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手術

夏安聽到傅簡豫的問題後怔了一瞬，然後默默地低下了頭。

半晌之後，他慢慢地說道：“送過卡片，鋼筆，一本書，動漫紀念品，還有這塊手表。”

列舉出來之後，他擡起頭，有些不明白傅簡豫為什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而且對方原本還是笑着的，聽說他送過禮物之後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這讓夏安覺得有些忐忑。

“你們終于來了！”車外傳來了一聲呼喊，夏安轉過頭，看到易正行從幾米遠跑了過來，到了車旁，微微喘了口氣，然後俯下身将目光探向車內：“裴導讓我出來接你們，大家都在，布景都已經做好了。”

傅簡豫嗯了一聲，身子突然探向了夏安那邊。

他俯下身，一只手撐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探過去。

“咔噠”一聲，安全帶的鎖扣打開。

“晚點我們再談談，先下車吧。”

兩個人的面龐只相距幾厘米，傅簡豫垂下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安，看他湛然純粹的雙瞳，壓下心頭的那一絲悸動，低沉地說道。

夏安呆了一秒，點頭：“嗯。”

易正行看到車內的場景也愣了愣，隐約覺得有什麽東西沒有看清。另外兩個人很快下了車，他将先前的那種怪異感抛在腦後，三個人一同往片場地走去。

這段時間，主角不在，裴朝劍和潘欽主要拍攝的是傅簡豫不用出場的戲份，基本上也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傅簡豫回來，裴朝劍拍着他的肩膀問候了幾句，知道醫院那邊的事還沒結束，也不耽誤時間，很快叫化妝師和造型師過來，同時吩咐攝影組準備好拍攝。

因為傅母的事情，裴朝劍對傅簡豫的狀态沒有抱太大的信心，不過下午場的拍攝情況卻讓他松了一口氣。雖然傅簡豫的狀态不能說極佳，但是也挑不出什麽明顯的錯處，基本上都是兩三條就過了。

時間安排得緊，吃完晚飯很快就開始了晚場的拍攝。

這一段劇情是全片中最壓抑的一部分。

太子郁承尚未羽翼豐滿，便被弟弟郁亦陷害，南國皇帝震怒，廢掉了他的太子之位，而這也是男主再一次掙脫桎梏獲得成長的重大契機。

這一段有一場哭戲，是被廢除了太子之位的郁承坐在清冷幽暗的宮殿之中，對着窗外的月光落淚。其情其景，要的是催動觀衆的情感，也十分考驗演員的演技。不能用力過猛，也不能太過含蓄。

“要恰到好處，”裴朝劍指導道，“那個度很難找，可能一遍過不了，我們先來一遍。”

傅簡豫接過夏安遞給自己的毛巾，擦了擦額角的寒意，化妝師上前補了下妝，第一條拍攝開始。

【此時，冷宮外暮色茫茫，晚霞的餘晖在天際消散而去，濃重的夜色緩緩地席卷着每一寸蒼穹。】

景致恰到好處，傅簡豫盤腿坐于灰舊的桌案之前，凝目望着夜幕降臨。

左側面的攝像機開啓，鏡頭在他臉上停留片刻，與此同時 ，在他身後的攝像機也攝入了那仍然堅.挺的後背以及他眼中的黃昏之景。

片刻之後，那對寬闊的肩膀微微聳動，幅度不大不小，情緒控制得很好。

裴朝劍抿着嘴唇，姿态放松了一些，繼續看着側面那臺攝像機的監視器。

傅簡豫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最後一絲霞光上，那視線中似乎涵蓋着數不清的情緒，以至于複雜得讓人看不透。

夏安緊握着手中的毛巾，即便知道這只是演戲，也還是胸口滞悶，随着劇情心緒起伏。

傅簡豫閉上了雙眸，半晌之後複又張開。

漆黑的瞳孔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變得愈發濃郁，最終漸漸凝成了水珠，從眼角慢慢地滑落下去。

在這個過程中，傅簡豫始終看着遼遠的穹空，甚至沒有一瞬間的眨眼。

清澈的淚水劃過他的顴骨，下颚，順着倔強的頸部一點點往下，越過凸起的喉結，最終沒入了領口之中。

拍攝的殿內靜悄悄的，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戲中，直到裴朝劍開口喊了“卡”才回過神來。

這段戲拍得十分順利，裴朝劍将每一幀都細細地看過，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夏安正準備上前，腰側的手機振動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夏安的心中立刻浮起不安的猜想。

“喂，請問是傅先生嗎？”

夏安立刻接話道：“這是他的手機，我是他的助理。”

“哦，傅先生的母親因為突然陷入昏迷，我們提前啓動了手術方案，現在人在手術室裏……”

晚場的拍攝不得已中斷，傅簡豫和夏安立刻趕往了醫院。

到了手術室外，有護士告知手術仍在進行，大約還需要三四個小時的時間，希望他們不要着急，在外面耐心等待便是。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走廊裏靜悄悄的，只偶爾有人走動。

越是安靜，人心中的恐懼和焦躁便會被無休止地放大。

傅簡豫緊抿着唇，一言不發，目光落在走廊蒼白的地板瓷磚上。

夏安坐在他身邊靜靜地陪着，在內心深處祈禱着手術能夠平安。

過了一陣，下腹處有些漲，夏安扭頭看了眼傅簡豫，然後默默地起身去洗手間。

一股堅實的力道圈住了他的手腕，而且握得很緊。夏安轉過頭，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直直地凝視着他。

“別走，陪着我。”

傅簡豫的聲音帶着清晰的沙啞感，帶着不可拒絕的力量鑽入他的耳中心裏。

夏安下意識地點了下頭，然後吶吶地說：“我想去趟洗手間，很快就回來。”

他說完之後，傅簡豫慢慢地松開了他的手。

“嗯，我等你。”

這麽一句話等着，夏安快去快回，重新坐回到傅簡豫的身邊。

手術室的門仍然緊閉着，嚴絲合縫，從裏面走過的一分一秒可以輕易地決定人的生死。

當他收回視線，左手背上一沉。

兩只手重疊在一起，夏安能夠感受到那只手掌的溫度。這只手掌曾經總是溫熱的，撩過自己臉頰，扶着自己手臂的時候，都充滿了值得信賴的力量。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它是冰冷的，也沒有往常的有力，反而是需要自己給予支持與依靠。

夏安翻轉掌心，握住了傅簡豫的手，雖然他的手掌比對方小了一截，但仍然握得足夠緊，抓得足夠牢。

他們掌心的紋路緊密地貼合在一起，手腕相靠，兩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彼此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分不出彼此。

片刻之後，傅簡豫動了一下，夏安以為他要收回手，連忙放松了力道。

下一瞬，十指相扣，肌膚貼着肌膚，帶着不容置喙的親昵和纏綿。

夏安的心口如擂鼓，胸腔中的那顆心劇烈地跳動着，聲音甚至傳入了耳腔。

撲通，撲通，撲通。

作者有話要說：

糟糕，居然晚了快一個小時_(:з」∠)_ 抱歉，明天會早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