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慎思一開始還很有些掙紮,而後大概是發現掙紮完全沒有作用,終于稍微安分了一點。

他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羽鴻意,連眼睛都不眨。

羽鴻意起初十分淡定。他純粹是為了救這小子的命,心裏十分坦蕩。

但随着時間推移,一直體會着對方口腔裏的溫度,暖暖的,又軟乎乎的,羽鴻意漸漸覺得這感覺越來越怪異了起來。再配合對方那目不轉睛看着他的眼神,羽鴻意竟莫名有點尴尬。

他忍不住松開對方的嘴,往後退了一點。可是兩人的舌頭被黏住了,扯在了一起,還拉得有點疼。

羽鴻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那兒不動。

慎思看了他一會,忽然整個人撲過來。毫不誇張地形容,就像猛虎撲食。

“唔……”羽鴻意不禁輕哼出聲。口腔再次被堵住了,這次是眼前的小子主動的。而且這小子動作十分激烈,兩只手都抓在羽鴻意腦袋後面,抱着他的頭就開始咬他的嘴唇。

若說羽鴻意之前是克制的,不越雷池一步的,現在慎思便是瘋狂的,不顧一切的。吸着,吮着,啃着。片刻之後,兩人幾乎都要窒息,羽鴻意忍不住又嗚咽了一聲。

他用指尖狠狠在少年脖子後面捏了一下。

在這提醒之下,慎思像是終于冷靜了下來,停了動作,讓兩人總算能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羽鴻意好半晌才稍微有些緩和。或許是因為方才的窒息,他的心髒劇烈跳動着。慎思的胸口和他的貼在一起,心跳也傳了過來,噗通噗通,比他的更加激烈。

“慎……唔……”羽鴻意想說點什麽,辦不到。

慎思的目光依舊是那樣,直勾勾地看着他,羽鴻意甚至懷疑這小子方才就沒眨眼。片刻之後,慎思将雙手落在他的腰上,輕輕地抱着。少年的目光終于收斂了下去,變得安安靜靜,又有些溫柔。

羽鴻意這才發現,在剛才那激烈中,他不知何時與這小子換了位置。此時慎思将他壓在了山縫裏面。而少年的後背朝外,将外面的一切都擋住了。

兩人的心跳都漸漸平複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慵懶的麻癢再度翻湧而上。或許是因為終于放下心來,困意比最初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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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靜而溫暖的懷裏,羽鴻意阖上了眼。

但洞外忽然響起了不妙的古怪聲響,像是……之前那巨鳥怪物的鳴叫?

羽鴻意唰地将雙目又睜開,神情愕然,恨不得馬上爬出去看看。怎麽回事?難道都那樣了,他居然還沒把那怪物給弄死嗎?可是慎思将他牢牢堵在了裏面,讓他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慎思神色平靜,像是早就知道了什麽似的,用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着羽鴻意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失眠的孩子。

龐大的陰影再度籠罩,将所有光亮都牢牢遮蓋。

羽鴻意盯着這小子的雙眼,忽然明白了。

那怪物确實沒那麽容易弄死。慎思向來機警,手中神器更是不凡,又已經發現了這藏身之處,卻還是被傷成了那樣,怕是已經在那怪物的可怕的生命力下吃過一次虧。羽鴻意有些悲傷,有些憤怒,有些無力,有些絕望。

他找到自己那柄骨矛,再度握在了手中。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只要他還能拼命……

卻就在此時此刻,他嗅到了一股花香。

這花香來得十分突兀,明明之前從來沒有,卻一下子濃郁得驚人。悠長,清雅,安詳,能叫人放下心中一切暴虐,只想回到最安寧的地方。

羽鴻意握矛的手忽然提不起勁,就連雙眼也忍不住再度阖上,像是中了催眠的咒語。

像是冬日裏最溫暖的搖籃,像是母親的懷抱。

睡夢中像是有一首歌謠,輕輕唱着,卻聽不清。

他很長時間沒有這麽沉沉睡過了,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切的警惕,放下了一切的煩惱,只剩下最深的安寧。過了很久很久,羽鴻意猛地再一次睜開雙眼。

天色已經暗了,他渾身的傷勢也早已愈合。

之前和他摟在一起的慎思,此時卻不在身前。

羽鴻意慌了片刻,伸手在眼前漫無目的地一撈,猛地彈起了身。而後他才反應過來,如果慎思的傷勢也好了,和他分開才是正常的。

羽鴻意将手指伸到了自己的舌頭底下。

那塊東西果然還在那兒,只是因為此時并不在發揮效用,并沒有粘在他的身上,輕輕一掏就掏了出來。

羽鴻意将這玩意擦擦幹淨,舉在眼前,對着外面透進的月光看着。

确實是一塊像玉一樣的東西,晶瑩剔透,十分細潤。玉塊中央似乎還有着一團圖案,像是一個漢字,卻因為光線太暗,看不太清。

将它重新收好之後,羽鴻意爬出了這條地縫,一眼就看到慎思正坐在外面。

羽鴻意松了口氣,打了個招呼,“小子,出來多久了?”

慎思看他一眼,很快就側開了腦袋,不叫他看清臉頰的紅色。但是就連那耳根也是紅的,哪怕在月色下也十分明顯。

“現在知道害羞了?”羽鴻意呵呵兩聲,想多調笑兩句這小子之前激烈的行為。

話都已經到了喉嚨,他卻忽然沒法說出口,反而連自己的臉頰也熱了起來。羽鴻意拍了拍古怪發熱的臉,坐在慎思身邊,“之前都是為了救你。”

慎思點點頭,十分乖巧,“我知道。”

“所以當時都發生了些什麽,做了什麽,你就不要太在意了。當時的情況我能理解。”羽鴻意又道,“只需要記得我們互相之間的恩情就夠了,其餘細節就忘掉吧。”

慎思比方才還要乖巧,“好。”

羽鴻意不禁側眼多看了看他。這小子說好……好?

雖然這确實是羽鴻意說想要的發展結果,也确實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要求,但此時聽這小子答應地這麽幹脆,羽鴻意這心裏怎麽就這麽不痛快呢?

但羽鴻意并沒有更深入分析自己這點微妙的心态,只覺得自己這陣不爽來得實在莫名其妙,懷疑是否是孕期焦慮。

想到孕期焦慮,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之前他那樣将自己翻來覆去地折騰,雖然一直小心着沒有讓肚子收到直接的傷害,但……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心中有些不安。

說來也怪,這樣一睜開眼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究竟還在不在的經歷,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那次只是覺得可能有點遺憾,這次他卻有些慌了。

慎思留意到他的動作,終于再度将視線移到他的身上,也看着他的肚子,“放心吧,沒事。”

“是嗎?”羽鴻意還是有些發慌。

慎思點了點頭,“你一直将那個東西含在嘴裏,不是嗎?這個孩子和你血脈相連,同樣會受到那東西的照拂。只要不是一下子被毀了要害,就一定不會有事。”

羽鴻意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慎思将他的每一點神态變化都看在眼裏,不禁問道,“你很在意這個孩子?”

“畢竟已經為這個小崽子吐了這麽久,要是真沒了,我就太虧了。”羽鴻意說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結果是我對他太沒信心了!我的孩子果然沒有那麽弱小!”

慎思不禁腹诽:哪裏只是不弱小。

想想自從公子換成了眼前這個人之後,這個孩子跟着他歷經了多少坎坷,慎思就覺得,這孩子如果将來真生了下來,一定是個孩堅強。

而羽鴻意在那志得意滿地大笑半晌,又從兜裏将那個慎思給他的東西掏了出來,垂涎欲滴地撫摸了一下,然後遞到慎思身前,“你的東西,收好。”

慎思看了片刻,卻搖了搖頭,“公子,你就拿着吧。”

“是嗎?”羽鴻意也不和他客氣,笑着就趕緊收了回去,“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心疼着。有了這種好東西,以後再怎麽受傷流血也不怕了,可以盡情以命博命了,哈哈哈……”

慎思聞言頓時黑起一張臉,劈手就将那東西搶過去,“今天的慘樣,你還想要再經歷幾次?”

“只要死不掉,幾次都可以啊。”羽鴻意笑着道。

慎思默默将那東西收回了衣兜裏,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絕對不會将這玩意再拿出來。

他卻又不禁用指尖摩挲着玉塊上所刻的那個字,神色一時間有些悵然。

“這好東西是哪來的?”羽鴻意問他。

慎思搖了搖頭。

見他不想說,羽鴻意也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慎思嘆了口氣,終于将手從衣兜裏掏了出來。他又伸手指了指眼前,“公子,你看看這個。”

面前橫着的正是那巨大怪物的屍體,羽鴻意一來就看到了。

慎思卻指着它那顆脫眶的眼珠,“公子,你仔細看看。”

羽鴻意便順着他的手指,仔細一看,頓時臉色微變。因為是在夜幕下,之前他看得有些不太清楚。此時慎思一指,他才發現,那原本赤紅的鳥眼已經變成了黑色,變成了這種鳥類兇獸本來該有的顏色。

赤瞳兇獸的瞳孔絕對不會因為死亡而變色,究竟發生了什麽?

“它活過來一次。”慎思道,“結果很快變成了普通的兇獸,才徹底死了。”

羽鴻意想起熟睡之前所聽到的怪物鳴叫,以及所嗅到的濃郁花香,原來那些都不是幻覺嗎?可是為什麽赤眼兇獸會變成普通的兇獸,那花香又是什麽?

他們究竟是被什麽救了一命?

僅僅思考片刻,羽鴻意就找到了答案。他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

他在腳邊看見了花,白色的,很小一團,仿佛弱不禁風,不特意留意幾乎發現不了。但不知何時,它竟然開得漫天遍野都是。

僅僅在數個時辰之前,這種景象分明還是沒有的。

許久不曾憶起的少女嗓音,終于又從他的記憶深處挖了出來,翻湧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有一種花,平時根本不開,只在每個國家的聖山都留了一個根。”

“這是當初花神留給這個世界的寶物。只有花女有資格給這種花澆水施肥,然後它們就會開滿整個國家。已經異化的兇獸,只要聞到這種花香,就會恢複正常。”

“聽說是白色的小花,很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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