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交心
祝照瞧着明雲見作畫的精細程度, 也知曉他至少在這個院子裏待了一個多時辰以上了, 畫上的綠孔雀立在假山頭上,高傲睥睨, 白孔雀以求偶之姿,展開自己的尾羽。
白孔雀的孔雀翎根根精致, 不摻雜任何顏色, 于陽光下也成了毛茸茸的模樣, 它開屏時猶如一棵巨大的蒲公英, 纖長的脖子昂着,正對着綠孔雀的方向鳴叫。
明雲見的畫與聽風院裏的畫面尤為相符, 就連一旁的翠竹都給畫出來了,白羽從翠竹旁邊走過,展開的羽毛上還能倒映一些淡淡的綠色。
孔雀開屏當真是好看極了, 只是這叫聲古怪得很。
祝照陪着明雲見看了會兒, 等明雲見眼前的那副畫作完,祝照才與他一同離開聽風院, 又吩咐府裏養孔雀的人,一定要好好照看這兩只孔雀。
從聽風院往月棠院走,祝照心情好了些, 她身上的物件有許多,過於沉重, 故而摘下了一些也給了桃芝拿着。
祝照道:“若是小松在就好了,他一定覺得新奇的。”
明雲見聞言,朝她看去, 道:“你若是想小松了,本王叫他回來看你。”
“現下情況……方便嗎?”祝照頓了頓,又說:“夜旗軍的調遣權已經不在王爺手中,小松都從文王府搬出去了,王爺從來都是避嫌的人,此時将他找回來,被別人瞧見會否不妥?”
明雲見怔愣了瞬,牽着祝照的手微微收緊,他望向身側的女子,心中柔軟得仿佛化開了一團蜜,可這蜜中雜了一些酸澀,叫他心裏有些不舍得。
“你可不必這般考慮周全的。”明雲見道:“人活在世,總得有麻煩他人的時候,若是能叫你開心,本王被他人說兩句又如何?反正京都中背地裏說本王的人必然不少,多兩句話而已,你又何必在意。”
“可我就是忍不住在意。”祝照垂着頭,順手将廊外的一片桂花樹的葉子摘下,兩只手的指尖轉着葉片玩兒,她道:“我總是會花心思在我在意之人身上,也總是忍不住想要為在意之人考慮。”
“本王很高興能成為小長寧心中在意之人,但本王也在意你高不高興啊。”明雲見伸手拂過她的發,将她鬓角摘了發簪後有些淩亂的發絲整理好了,才道:“今日你歸來,本王便瞧出你有些不高興了。”
祝照抿嘴,眼前月棠院已到,刺槐樹還有一些花兒未謝,挂在拱門邊上垂了兩枝下來,發着淡淡的清香。
明雲見伸手掀開刺槐花兒,與祝照一同入院,滿院的海棠花已經是花謝的季節了,地面上還有一些今日被風吹落的花瓣,樹幹上找不出兩朵完整的了。
祝照靜默了許久,才将心中之事說出:“今日我入宮為太後祝壽,子秋為我在太後跟前說過幾句話,太後告訴我,夜旗軍之事的确是有人故意針對文王府,她此時出面已經不能解決,恐怕她幫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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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她本來不打算與明雲見說的,畢竟此事并未完成,算不得一個驚喜,平白說出,反而叫他心憂。
明雲見知曉,祝照不是個輕易能與人透露心事的人,能将心中所想告訴他已是不易了。
“太後的确幫不了本王,這是前朝的事,她只能管得了後宮。”明雲見安慰祝照道:“放心吧,大理寺現下已經着手在調查官窯陸家了,等大理寺查清楚了緣由,知曉你那日在孫大人跟前并未說謊,夜旗軍便又能回到本王手上。”
祝照抿嘴,只能寄希望于此,但她心中對大理寺始終有些不放心。
當年祝家之事也是交由大理寺查辦的,結果便是不了了之。去年徐潭入獄更是明雲見找了賢親王,賢親王不再追究案子才得重新判決,徐潭被放。今年太後壽禮之事,也不知他們會盡多少心力去。
懸在祝照心上的,還有另一件事。
祝照與明雲見一同入了月棠院的小廳坐下,後廚正在做晚飯,過不了多久便能端上桌。淑好去廚房催着,桃芝将祝照身上挂着的飾品一一放回了首飾盒裏去,小廳內就只有祝照與明雲見二人。
祝照咬着下唇,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有一事想問王爺。”
“嗯。”明雲見也看出來了,今日祝照入宮,困擾她的不止一兩樣,否則方才回來的路上不會他已将話說全,祝照還是愁眉不展,入了小廳,明雲見就等她自己開口。
祝照的嘴,吃東西時能張得大,守心事時,刀都撬不開的。
“當年祝家出事後,戶部派了哪位大人清點財物?”祝照問。
明雲見道:“戶部侍郎錢正飛,不過彼時他只是戶部的一個小官。”
祝照心想,明雲見都這般說,可見今日在宮裏聽到的消息多半不是假的了。她猶豫了會兒,又問:“王爺是在與嵘親王作對嗎?”
明雲見眉心輕皺,祝照立刻換了句話:“不,我的意思是……朝堂百官,嵘親王可是對王爺威脅最大之人?”
明雲見這時才認真地朝祝照看來,桃花眼中含了些許探究打量,祝照與他雙目直視,這一眼中并未有危險猜忌,反而是明雲見逐漸驚訝,問她:“你究竟看穿了本王幾分?”
祝照搖頭:“我能看到的王爺不多,都是王爺願意讓我看見的。先前的大理寺少卿嚴大人,還有承議郎劉大人,其實他們都是畫上的人,直至今日我才醒悟過來,那幅畫原來不是什麽好畫,而是投靠嵘親王的官員。”
明雲見抿嘴未開口,他不知自己此時能說什麽,說多,會不會暴露得越多。
皇宮裏有許多秘密,諸多朝臣之間也是,祝照如此聰明,只要被她聽到些許風聲,她就能聯想出風聲之後的真相,可有時真相,是她瘦弱一人所不能承受之重的。
“我不知嚴大人與承議郎之死,與王爺是否有直接關系,但我想……王爺當初想要在我這裏得到畫上衆人的名單,恐怕就是為了要以此對付嵘親王。”祝照說罷,不禁低頭:“我想得多,但不知自己是否想得對。”
“是。”明雲見居然毫無隐瞞,直接回答。
祝照一驚,頭未擡,她只是雙眼詫異地望着明雲見,原以為對方會多思考會兒的。
“這麽說來,王爺的目的,與我的目的,從某些情況來說是一樣的。”祝照從進小廳坐下之後,雙手便一直放在膝蓋上,不禁捏着膝蓋前的裙擺,此時她才能松一口氣,将雙手放開,那裙子上頭已經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了一片。
她原先擔心明雲見與她的目的不同,依今日宮中錢夫人所言,還有方才明雲見所答,祝照幾乎可以肯定,祝家之死是嵘親王一手造成。
所謂背叛,祝照不清楚緣由,但嵘親王害了祝家,只手遮天在她這裏已成事實。她傷不了嵘親王,就連明雲見都不能撼動對方,但她可傷嵘親王的羽翼,正如明雲見所做的那樣。
祝照心中思慮許多,幾乎不記得眼前還坐着個人了。
明雲見卻借着窗外日落之輝,望着祝照的臉,他能從她的臉上看見愁容,也能看見些許解開心結後的釋然。也許對于祝照而言,知道真相能叫她少些壓抑,理清緣由能讓她更加堅強,可對于明雲見而言,他更希望祝照能遠離權勢之争,莫要沾染這片染缸半分。
弄權,并不有趣,反而傷人傷己。
“小長寧。”明雲見開口時,聲音有些啞,祝照一怔回神,讷讷地望着他。
明雲見看着她的雙眼,他眼中有半片日落的光,金色的撒在了睫毛上,襯得他整張臉都顯得分外柔和、真誠。
明雲見道:“知至少,比知之好,你可知道?”
祝照的心口突然覺得一酸,像是被人觸及了心中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她知道,明雲見為她好,才會提醒她,即便知事,也莫要惹事。
祝照端着圓凳朝明雲見湊近了些,她拉着對方的手,下巴微擡,也叫自己看上去真誠可信:“我知曉,我才不傻,不會叫自己誤入險境的,倒是王爺日後在朝中見到嵘親王,避着他些。”
能在京都一夜滅門還能消滅痕跡的人,可怕得很。
明雲見有些無奈,分明是他提醒她,怎麽反過來卻成了她提醒他了。
祝照見他眸色柔了幾分,不再如方才那般嚴肅,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氣。她坐着凳子有些不安分,圓凳子一角翹起,祝照自然而然地朝明雲見懷中傾了幾分,也叫彼此的臉更近了一步。
兩兩相望,心中怦然。
明雲見心中有些慶幸,慶幸她能将自己的心事說給他聽。
“王爺你說,我們現下,可算是心腹之交了?”祝照伸手指了指明雲見,又指了指自己:“我可将心事說與王爺聽,王爺也可将心事說與我聽。”
明雲見睫毛輕顫,祝照臉頰微微泛紅,似是害羞:“人說心是最柔軟之處,一句話便可中傷。如今我與王爺一樣,将自己的心顫顫交出,從今以後,我對王爺不存秘密,只要你問,我必答。但我這樣的一顆心,尤為脆弱,生怕破了壞了,王爺能接否?”
她說這話時,因為過于緊張,故而抓着明雲見的手稍稍有些用力。
這力度仿若抓在了明雲見的心口上,叫他一瞬有些呼吸不得,全心全意的心,不留退路,毫無秘密,這樣的感情便是他最為渴求的真誠真摯,但也同樣,叫明雲見躊躇膽怯了。
明雲見對祝照說過喜歡,是男女之情的喜歡,祝照從未與他直白言表過愛意。
今日這番話,勝過千萬句表白。
祝照的心中也有些慶幸,慶幸當年祝家之事是嵘親王所為,終究與明雲見無關。
她還在等明雲家的答案,只是這等待的時間,比她預想的長了些,或許……只是她太過在意,呼吸都不敢,故而才覺得時間過去很快。
祝照沒有擡頭,直到額上落下輕柔一吻她才回神,擡首望去,正瞧見明雲見的臉側一圈金色柔光,除了看她的一雙眼之外,其餘都被照得模糊,而那雙眼中的她,分外清晰。
明雲見道:“小長寧的心本王收好了。”
祝照咧嘴笑着,明雲見又道:“但本王要糾正你一句,你我之間不是心腹之交,是爾汝之交。”
祝照唔了聲,點頭算是知曉了,爾汝之交,便是比心腹之交更為親密,是男女愛慕的交情呗。
明雲見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正欲再親一口,收拾好飾品的桃芝正從後面過來,小碎步跨入了小廳,瞧見明雲見與祝照雙唇就差一寸貼上,連忙轉身跑了回去。
這般動靜,自然驚動了二人,桃芝還丢了一句:“奴婢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看到!”
祝照撲哧一聲笑出,壓低聲音,與明雲見道:“改日續之。”
看來的這一眼,直擊明雲見心頭,愛不忍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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