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藏畫

坐在觀雪臺正對面的亭內,祝照一雙手緊張地放在了膝前,桌面上擺放的糕點誰也沒碰,就她吃了兩塊。

皇帝的九個妃嫔,別說是有隔閡了,就是小小的摩擦也不存在,只要是讨論到這些與男歡女愛之事,她們簡直就成了異姓的好姐妹。

九個嫔妃中,還有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那姑娘年齡與徐環晴一般大,長得比徐環晴還顯小些,身子都沒開,半趴在桌旁歪着頭聽那兩個妃子一邊聽曲兒,一邊說着前朝皇帝與貴妃之間的恩愛。

祝照覺得這樣不好,于是招呼她過來。

姑娘叫蘇冉,封為冉嫔。

冉嫔走到祝照跟前,被祝照塞了塊糕點,安安靜靜地坐下與她一同觀樂舞,時不時好奇地朝其他妃嫔那邊瞧去,但都沒有離開。

祝照帶着蘇冉看了半天樂舞,她對這方面沒有太多欣賞天賦,總覺得幾個舞蹈有些重複,詞曲倒是寫得不錯,但也都被旁邊幾個妃嫔的聲音給蓋過了。

幾個妃嫔聊起秦香月的生平津津樂道,還有人說她宮裏有幅畫,便是後人仿得古時秦香月戲水圖,但那戲水圖一定是少了許多韻味的,前兩日才被她府裏人買來送入宮中,她還沒來得及看呢。

她們恐怕是顧及場合,故而交談聲音不太高,只是笑得有些爽朗。

眼看天色不早,妃嫔自己也玩兒得挺開心,冉嫔困得打了兩個哈欠,祝照才起身與幾個妃嫔作別。

幾個妃嫔一聽她要走,頓時面露不舍道:“皇嬸不多留會兒?”

“不了,你們慢慢玩兒,盡興就好。”祝照淺笑了兩下,便要起身離開,幾個妃嫔也都跟着過來,說要送她幾步。

因為明雲見早走,文王府的馬車并未停在宮門前等她,而是太後一早備好的馬車在宮門前候着。祝照到了馬車邊,一妃子沖了上來,拉着祝照的手道:“今日能與皇嬸相識,妾真真的高興,這本《香月傳記》便贈與皇嬸,皇嬸拿回去看看。”

“不必!”祝照連忙推開那那本被暖黃絹布包裹了封面的書,那妃子還道:“皇嬸別羞怯,總歸有需要的時候,況且妾幾人與皇嬸一見如故,皇嬸收了妾的書,妾心中歡喜,若皇嬸不收,妾便覺得是皇嬸不喜歡妾了。”

祝照本想拒絕,不過轉而一想,這種書宮裏是明令禁止了的,太後如何不知她們在宮裏私相傳閱?若是太後能忍得,沒能罰,恐怕背後還牽着另一層關系。

太後将這些官家女子招進宮裏,實則也是為了以妃嫔的地位籠絡這些官家女子爹娘或是叔伯的心,以保皇帝在朝中的地位。即便嵘親王只手遮天,皇帝難握大權,可也不至于完全成為傀儡,這些朝中官員都是牆頭草,見風向行事,根本掣肘不了嵘親王,但立在那裏,做個提醒也好。

Advertisement

太後暫且不想動的人,祝照也不能輕易得罪,若是這些妃嫔果真有意示好,她何不順水推舟,說不定還能替明雲見積累朝中人脈,牽線搭橋。

将要推出的書,被祝照拿在了手中,她低聲道:“這書我就暫且收着,但你們幾個記住了,禁本勿傳,日後也注意着些。”

祝照方說完這話,那叫宮女取來一幅畫兒的嫔便望着手裏的秦香月戲水圖,也走到祝照跟前遞給了祝照,道:“皇嬸這個也帶走吧。”

祝照一愣,那嫔也是單純,說:“以往在宮裏,無人與我們說過這些,今日皇嬸提醒得對,這畫太大,我不敢留。”

祝照怔了怔,便将畫也收了過來,一書一畫扔進了馬車裏,又對着幾人道:“切莫在太後面前也這般胡鬧放肆,這兩樣東西我不碰,便是幫你們保管了,但也不會還的。”

與幾個妃嫔作別了,祝照才靠在馬車裏,瞥了一眼馬車角落裏的畫與書,不禁撇嘴。

其實《香月傳記》并不是市井中禁止的書籍,只是書中的秦香月過于大膽袒露,對于愛情心向往之,故而對待生命中遇見的動情男子都真誠以對,反而因為這一點,讓她一生中經歷過形形色色的男人,俊美、威嚴、自私、膽怯的,都有。

之所以說是禁本,也是因為過于描繪情愛之事,将書中男子貶低得一文不值。

市井中《香月傳記》很多本,書封各不相同,但在深院中長大的閨秀是沒機會碰到這些書的,入了宮之後,皇宮之大,宮女太監一一奉承,太後又和藹好說話,從不約束她們平日裏的行為舉止,只需在太後跟前保持端莊,回了宮中便可自由散漫。

時間一長,往日聽過不敢看的,便都想看了,既有念頭,這些書就不難找。

宮裏禁止傳閱這類書籍,此番幾個妃嫔也是膽大了,但也算她們聰明。

想來是入宮後的幾個人,都趣味相投,大家成了好姐妹無話不說,漸漸對同齡的人不設提防了。祝照也才十六,和她們差不了多少,雖占了個皇嬸的名頭,但好相處得很,便提了兩句這些話,卻沒想到祝照不喜歡,故而她們在祝照離開皇宮前,将書本畫卷都送給了她。

一來銷毀了她們在宮裏傳書的證據,二來,也是籠絡祝照的心,幾句甜言蜜語的好話,便将祝照拉成她們一派的了,也不怕日後祝照會到太後跟前告狀,若她去,那她也便是陪她們一同看過禁本的。

只是這一畫一書,祝照答應了要替她們保管,便不能半路随便給丢了。

馬車回到文王府,剛是申時,祝照出了馬車,下馬車又成了個難題,只是左右環顧,門前兩個守門的在打鼾,也無明雲見回頭握着她的腰将她提下來了,于是祝照便抱着一畫一書,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剛眯一會兒的府丁聽見聲音,一睜眼瞧見祝照回來了,早間不是他當值,故而沒見過王妃長什麽樣兒,但祝照一身裝扮,加上從宮裏的馬車下來,稍有頭腦就想到了。

“王妃回來了。”府丁連忙迎上來,道:“王妃帶了何物?小的來拿吧。”

祝照想了想,将懷中東西抱好,搖頭道:“不用,我自己拿。”

入了文王府,她腳下一頓,又回頭對着那兩個府丁道:“也別告訴王爺我從宮裏帶了東西回來。”

兩個府丁點了點頭,一人先一步從側路朝裏跑,趕緊把桃芝與檀芯叫上,讓她們倆緊随着王妃伺候。

另一人留在門前,打了個哈欠轉身,眼前突然落下個黑影,吓得府丁扶着朱漆大門險些叫出聲來。待瞧見來者模樣時,他才捂着心口,仿佛死過了一次道:“小松,下回可別這麽吓人,我會被吓死的。”

小松眼睛一轉朝府丁看去,又望着祝照的背影,對府丁挑眉。

小松才會走路就在王府了,府丁看着他長大,也懂他意思。

今早明雲見帶着祝照離開文王府,小松是随行駕車的,後來明雲見回來,小松送他回到府裏後便又去了宮門前守着,只是他無腰牌,只能在宮外等候,待見到祝照的馬車從宮裏出來後,便一路護着回來了。

他輕功好,一路也沒暴露身份,只是方才祝照入府時懷裏抱着什麽,他沒看清。

府丁道:“瞧着像是字畫,恐怕是太後賞賜之物,王妃抱得很緊,小心護着的。”

小松點頭,朝府裏走去,沒聽見府丁後頭又說了句:“只是太後賞賜之物,為何不能讓王爺知曉?”

祝照才剛過大堂入了二院,便見到了檀芯,檀芯瞧她手上拿着東西,要替她收起來,祝照沒把這書與畫交給檀芯,而是壓低聲音問了句:“王爺今日是何時回來的?”

“巳時将過,午時左右到府裏的。”檀芯道:“不過王爺用了午膳後又出府去了。”

“那就是現在不在府裏?”祝照見檀芯道是,立刻松了口氣,心想好在她還有時間将這東西找個地方藏起來。

只是她對王府也不熟,昨日才到,這花園裏彎彎繞繞,她昨晚睡在哪個院的都不清楚,這書與畫,藏哪兒合适?

“王妃入宮累了吧?可要歇息?”檀芯問着,又朝祝照懷裏的畫卷看了兩眼。

祝照搖頭道:“不累。”

桃芝還在收拾祝照的住所,并沒過來,祝照對檀芯道:“我對王府尚不了解,不如你帶我走走?”

“好啊,奴婢帶王妃在府內轉轉。”檀芯沒敢走在前頭,只能讓祝照自己走,她走到哪兒,檀芯就介紹兩句。

文王雖不是親王,但王府也實在大得可怕,祝照幼時家境不錯,祝府在她的記憶中也很大,卻不如文王府的一半寬敞。

文王府內從正門進來,共三堂五廳,正堂待外客,二堂辦家會,三堂會親友,五廳有書、茶、餐、樂、靜。

王府也共有四個院,乾院是明雲見的住所,占地最大,書房後一處蘭景閣,過了兩道拱門便是明雲見的寝室,他的寝室門前種了一棵菩提樹,瞧上去有些年歲了。

乾院與月棠院中隔着一口小湖,湖上有個湖心亭,九曲橋穿過湖中央,湖心亭不小,像是個小島上的房屋,裏頭軟塌桌椅一應俱全。

到了月棠院,便是王妃的住處,王府中王妃與側妃,還有姬妾的住處離得很近,但因為明雲見的府裏除了丫鬟沒有女人,故而月棠院後的聽風院和藍芷院無人居住。這三個院子離得很近,只隔了一排花窗,也可并做一大院來看。

月棠院的院子裏種了好些棵桂花與海棠,除了王妃住的寝殿之外,還有一處樓閣是可以觀景用的,檀芯說那二樓有琴,也算是天下名琴,如若祝照喜歡可以上去看看。

祝照問了句:“這地方王爺會來嗎?”

檀芯想了想,搖頭道:“往日王爺很少來後三院的。”

“閣樓上的琴是如何來的?”祝照又問:“王爺會撫琴?”

檀芯道:“那琴是國子監祭酒曹大人在王爺冠禮後送來的,但王爺不怎撫琴,奴婢也沒見過,故而不知王爺會不會。”

會琴之人府中有好琴而不用,不合常理,除非文王不會撫琴,但若他真不會,國子監祭酒又為何在他弱冠之年送他名琴?

祝照沒想通,但至少能确定兩點,文王不來後院,後院暫定安全,文王也不撫琴,閣樓上的琴案之下,那是安全滿分。

她也不會撫琴,将這畫與書放在琴案下,再不去閣樓就是了。

祝照對檀芯道:“我走得有些累了,你去倒杯水來,我就在此地等你。”

“月棠院本就是娘娘住所,娘娘在哪兒都成的。”檀芯笑了笑說:“奴婢這就去倒茶。”

見檀芯走了之後,祝照才扶着頭上厚重且累贅的發飾,轉身跑到了一旁閣樓,再順着樓梯去了二層。二層房屋半開,像個特地留半的觀景臺,屋前圍欄後果然有個琴案,上頭放了一把古琴,古琴上罩着絹布防塵。

祝照走去,絹布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看來明雲見的确不撫琴,于是她小心翼翼将那副畫與那本書,都壓在了古琴之下,還原了上頭的絹布,拍去滿手灰塵,這才滿意,下了閣樓。

才從閣樓出來,祝照便見檀芯端了茶水過來了,檀芯臉上挂着笑,道:“娘娘,王爺回府了。”

祝照端起茶杯,到了句是嗎?心想還好她早一步找好藏書畫的地方。

檀芯又道:“王爺正朝月棠院來呢!”

祝照險些被水嗆到,低聲咳嗽了兩下,她勉強保持鎮定,也收斂了藏書畫的心虛,哦了聲道:“那……那我去迎他。”

作者有話要說:  妃嫔看禁本,其實是因為我看紅樓裏林黛玉看西廂記,心有感觸,才寫的,做個小玩笑。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