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慎思在外面挖了個坑,将那堆花瓣埋進去,毀屍滅跡。
待他回來,羽鴻意已經又躺回到床上,還用被子将自己整個人蒙了起來。
慎思頓了頓,然後走過去,将被子扯下去一點,至少露出羽鴻意的腦袋來。但不知道羽鴻意究竟是故意的,還是他睡姿真就這樣,不一會兒又整個縮進了被子裏。幾次之後,慎思也不管了,随他去了。
這一覺羽鴻意終于睡了個安穩,直接将大半日都睡了過去,直到夜幕來臨。
本來他還能再多睡一會,但外面忽然起了異樣的響動。響動正好在白芷院的範圍內,像是一只碩鼠落在了院牆上。
羽鴻意一下子就醒了。他仍舊緊閉着雙眼,只是又支起了耳朵。
響動在院牆那兒徘徊了一會,然後翻了進來,朝着這邊潛行。羽鴻意正準備起身,就聽到慎思走到了窗邊,忽然推開了窗戶。
慎思一副只是剛好想吹吹風的樣子,站在窗前往外望去。
那只老鼠就這麽被驚跑了。
羽鴻意聽着對方又尋了個角落翻出院牆的聲音,皺了皺眉,暗道這膽子也忒小了。
究竟是什麽人?要不要追出去看看?正在尋思間,羽鴻意卻又聽到一個人從這房中翻出窗戶的聲音。
應該是慎思吧,這新起的聲響竟讓羽鴻意無法确定。
他已經和慎思見過好幾面,又聽着那小子在邊上待了這麽久,照理已經對慎思的腳步聲十分熟悉。那腳步聲比晴思的要更重幾分,沒什麽太大的特色,十分符合少年的年紀性別以及身份。而此時響起的動靜,卻比紙片落地還要輕微,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能發出來的。
但能從這房裏出去的,除了慎思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羽鴻意睜開了眼,只看到開着的窗戶,慎思果然已經不在。
一時間,他渾身的冷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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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對,那小子果然有問題,這問題大發了。
要知道,羽鴻意之所以會被驚醒,全都是因為之前那個老鼠所弄出的動靜。至于屬于慎思的動靜……哪怕是他還在赫貝爾大陸時麾下功夫最好的幾個暗殺高手,腳步也不一定能有這麽輕的。
而慎思以前所發出的,那羽鴻意自以為已經熟悉的毫無特色的腳步聲,毫無疑問,全是故意裝出來的。一個輕功如此好的人,哪怕尋常時候,腳步也不可能那麽重。這種演技和這種心機,比暗殺高手還要可怕。
他居然把這麽一個人擺在邊上大半日,還安心地睡了一覺?
羽鴻意深吸了一口氣,聽着慎思追着那老鼠在外面轉了一圈,直到越追越遠,以他現在的耳力甚至都聽不到了。
對了,耳力。
羽鴻意從原主身上繼承的耳力,比尋常人要強上很多。羽鴻意能聽到的聲音,尋常人大多根本聽不到。而之前他與慎思跑去庫房的時候,慎思比他更早聽到晴思與庫房諸人的争吵聲。
等三人回來時,慎思卻又表現得仿佛和尋常人的耳力一樣。
難怪之前就隐隐覺得不對。如此明顯的漏洞,因為羽鴻意當時受到的打擊太大,竟然直到現在才徹底想明白。
好半晌,羽鴻意才将渾身豎起的汗毛撫平。
幸好,目前為止那小子并沒有對他不利。
聽到慎思又從外面回來的聲音,羽鴻意重新縮進被子裏,阖上雙眼,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什麽也沒有發現,只是免不了比之前更加警醒。
于是第二天清晨,羽鴻意再度睜開眼時,看起來精神略有不振。
慎思頓了頓,皺了皺眉,“公子,你昨日沒有睡好嗎?”
羽鴻意幹笑兩聲,“只是做了個噩夢。”
“是被子的原因吧。”
“啊?”
“下次睡覺時,不要用被子蒙頭了。”
“……哦。”
慎思又看了他兩眼,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打開門走了出去。又是那種裝出來的尋常腳步聲,一舉一動都完全看不出練過武的樣子,演技十分精湛。
羽鴻意自愧不如:迄今為止,他都一直沒想過還得掩飾自己習武留下的習慣。雖然如今身體已經換了一個,體質羸弱得讓人無法直視,但那些習慣還留着,有經驗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
換而言之,因為這個疏忽,就算晴思什麽也沒對慎思說過,慎思大概也一眼就知道了這身體已經換了芯子的事實。
片刻後,晴思小姑娘端着一盆洗漱的清水進來。
“你那個弟弟呢?”羽鴻意擦着臉,心情複雜地問。
“他在外面,”晴思答道,“在替公子煎藥呢。”
那麽對于那小子的可疑,這姑娘又究竟知道多少?羽鴻意昨日還覺得自己懷疑她是錯怪好人,如今又不敢确定了。但仔細想想,白芷院裏除了原主,總共就這麽兩個人。如果兩個人都懷有歹心,弄死原主簡直太輕易了,還需要兩個月?
羽鴻意洗漱完畢,将濕巾擱在盆邊,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如今多大年紀?在這裏多久了?”
“大概五六年前進了侯府,沒過多久就被公子挑來了。”晴思露出回憶的模樣,笑着答道,“今年已經十七了。”
羽鴻意又問,“那你弟弟多大?”
“那個臭小子啊。”晴思啧了一聲,“今年剛剛十五。”
十五……十五?
羽鴻意喝了口晴思遞來的茶水,壓了壓驚,心中只道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講道理,那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子嗎?如果不看外表,哪怕說是一個五十老幾的老油條,羽鴻意也信了。
雖然羽鴻意最初在外闖蕩的時候也不過十一二歲,但沒過多久就遇到摯友,被收養起來細心照料,十五歲正是他一生中最天真浪漫的年紀。
他本來還想多打聽一點什麽,慎思卻已經煎好了藥端了回來。
這碗藥依舊沒什麽問題。羽鴻意喝完,卻覺得藥效沒有昨日那麽好了。
他将藥碗放在一旁,擡起頭,看向慎思的雙眼。慎思也由着他看,眼中的神色平靜如水,不露出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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