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錢袋

林君暖擰着眉追問:“他們的穿着打扮如何?”

“衣服的料子都挺好,出手也大方,”掌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窮人也不會上咱們這兒來呀。”

“可還有其他特別的地方?随便什麽都行。”

掌櫃苦惱地抹了一把汗,忽然又想到一出:“對了,他們臨走時,那位矮個兒公子問了奴家一句,他家裏還有個弟弟,身體不好出不了門,想請我們上門裁制衣裳,小店只做成衣生意,便拒絕了他。”

“他們離開時走的哪個方向?”

“這個……奴家倒沒注意。”掌櫃又擦了一把汗。

林君暖眯起眼問道:“掌櫃的,你确定想不起其他事情來了?”

“真……真的沒了,”女掌櫃雙手縮在寬袖中,不自在地眼神閃爍着。

林君暖似笑非笑地湊近她耳邊:“要是有任何隐瞞,可是會被當成共犯的喲!”

趁着掌櫃失神,林君暖敏捷地探入她一直遮遮掩掩的袖袋中,摸出一個深藍色的錢袋子。

女掌櫃“啊”了一聲,臉上浮現一絲懊惱,還有一絲擔憂,卻全然沒有被人無禮對待後的氣憤。

程江雲沉聲問道:“這是什麽,和那兩人有關?”

這個錢袋的樣式分明和死者身上佩戴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時候林君暖已經手腳麻利地拆開錢袋,裏邊竟有好幾張五百兩的銀票,仔細一看還是連號的,放在鼻前聞了聞,銀票上沾了一股子脂粉氣味。

掌櫃也不是什麽奸惡之人,只是愛貪點小|便宜而已,眼見已經兜不住,便老實交代了:“錢袋是那個矮個子掉的,我一時鬼迷心竅……”

憑空掉下的一筆巨款,不拿也是白不拿,掌櫃的心情很容易理解,程江雲也未過多追究,神色平淡地問道:“現在掌櫃的是真的沒有隐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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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絕對沒有了!”女掌櫃只差對天發誓了。

程江雲點點頭,從自己的錢袋裏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她,伸手指了指之前林君暖看的那套深紫色雲紋錦袍:“那件衣服包起來,不用找錢了。”

“好嘞!”掌櫃笑眯了眼,那件衣服平時頂多賣個四五兩銀子,簡直賺翻了!

“你不是說不喜歡紫色?”林君暖從後面杵了杵他。

“唔……這件看起來還不錯。”

哼哼,口是心非的家夥,林君暖抿着嘴偷笑了兩聲,一本正經道:“相信我準沒錯,紫色和你很相配。”

程江雲一聲不吭。

林君暖又好奇問道:“看你出手這麽大方,大理寺少卿的俸祿不低吧?”

程江雲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好好好,錢的事我不問,”林君暖谄笑道:“少卿的職權應該不小吧,在大理寺插個人什麽的……應該沒問題吧?”

“誰?”

“我呀!”

她拍了拍胸脯,笑得一臉純真,“少卿大人,這些天咱們合作得還算愉快吧,有沒有發現在下思維敏捷,很有查案的天賦?”

程江雲微微蹙眉:“你……缺錢用?”京城裏關于誠意伯府入不敷出的傳言他也聽說過,應該不是真的吧。

“不,在下只是想為大楚社稷的安穩略盡綿薄之力。”林君暖一本正經道。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讓程少卿也有幾分心動,不過他也不好答應得太幹脆,只淡淡應了句“此事稍後再談”,便接過掌櫃包好的衣服,轉身出了成衣店。

二人離開千絲錦,直奔向發行銀票的永豐錢莊。

永豐錢莊是大楚第一大錢莊,大大小小的分號遍布大江南北,京城的西市這邊就有一家。

錢莊裏每一筆銀子的存取交易都會記錄在冊,查清楚銀票出自何人之手,也許就能查明死者身份。

因為路程不遠,兩人走得也比較悠閑,林君暖沒話找話道:“如果矮個子那人就是死者,那個高個子會不會就是兇手?”

“現在還不好說。”

“臉上有刀疤,脖子上有痦子,又是痦子……現在的人呀,是不是身上沒長幾個痣都不好意思出來做壞事?”

程江雲疑惑道:“還有誰有痣?”

“咦,那天我沒和你說過嗎?”林君暖下意識摸了摸鼻子,那天她喝了酒,也記不清究竟說沒說。

“什麽時候?”

“就是在侯府……喝醉的那天,我應該告訴過你呀,給花娘銀子的那個男客,他右邊臉頰上有一顆大痣。”

程江雲渾身一僵,側過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消息從哪裏來的,是否可靠?”

“花娘身邊那群混混說的,應該可靠吧,你……怎麽了?”

程江雲此時臉上的神情又變得和那晚一樣的驚惶、悲傷,其中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慌。

“帶我去找……”程江雲急切地拉着她就要轉身往回走,目光與林君暖相接時,看清她臉上的擔憂,神色才慢慢平靜下來。

“算了,還是先去錢莊。”

二人沉默着繼續往前走,程江雲沒有松開手,林君暖也就任他拉着,直到他終于從心不在焉中恢複過來。

“抱歉。”他松開緊拽的手。

林君暖輕輕搖頭,想要開口詢問,最後還是沒有出聲。

“事到如今,也是我大驚小怪了。”

程江雲苦澀一笑,眼神忽地幽深起來:“侯府的大管家老孟,右臉上也有一顆大痣。”

侯府管家?他為何會靠近花娘,還給了她五十兩銀子的“巨款”?!

林君暖凝眉看向程江雲,他卻微微對她搖了搖頭:“這件事以後再說。”

永豐錢莊已經近在眼前了。

錢莊管事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聽說兩人要查看銀票的資料,一開始二話不說直接擺手拒絕,直到程江雲擺出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又拿阻礙辦案威脅,他的态度才和緩下來。

管事看過銀票上的編號,眯着眼在身後的櫃子裏翻了老半天,才拿出一本泛黃的冊子。

“這銀票可有幾年了,小的一頓好找。”

他舔了舔手指,翻到幾張銀票對應的那一頁,“啓康十四年,第貳仟捌佰叁拾陸號,沒錯。”

林君暖想拿過來自己看,管事整個胖墩墩的身子直接壓了上去:“這個您可不能拿走亂翻,只能看這一頁!”他們開錢莊的可是要講信譽的!

為了避免賬冊被亂翻,管事幹脆自己小聲念給他們聽:“啓康十四年三月二十日,存銀二萬兩,開具千兩銀票十張,五百兩銀票二十張,編號都對得上呢,存戶是……魯國公江建良。”

魯國公?這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程江雲與林君暖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想追問管事,管事卻忙不疊地收回冊子,開始催他們離開。

“還請兩位大人一定要保密,千萬別說消息是從我們錢莊查到的,魯國公咱們也惹不起啊!”

也不知道該說管事膽大還是慫,總之,林君暖二人就這麽直接被他從錢莊趕了出來。

站在錢莊門口被行人圍觀了一會兒,林君暖輕輕扯了扯程江雲的衣袖:“魯國公府上有十幾歲的公子嗎?”

“沒有。”

魯國公求子不易是京城一大笑談。他除了正妻之外,這麽多年通房小妾納了一堆,孩子也生了五六個,可惜都是千金小姐,帶把的一個也沒有。

“那……案子與他無關?”

不,很可能有關。程江雲眼神暗了暗。

除了求子不易,關于魯國公的流言還有一個。

豢養娈童,男女通吃。

不過這等污穢之事無需讓她知曉。

見程江雲一直沒回答,似乎也沒頭緒,林君暖拿着那個錢袋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

“咦,裏面好像有字!”

這個錢袋有內外兩層,內襯是一層半透明的紗絹,而字則寫在外層的內側,不仔細點根本看不出來。

林君暖扯開內外層之間的縫線,将外層整個翻過來,只見上面用朱砂寫着兩個赤紅色的大字。

救命。

“這是……死者的求助?他早就知道有人要殺他?!”林君暖雙手有些哆嗦着,把錢袋遞給程江雲看。

錢袋上這兩個赤紅的大字和那日染遍船艙的鮮血顏色何其相似。

他的求救終究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程江雲捏着錢袋看了兩眼,便緊緊拽在手裏,嘆息着閉上眼。

不,不對。

他突然想到死者對千絲錦的掌櫃說的,他家還有一個出不了門的弟弟。

魯國公府并沒有公子,如果他的推測沒有出錯,死者和他的弟弟很可能都是魯國公豢養的娈童,死者究竟遭遇了什麽事,才會對一個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發出“救命”的求助?如今兄弟倆已經死了一個,活着的那個又是什麽處境?!

林君暖見他想得出神,忍不住開口追問,程江雲卻并未解答她的疑惑,朝身後打了個手勢,喚出跟在後邊的侍衛:“快通知其他人,去魯國公府!”

“到底怎麽回事,魯國公真的和案子有關?”

“事态緊急,稍後再同你解釋!”

程江雲在路邊攔下一輛空馬車,扔給車夫一張銀票,便拉着林君暖上了車,全速奔向魯國公府。

二人來勢洶洶,國公府的門衛當然不讓進,程江雲二話不說,直接拖着一臉懵的林君暖往裏闖,“我是大理寺少卿程江雲,魯國公在何處,帶我去見他!”

不久之後大理寺的差役們也都趕了過來。程江雲二人一路橫沖直闖,徑直來到魯國公府的正院。

得到消息的魯國公江建良已經在房門外等着了。

“程少卿如此蠻橫闖入,可有把我魯國公府放在眼裏!”魯國公臉上的怒意毫無遮掩。

林君暖眉頭緊皺,靠近程江雲耳邊輕聲道:“不對,他身上有血腥味!”

程江雲冷臉一沉,一把推開魯國公,踹開門闖入正房內。

“床上,床上的血腥味最大!”

二人沖向床邊,一把拉開錦被,眼前出現的,是少年遍布傷痕與血污的稚嫩軀體。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男主姐姐的案子,現在已經公開的情報如下:

她在十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遇害。

花娘(第一個案子的死者)看到過她被害的現場。

侯府的管家給了花娘五十兩銀子遮口費。

莫書白(她的未婚夫)知道兇手的線索,卻一直避而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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