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吻戲

幾天之後，裴朝劍出了院，第二天清晨便到了片場。

拿過臺本坐在椅子邊上，他點了根煙，旁邊的工作人員交代着這幾天的拍攝進度。

過了一陣，潘欽也來了。裴朝劍餘光裏看到了他，咳了一聲，沉聲道：“來了。”

“嗯，”走到他身邊，潘欽矮身坐下，湊到他面前看了眼，“今天該拍吻戲那一場了。”

“知道，”裴朝劍撇了撇嘴，“小劉跟我說了，等簡豫來了我跟他說說。”

說曹操曹操到，夏安和傅簡豫很快也到了，蘇艾此時已經化好了大半的妝，看到傅簡豫的時候心中不由一陣喜悅。

他今天穿了一身淺灰色的T恤，休閑褲将雙腿襯得修長，整個人背脊端正而挺拔，面龐清隽英朗，只看一眼就讓人怦然心動。

蘇艾的經紀人李楠也來到了片場探班，得知今天要拍的是吻戲，他在和蘇艾一起走過去的時候就玩味地笑了笑，低聲道：“今天的戲可是如了你的願了，好好享受吧。”

蘇艾在演戲服的內兜中攥了一個小鏡子，是往常給自己補妝用的，走了半截忍不住拿出來看看，鏡中的女子明眸皓齒，正是青春貌美時，熬夜導致的眼角細小的紋路也都被粉底遮去，挑不出一點毛病。

她心下徹底安定下來，将鏡子重新收起來，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了過去。

“你要用借位？”裴朝劍詫異地看向傅簡豫，皺起眉毛道，“不是開玩笑？”

裴朝劍不喜歡圈子裏替身摳圖那一套，除非是很難的打戲或者大尺度裸戲才會給演員和自己商議的可能。他知道傅簡豫沒有那些小鮮肉矯情的毛病，之前的水中戲都是親自上的，卻沒想到現在會跟自己提借位的要求，吻戲可比打戲之類的好拍多了。

他默了默，道：“理由，給我一個理由。借位不是難事，但我需要你告訴我為什麽，吻戲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傅簡豫颔首，目光淡然，緩緩地道：“我之前從未拍過吻戲，恐怕适應不了。而且我們家有個傳統。”

他話說了一半，裴朝劍蹙着眉：“傳統？”

傅簡豫輕笑了一聲：“是啊，是個傳統，祖輩留下來的，要是對異性無情，定不能做親昵之舉，否則便會失去祖輩的福佑。”

旁邊的工作人員睜大了眼。

“這是什麽傳統啊？”看到傅簡豫投來的目光，他又讪讪地擺了擺手，“我就随便問問，傅哥別介意。”

“沒辦法，就是這樣，所以你看，裴導，有吻戲的本子基本我都拒掉了，但是到你這裏，我就想着打個商量。知道裴導的個性，但是借位也不比替身，裸戲不也是靠的借位嘛。”

話倒确實是這樣。

裴朝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緊抿了下嘴唇，道：“你不會是诓我吧？”

沒等傅簡豫開口，潘欽在旁邊補了一句：“算了，借位就借位，先拍着看看效果。這場吻戲設定也就是兩三秒，分量不輕，但是時間卻不長，也并不激烈，借位的話想來問題也不大。”

裴朝劍看了他一眼，将煙頭掐滅，啞着聲道：“先布景吧。”

道具組忙碌了一陣，傅簡豫的妝也上好了。

夏安遞了瓶水，看着傅簡豫喝了幾口，想到等會兒要旁觀的吻戲，心裏有點異樣。

直到站在潘欽的後面，聽他跟裴朝劍聊了幾句，才知道傅簡豫打算借位拍，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潘欽回頭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夏安，吻戲這裏只要固定下鏡頭就好了，不需要太多技巧性的東西，他招了招手：“小夏，來練練手。”

夏安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又沒有立刻回答。他在原地站了兩三秒，才搖了搖頭。

“不用了，潘老師，我……我有點不舒服。”

潘欽問：“怎麽了？要休息一下嗎？”

“我站一會兒就行了。”

潘欽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燈光師就位之後，拍攝開始。

這場吻戲的場景背景是在南國宮殿裏的一處禁宮，郁承與唐甄二人在此相遇。四周氣氛清冷可怖，兩個人卻在此第一次按捺不住對彼此的情意。

雖然背景音樂是在拍攝結束後在錄音棚裏加入的，但是為了給兩位演員增加氣氛，裴朝劍專門讓人在現場放了段氛圍詭谲的純音樂，聽得四周的工作人員都渾身發毛。

蘇艾的心思卻根本沒有在那背景音樂上，她壓根沒想到好事臨頭卻被傅簡豫拒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還是努力地壓下了情緒。

她并不想在衆人面前丢臉。

只是心裏那股幽怨還是有的，吻戲這種事在大多數人眼裏都是男演員占便宜，但是他偏偏不要這種所謂的便宜，看似紳士，實則是表明了對自己沒有興趣，沒有興趣怕都說得輕了。

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蘇艾擡起頭，按照走位站在了傅簡豫的兩步之遠。

片刻之後，她側過頭，得了示意，身邊的侍女很快退了下去。

她看向對面的人，對面的人也看向她。

傅簡豫着一身雅青色的朝服，肩頸挺立，目光深遠，只那一望，蘇艾先前的怨氣便幾乎消散盡了。

他慢慢地走了過來，蘇艾緩聲開口：“未想到表哥會在此處，剛剛阿甄一時有些怔神，失禮了。”

“我們是同輩，都得叫太後一聲祖母，不必拘禮。”

他神情淡淡，聲音也帶着一貫的淡漠，只有一雙眼眸如星辰般耀眼。傅簡豫向前邁進了一步，蘇艾作出下意識要後退，卻還是留在原地的姿态。

因為禮儀留出的步距被縮短，直至兩雙精致的鞋履尖對尖相撞。

兩個人離得極近，蘇艾忍不住心跳加速。當借位的吻開始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傾過身，心中激蕩卻又帶着幾分清明，想要借那一下真槍實彈地吻上去。

下一瞬，下巴處的力道讓蘇艾皺起了眉頭，她驚愕地望過去，看到的是傅簡豫冰冷的目光，完全沒有剛剛做出來的那幾分情意。而在這個角度是拍不到傅簡豫的目光的，能被看到的只有她錯愕的神情。

裴朝劍忍不住喊了“卡”，他忍了半晌，還是冷着聲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糟糕的吻戲，蘇艾，你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我覺得不是情緒沒到位，是根本沒入戲，重新拍！”

蘇艾咬了咬嘴唇，視線與站在監視器旁觀看的李楠對上了。

後者臉色也有點發沉，搖了搖頭，用口型道：“別多想了，先把戲拍完再說。”

接下來蘇艾沒有再做出多餘的舉動，借位拍完吻戲之後，裴朝劍對着監視器沉吟了片刻，說：“效果還可以，先就這樣吧，不行了之後再補。”

工作人員們像往常一樣拍掌鼓勵下場的演員，蘇艾勉強地笑了笑，吃飯前卸妝的時候在攝影棚外的空地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李楠悶不吭聲地抽了陣煙，煙盡，她仍然情緒糟糕，他不耐煩地道：“你在這兒抱怨有什麽用？我之前提醒過你的，傅簡豫不是別的什麽男明星，他這麽多年在圈子裏一直都是一個人，沒見跟哪個女人搞暧昧。”

他停頓了半晌，嘆了口氣道：“谷瑜條件比你好，名聲那麽大，傅簡豫也沒見多看她一眼。還是聽我的，這事就算了吧。”

蘇艾轉過身，神情不忿：“之前還說的捆綁來着，現在要放棄了？”

李楠輕笑了一聲：“捆綁本身又沒情意可講，好說。吻戲是個不小的嚎頭，你晚上可以發條微博試試。”

蘇艾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李楠的意思，攥緊雙手點了點頭。

易正行九月的演唱會在裴朝劍那裏得了假，但他這一段時間的戲份恰恰是最重的，和傅簡豫的對手戲也很多，裴朝劍鐵面無私地對衆人道：“一個人請假，當天我可以給大家都放假，但是這戲得趕，趕前趕後，你們自己定。”

衆人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在那一天之前多趕趕進度。說是趕，裴朝劍對質量的要求不可能下降，接下來的幾天裏都是高強度的安排，連午休時間都壓縮了二十分鐘。

晚場拍攝結束之後，夏安和傅簡豫慢慢的往回走，聽他感慨道：“今天晚上還能輕松一點，明天就得勒緊了褲腰帶加緊幹活了。”

夏安鮮少聽他說這麽接地氣的話，彎着眼笑道：“傅哥演技很好，我覺得不用擔心拖時間。”

傅簡豫嗯了一聲，扯了下嘴角說：“是啊，但是對戲的人卻有點麻煩。”

夏安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接下來幾天确實會有幾場感情戲。

“傅哥不喜歡小艾姐嗎？”

話脫口而出，夏安心裏一空，立刻緊抿住嘴唇，剛剛那個話問得實在不合适，在這個圈子裏需要無比謹慎和避嫌，傅簡豫也沒道理跟他表達自己對人的看法。

夏安很快換了一個話題：“失憶症——”

“不喜歡，”傅簡豫坦然地道，絲毫沒有避諱，順手将夏安拉到自己的身邊，看着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所以才要借位。”

看到夏安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含笑道：“還想問什麽，一塊問了吧。”

“嗯……傅哥家裏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傳統家規？”

“不是，撒了個小謊。”傅簡豫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越發清晰，“你介意嗎？”

夏安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周，也将聲音放得低低的：“我幫你瞞着。”

傅簡豫聽完，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夏安聽得有些臉紅，吶吶地小聲說：“我今天……也撒了個謊。”

這一句被孩童的哭聲掩住，傅簡豫沒有聽清。

“媽媽，我的冰淇淋掉了，嗚嗚嗚……”

一個女孩牽着母親的手在幾步遠哭得傷心，夏安看着那地上的冰淇淋，不遠處的酒店燈火輝煌，他看清了那冰淇淋的樣子。

是個雪人頭，很老的一個牌子，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買了。

傅簡豫看他感興趣，就問：“你也想吃？”

“啊？”

“都走到這裏了，我也有點想吃，去旁邊買兩根，我們一起吃。”

邊吃邊走，到了賓館外，傅簡豫的手裏就只剩下一根木棍了。夏安吃得沒有那麽慢，木棍上還撐着一小塊。

進了電梯，傅簡豫轉過頭，視線在夏安的嘴唇上停頓了一瞬。那兩瓣嘴唇因為被寒氣浸潤，變得紅豔豔的，看上去柔軟極了，讓人想要——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指定樓層，傅簡豫迅速地回過神，和夏安一同走了出去。

兩個人在走廊裏分別，傅簡豫進門換上拖鞋，喝了半杯溫水，想到自己剛剛莫名其妙的念頭，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掏出手機刷了下微博，看到熱搜第一的時候，之前的輕松感一掃而空。

#蘇艾吻戲#四個字明晃晃地挂在熱搜榜首，不用點進去他都知道發生了什麽。傅簡豫面無表情地低頭抿了一口水，将手機扔到一旁，半晌後起身進了浴室。

而此時的易正行也在看手機，他點進熱搜裏看了眼，蘇艾在晚場結束之後就發了一條微博。

@蘇艾SA：今天拍了吻戲，真的很緊張，不過終于拍完了[二哈]

下面配了一張修過圖的精致自拍，網友們也炸開了鍋。

@一葉艾草：麻麻的小艾終于長大了！要嫁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動！

@把我的愛說給蘇艾聽：天哪，吻戲都來了，床戲還會遠嗎？！我一點都不嫉妒！

@你是一只豬：這嘴唇這麽紅，不會是被親紅的吧……

……

易正行一臉冷漠地看着，忍不住啧了一聲。

他傾身拿了顆小番茄放到嘴裏，嚼了嚼，琢磨了一下，在蘇艾的微博下面評論了一條。

@易正行：小艾姐本不必緊張的，反正傅哥和裴導說讓用了借位嘛，你好我好大家好[污][嘻嘻]

蘇艾發了這條微博之後一直都很忐忑，她猜想着傅簡豫那邊恐怕是不會給自己回應的，但是網友有反應就足夠了。

成功地上了熱搜，那麽多營銷號下面都有水軍在說般配，她心裏安定了一些，緊接着私人手機就接到了李楠的電話。

“你去看看！看微博！”李楠怒不可遏，說話都不太順暢。

蘇艾心裏一緊：“怎麽了？”

她用上微博的手機打開一看，很快就看到了易正行的評論，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砸場子砸到我們這邊來了，”李楠愠怒地道，“真是沒想到……”

那邊兩個人氣得牙癢癢，易正行這邊接到了道具組的一個朋友發來的消息。

「兄弟以前有眼無珠，易哥，是個狠人。」

易正行笑了笑，回複過去後又去微博上看了看。

傅簡豫給他的評論點了個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和臨市的閨蜜見面了，出門兩天，這周周日的假就放在明天了，後天安排不太緊張的話應該能趕回來碼更新，但也有可能時間來不及。如果後天無更新，周日會雙更，辛苦大家了，麽麽噠(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