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銀貨兩訖
還沒等殺死艾青映,胃中酸水再度上湧,景弦的腰往下彎得更多,他伸手捂住嘴,立即起身,往不遠處的牆壁大步走去。
艾青映這才察覺他都說了些什麽瞎話。
他将手中的碟子趕緊放到桌上,追着景弦跑去。
景弦伸手扶牆,彎着腰,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極其難受,艾青映在他身後着急道:“怎麽了這是?哪裏不舒服?啊?吃到不幹淨的東西了?哪裏難受?怎麽會吐呢?到底怎麽了啊?”
景弦要被他聒噪死了,腦袋更疼,往前走幾步,就想離艾青映遠些,偏偏艾青映亦步亦趨。景弦再往一邊移,可能是走得太快,他只覺得腦中一陣眩暈,步子便有些晃,眼前發黑,艾青映趕忙伸手扶住他,将他半摟在懷裏。
景弦難受得直喘氣,艾青映見他面色發紅,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滾燙。
艾青映的手縮回來,眉頭蹙緊,将懷中景弦打橫抱起,回頭就往弄堂口走,大爺阿姨們,上班族的男女們,紛紛緊盯着他們。要是平常,艾青映估計還要說些瞎話,這會兒哪還有心情?他對攤子老板說了聲抱歉,回頭再來付錢,他常來吃早飯,老板認得他,擺手連說沒事。
艾青映抱着景弦直接就走。
景弦閉着眼,眼前依然發黑,腦中還記得丢人的事,只覺得自己倒黴,遇上這個人的确就沒好事!
他都能想象到攤子周圍那些人是用如何眼神打量他,越想,眼前越黑。
偏他已經沒勁再從艾青映的懷中跳下來,他的頭越發的暈,一動就更暈。
艾青映到門口就伸手攔出租車,景弦再難受,也得開口:“不坐車。”
“啊?”艾青映低頭看他,“我們去醫院啊,你別怕!”
景弦咬牙,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再開口:“暈車。”
艾青映明白過來,也是,這種狀态哪能坐車。
他四處看看,走過去絕對不成,醫院雖然不遠,景弦這個狀态,走過去少說也得半個小時。他想到自己還有輛自行車停在酒吧樓下,趕緊抱着景弦進去,找到自行車,将景弦放到後車座,自己跨到自行車上,不放心地回頭說:“抱緊我啊,我們這就去醫院!”
景弦根本就不想抱,此時卻由不得,他渾身無力,且身上越來越冷,估計折騰之後再被弄堂口的晨風一吹,又發高燒了。
他不得不靠在艾青映後背上,艾青映的後背很暖,這讓他暖和許多。艾青映踩着自行車,穿小巷帶他去醫院,景弦還是想吐,路過不平的地方,酸軟無力的他差點被颠得掉下車,艾青映着急地停下車,回身将景弦的手臂扯來,環住他的腰。
景弦的手往下滑,壓根沒勁抱他。
艾青映便一手把着車龍頭,一手握住景弦的雙手交握在自己身前,牢牢地護着景弦。
沖出小巷,騎上大路時,街道的喧鬧聲迎面而來,景弦睜眼看了看,興許是因為他們這樣與工作日的清晨有些格格不入,挺多人詫異地看着他們,尤其是他們交握的手,以及不得不緊緊靠在艾青映身上的他。
他有些怯懦,他害怕這樣探究的眼神,他害怕這樣的眼神變作鄙視。
他想松開,艾青映卻将他的手握得更緊,背對着他說:“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景弦的嘴唇動了動,再看看那些人,索性閉眼,往艾青映靠得更緊。
他生病了,顧不上這些,他就是想離這個暖和的人再更近一些。
到醫院,量了溫度,都快到39度了。
也是聽景弦與醫生說話,艾青映才知道景弦本就發過一次高燒,病還沒完全好,這些天偶爾還會低燒,結果昨晚胡鬧,今早直接再高燒。再聽到具體的日期,還恰好分別是酒後亂xing那次、車震那次,以及這次。
艾青映無比自責。
景弦懶懶與醫生說過話,就沒了勁,醫生開了水,讓他去挂。
明明只要去輸液室挂水就好,艾青映愣是要了間單人病房,抱着景弦進去,将他放到床上。來挂水的護士,滿眼八卦,卻也沒有多問。景弦實在是沒勁再說話,全程由着艾青映。護士挂好水,艾青映又問護士要毯子,還道:“要幹淨些的。”
護士笑着應下,果然去給他拿來條毯子。
景弦靠在床上快要睡着了,察覺到搭在身上的毯子,掀起眼皮看了眼,艾青映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景弦心中複雜依舊,只是他這會兒難受得很,眼皮沉重,藥水的副作用上來,什麽話也沒說,他閉眼睡着。
景弦睡着後,艾青映又去請護士過來幫他陪着景弦,他則是匆匆下樓去買東西。
醫院對面是家商場,他去買了兩條新羊絨毯。進病房時,他的步子邁得極大,卻又踩得極輕,看起來有些怪異,盡職陪着的護士笑着起身,朝他點點頭,也不多待,幫他們帶上門就走了。
艾青映換下原本醫院給的毯子,将新買的毯子給景弦蓋上,便坐在床邊陪着。
一個多小時後,藥水全都挂完,護士過來拔了針,景弦依然還在睡,艾青映沒有叫醒他,依然陪着。
中途不時有電話打進來,艾青映不是閑人,相反還挺忙的。他起身出去接了幾個電話,接到最後一個時,電話接得有些久。他害怕吵到景弦,往外走走,站得比較遠。景弦醒了過來,睡了一覺,又挂了水,他舒服許多,還出了一身的汗。
他揉揉眼睛,撐着床半坐,看到蓋在身上的簇新毯子,與睡前的不一樣,商标還在上面。
病房內也只有他一個人,他腦中還有些迷糊,回頭看到牆上的摁鈴,便伸手摁了。不一會兒,先前那個小護士推門進來,見他醒了,笑道:“先生你醒啦?”
“嗯。”景弦想問艾青映哪裏去了,剛要開口,又覺得對方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兒陪他,他也沒有立場詢問,他的嘴巴微張。
護士卻是上前,給他量體溫,邊随口道:“你男朋友在外面接電話呢。”
“…………”他接過護士的體溫計,想解釋些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護士笑:“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呀!特地去給你買的新毯子,一直陪着你挂水,我給你拔針的時候,不停叮囑我小心些,就怕弄疼你,把你吵醒。”
“…………”景弦閉上嘴巴,将體溫計塞到腋下。
護士以為他精神不好,沒再繼續說話,在一旁等他。
時間快到時,艾青映回來了,他見景弦已醒,立即笑了:“醒了?好些沒有?”
景弦本還想說些什麽,護士先笑出聲,他頓時什麽也不想多說。
小護士還以為他不舒服,替他道:“在給這位先生量體溫呢!時間差不多了。”她回身看景弦,景弦将體溫計交還給她,她看了看,“降了點,還燒着,回家吃藥,早些休息,睡一覺,明天再來。”
艾青映不放心,又多問幾句,護士有耐心地一一答了,艾青映這才放心讓人走。
醫院沒什麽好待的,他們打算離開,艾青映拿上那兩條毯子,回身便要去抱景弦,吓得景弦又倒回去:“你幹什麽?”
艾青映理所當然:“抱你啊。”
“不用。”景弦趕緊從另一邊下床,艾青映也不尴尬,挺高興地笑:“有勁走路了?那就好啊!”
景弦皺眉趕緊往病房外走,艾青映抱上兩條毯子追上他,醫院裏的人從來都是不少的,走廊裏有些吵嚷,兩人沒有過多交流,艾青映倒也沒有覺得怪異。景弦心中組織着語句,先前挂水和病房的費用,全是艾青映幫着墊付的,他得把錢還給對方。
從電梯出來,到醫院大門外,身邊人少了,景弦停下腳步,回身道:“我把錢還你。”
“啊?”艾青映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打開微信或者支付寶,給個二維碼我,我付錢給你。”
艾青映“噗”地笑出聲,景弦怎麽這樣可愛,就這麽不願意留自己的聯系方式?
搞得像兩人在做什麽生意似的。
瞧他笑,景弦不悅,催他:“快點。”
艾青映還當真拿出手機,故意道:“咱倆直接加個微信得了。”
“拒絕。”
艾青映再笑,景弦掀了眼皮看他,極為不滿,艾青映點頭:“好好好,你等着,我給你,二維碼在哪兒啊,我找不着,真的不能加微信嘛,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們就是日常交流,我——”
話太多,景弦不耐打斷他的話:“一共多少?”
他打開微信,找到收款的二維碼給景弦掃。
艾青映其實已經忘記多少了,他便道:“你給個一千就成了!”
景弦便往裏輸了“1000”,剛要按下确定,艾青映又順口問:“和上次一樣,是嫖|資?”
“…………”景弦擡眼,瞪着他,再度咬牙。
艾青映說完就後悔了,他就是成天嘴上沒數!他跟朋友常瞎開玩笑的,眼前這人可不成,一點兒也開不起玩笑的!他慌忙要道歉,景弦已經手快地将“1000”改成“2000”,邊按下确定,邊朝着艾青映一字一句道:“給你翻倍!”
說完,景弦回身就走。
艾青映追上去:“我送你回去!”
景弦伸手攔出租車,艾青映在他身邊着急:“你明天還要再來挂水呢,我送你,明天也去接你啊!”
景弦攔到了出租車,車子緩緩開來,艾青映更急:“別呀!我送你!”着急着,能氣死人的那張嘴偏又道,“你這不都翻倍給我錢了?我理應服務到位啊!”
景弦氣得手都有些抖了,出租車停在面前,他打開車門就鑽進去,關車門前說:“給你翻倍了,銀貨兩訖!”
“噗!”聽到那個詞,艾青映第一反應又是笑,也太可愛太可愛了吧!
笑完,他才看到景弦已經被他氣得臉色發白,他趕緊調整面目表情,端正态度,還要說話,景弦用力拉上車門,車子開走。
艾青映抱着毯子追過去,車子又不會等他,只能瞧見景弦的後腦勺。後來有車子擋住那輛出租車,他就連後腦勺都看不着了。
正着急,“Cyan!”,身後有人叫他,他回頭看去,瞧見熟悉的臉,滿臉感動地趕緊沖過去打開車門上車,指着因為紅燈,停在五十米外處的黃色出租車,“就那輛,追上!”
他先前打電話,便安排助理将他自己的車開來,他是打算開車送景弦回家的,也好知道景弦住哪兒。
雖說景弦到底沒上他的車,他好歹還能追啊!
偷偷跟着,照樣能知道景弦家在何處。
銀貨兩訖什麽的是絕對不可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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