景啊,我其實是有些話想跟你說,才給你打這電話。”
景弦的嘴角抿了抿,眉頭微蹙:“您請說。”
林主任慢條斯理地說:“這陣子來,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你——”
景弦更抱歉:“對不起。”
林主任笑:“我不是在怪你,你放輕松。這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我們都知道。”景弦的後背緊緊繃起,瞬間進入防備狀态,林主任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我跟你爸媽一直熟悉,你自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畢業後,你在我手下工作,我一直很滿意,同事們也都很喜歡你。你是個好孩子,有些事,我年紀大了,或許難以理解,卻也不至于去排斥。”
景弦的嘴角抿得更緊。
“小景啊,你最近的确繃得太緊了。我能夠理解你的緊繃,畢竟單位裏人多口雜,先前又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發生那樣的事情。但是,林叔叔我,是一直很放心你的。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景弦聽明白了林主任的話,林主任是說,不論其他人如何,他是支持自己的。
景弦多少有些感動,林主任又道:“真金不怕火煉,其他同事早晚也會理解,時間久了就好。但你最近這個狀态,很危險啊,我想這件事也想了一個多禮拜,我想,不如你就休假一段時間?”
景弦微愣:“我,我那個研究還在做,論文寫到一半了,我下個月還得出差去看那個新起的墓,我——”
林主任嘆氣:“你看你,小景啊,給自己放個假吧。”
景弦沉默了,開始仔細思考林主任的提議。
是啊,這三個月來,他不好過,同事們又何嘗好過?
這三個月,他單方面拒絕所有人的來意,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往常總是輕松愉悅的辦公室,如今變成了什麽樣子?
近來,大家就連外賣奶茶、咖啡都不怎麽點了。
景弦擡頭望向車窗外,恰好經過一個地鐵站,正是上班高峰期,無數的人,進進出出,面上不論是笑容,還是尚未睡醒的惺忪,都是生活的味道。
而他,早已丢失感受自己生活的味覺。
或許,他的确該停下來休息休息了。
放過自己,也是放過別人。
或許停一停,看看他早已不曾關注的身邊風景,再回去,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景弦接受林主任的建議,正式開始他的休假。
這是他工作以來,頭一回休假,他甚至有些不知該做些什麽才好。
好在當天他回到家,睡了一覺醒來,他就發起高燒,自殺、宿醉、亂xing,一通瞎折騰,不生病才怪,他便老老實實地在家窩着養病。
突然休假,好些日子不與他交流的同事,竟然紛紛打電話,或者單獨發微信問起他、關心他。
他多少有些感慨,覺得林主任的建議可能當真是對的。
高燒來勢洶洶,他也沒多少勁去想其他事,每日除了吃藥就是睡覺,偶爾清醒的時候,就是窩在被窩裏看看書。
白帆每天過來看看他。
景弦自己的家并不大,他小時候被表姐騙了看鬼片,以至于他一直怕鬼,長大後,他獨自居住,自然不喜歡大房子,生怕哪裏藏着什麽。他的家只有六十多平,除了承重柱,全部打通,地上鋪了白色羊毛地毯,四周牆壁上全部都是訂做的直抵天花板的書櫃,塞滿了書。景弦的領地意識很強,除了家人與白帆,從來不邀請朋友來家裏,自然也不會請阿姨幫着打掃抑或做飯。
他不會做飯,往常要麽回爸媽家、外婆家吃飯,要麽去白帆家裏吃,也會去餐廳吃,更多的時候就在家随便叫點外賣對付,他一向不愛吃飯,吃得很少。
最近在生病,每天也就喝些白粥,吃些水果。
知道他休假了,白帆倒是挺高興,總算能歇一歇,他覺得景弦工作起來比他還對自己狠。
景弦發高燒,人蔫蔫的,白帆也沒顧得上再拿那晚的事問他、開他玩笑。
倒是三天後,白帆剛開完會從外頭回來,正打算去辦公室裏躺着休息會兒,助理說有人找他。
白帆邊走邊問:“是誰?有預約?”
“沒有,不過,呃——”
“怎麽?”
“人就在您的小會客室,您去看看吧。”說話間,兩人走到會客室前,助理幫他推開門,裏頭的人起身,回頭看來。
白帆愣住了,竟然是那只鴨。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老板,他是青映的主唱,說是找您有急事。我想着,他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人,又想着,您幾天前剛去過青映,就——”
這些被外表蒙騙的年輕人啊!
白帆揮揮手,叫她下去,順手把門關上,暗自打量眼前的男人。
艾青映今天過來,特地穿了身黑西裝,打了領帶,戴了袖扣,皮鞋锃亮。身高腿長的,還用發膠将額前頭發全部梳到後頭,又帥又飒,看起來,比他還像個老板。
白帆暗道,如今的鴨可真是不得了啊!修煉得十分可以啊!
白帆還沒說話,艾青映先笑着走過來:“白先生,你好!”
白帆心中又是一驚,這鴨怎麽知道他姓什麽?
白帆不動聲色,艾青映直接開門見山:“你還記得我吧,我是青映的主唱,Cyan。”
“你有什麽事?”白帆不客氣地問。
艾青映也不氣,只是笑着說:“我是想向你打聽,那天,那位先生的名字!以及他的聯系方式!”
白帆便更為不客氣:“我憑什麽告訴你?”
艾青映照例不氣:“我喜歡他,我想找到他。”
白帆心中“嚯”了一聲,先問:“你怎麽知道我是誰,還能找到我這兒?”
艾青映笑着并不隐瞞,坦坦蕩蕩地說:“我知道白先生你的車牌號,自然好找。”
知道個車牌號就能找到車主,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幹出來的事,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是普通人。白帆對他生出提防,他堅持認為此人是鴨,畢竟這人長得太好,又有前頭那些行為,的确像個鴨啊!
這麽一看,估計還是個高級鴨!
此鴨認識的估計也都是些厲害人,才能幫着找到他的公司與姓名。
看着景弦好說話,或許出手還挺大方,放不開?還想吊着景弦?
這是拿着別的金主的人情反過來找新人情和新金主啊!不得了!
白帆暗自琢磨,“白先生?”,艾青映再出聲詢問。
白帆回過神,不悅道:“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艾青映這才皺眉:“白先生,你這樣未免太不近人情,俗話說得好,寧毀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等等,你說啥?”白帆怒道,“誰跟你一樁婚了!”
“白先生,我跟那位先生情意相投,我們——”
“停停停!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可能告訴你他是誰的!你趕緊走!”
艾青映面露不快,看着白帆,正想着要不要上手威脅,白帆已經按了內線電話,叫保安進來,趕他走,還指着他說:“當鴨,就好好當!千萬別碰你不該碰的人!”
“…………”艾青映便有些無言以對,他就是随口說幾句,這人還真以為他是鴨了?什麽腦子啊!
保安匆匆來到,艾青映壓根不想走,又見白帆氣成那樣,覺得不該留下不好的印象。
白帆既然那天能去派出所接那位先生,可見是關系及其親近的,那人才願意讓白帆看到那樣的落魄樣子,他可不能得罪白帆,萬一以後背後給他穿小鞋。
大不了,他找人跟蹤白帆?
艾青映心裏想着,到底是笑着又說了幾句話,回頭就走。
白帆被他弄得更不明白,想了想,想起自己也是有保镖的人,趕緊給保镖打電話,叫他們仔細着,如果有人跟蹤他,一定要及時告訴他。
之後幾天,白帆與艾青映之間,跟蹤、反跟蹤,折騰了好幾個來回。
艾青映恨得牙癢癢,再叫人去好好調查白帆這個人,偏偏白帆完全是把景弦一家當作家人看待,也是真心對他們一家,從來不做面上功夫,也生怕旁人為了走景家的關系找到他這兒來,對外,很少讓人知道他們的親密關系。
艾青映打聽了幾天,也沒能查出景弦到底是誰。
跟蹤他的人終于跑了,景弦的燒也退了,白帆帶了飯菜與酒來和景弦吃飯。
景弦上次喝酒喝怕了,這次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喝。
白帆自己喝了幾杯,開始旁敲側擊地問那鴨的事,他這幾天仔細想過了,他們景多多也不容易,萬一景弦是真的喜歡那鴨的臉,他也不能棒打高級鴨吧。那鴨帥,又會說話,如果真喜歡,花點錢養着,陪在身邊,倒也不錯?
總能令景弦高興些吧?
白帆眯眼看一顆顆撿着花生米吃的景弦,到底是問:“多多,問你個事。”
“嗯?”景弦聲音懶懶。
“就是,那個鴨吧。”
景弦一時沒反應過來:“鴨?什麽?今天我們沒吃鴨啊。”
“……不是,我是說,那個鴨!”
“哪個?”景弦擡頭看他。
“就是那天跟你睡了的那個…………”
“…………誰說他是鴨??”景弦大驚。
“他不是鴨??”
“他是鴨嗎??”
他們倆面面相觑,白帆道:“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不是你找了個鴨,不好意思,就專門跑去荒郊野外睡覺?”
“我——”景弦總不好說自己是要去荒郊野外自殺,也碰上對方自殺。
“那天,你喝醉了,他扛上你就走,我說他是鴨,他承認了的!”
“…………”景弦目瞪口呆。
他又想到那天看到的微信,什麽寶貝不寶貝的,他也不禁迷惑了,難道真的是鴨?!
他頓時有些傷心起來。
這幾天,他躺在家裏,也沒其他事幹,倒是常常想到那個人,有一回還夢到了,畢竟是第一個睡了他的人,或許也将是這輩子唯一一個睡過他的人,他不可能忘記的。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鴨的話……
倒不是覺得髒啊還是什麽的,是他自己選擇的,鴨跟陌生人有什麽區別?
他只是傷心于,其實那人跟他睡的那晚,還是說了不少好聽話的,也挺關照他。他們倆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一段的露水情緣,他以為,自己在那人心中多少應該是有些許漣漪的,興許多年後,偶爾想起那夜還會笑一笑,因為那人在他心中便是如此。
可,那人如果是鴨的話。
那些話,那些舉止,都只是一種營業罷了。
白帆看他這表情,以為自己說對了,便也不敢再多說,景弦這幾天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
他不說,景弦自然也不會再多問。
這件事,便這麽誤會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盆友們我來更新了!久等了!
我已經申榜了,如果周四上榜,就開始正常更新了!
只是這次是心血來潮開始寫這篇,基本沒有存稿,正常更新後,我盡力日更吧!
後面超甜超可愛超好玩,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寫出來給大家看了哈哈。
另外我改名了,直接改成《不如睡一場》,寫的過程中,覺得這個名字更符合本文中心思想與兩人初心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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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