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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突然扼在喉嚨上方的絲線,這跪着的兩人先是驚訝,而後紛紛面露喜色,“影殺,這就是影殺吧……果然是六殿下無疑了!”

慎思臉色又黑了一分。

他指尖一彎,絲線便在兩人喉頭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殿下。”兩人頓時冷靜下來,恭敬答道,“當年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小餘妃娘娘肯定是被冤枉的。如今四殿下正在想辦法為小餘妃娘娘平反,還請六殿下快些回去,兄弟齊心才是!”

聽到小餘妃三字,慎思心中略起波瀾。

這是記憶最深處的稱呼了。曾經無數個日夜裏,慎思都是抱着這個稱呼入睡,不斷在腦海中想象着那個女人的容貌。當然的,他從小就被人那個一直保護着他的人告知,這是他的母親。但事到如今,終究已經十幾年過去了。

當初在心中咀嚼了無數次的名字,終究還是淡了。畢竟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一次的……此時心中所泛起的波瀾,遠沒有慎思曾經所以為的那麽大,不多時便已經褪去。

“你們是四皇子的人?”而後他問道。

“是的。”兩人很快承認,“四殿下一直為小餘妃娘娘當年的事情而痛心,只是礙于皇後勢大,無法為你們母子說一句公道話。但如今四殿下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是時候算一算當年那些舊賬了。”

慎思的神色陰晴不定。

要說這位東慶的四皇子,他小時候是沒太聽說過的,後來才在打探東慶皇室消息的過程中略知一二。四皇子的母妃,被世人稱為餘妃。

只看這餘妃和小餘妃這兩個稱呼,就知道這四皇子和慎思是什麽關系了。

要攀個兄弟,确實能攀上一點,比皇室裏其他兄弟更近一分。但要說真的多麽親近,那也未必。

“我不知道四皇子是怎麽突然想起我來。”慎思道,“但如今我在北明過得很好,并沒有回去東慶的打算。”

說罷,他便将那些能輕易置人于死地的絲線撤了回來,收起影殺。

若不是之前有過一次被偷襲的經歷,慎思現在就應該轉身便走了。可是那一次偷襲,讓他覺得這件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收場。

“除了你們之外,”慎思又問他們,“還有其他人來找過我嗎?”

兩人聞言,臉色微變,“四殿下為了能尋到你,确實派了不少人手前來北明,但只有我們是第一批尋到的。六殿下,難道你之前遇到了其他人馬嗎?那必然是太子的人了!”

“你們如何知道我在北明?”慎思接着問。

“自然是尋着神玉的痕跡過來的。”兩人答道,“大約半年之前,殿下你使用過一次神玉吧?那時母玉突然有了反應,不過這反應僅僅持續了數日,應該是殿下你又将神玉藏了起來。事後四殿下根據母玉仔細探查,才得知你在北明。”

母玉?聽到這兩個字,慎思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那個自幼保護自己的人,從小便叫他将玉塊藏在血肉之內,一次也不讓他取出來。看來自從上次取出來過一次,便已經注定了如今不斷被舊事找上門來的結果。哪怕他此時打發了眼前這兩個人,之後也會有更多。

當然,無論如何,對于上次将玉塊取出來救人的決定,慎思是不會後悔的。

只是眼前的情況叫他有點發愁。

那跪着的兩人看到慎思為難的神色,明白慎思并不想回去,頓時急道,“殿下,難道你不管小餘妃娘娘的冤屈了嗎?”

這話叫慎思稍微有些遲疑。

另一人則道,“你孤孤單單在北明生活,哪怕有霍大俠護持,日子肯定也過得不容易,哪裏能比回到東慶兄弟相幫更好?”

這話卻叫慎思哭笑不得了。

看來他的情況并沒有被東慶這些人探知得太過清楚。他們并不知道霍孤影早已亡故,更不知道他如今和羽鴻意的關系。

如果叫東慶那邊知道了羽鴻意和他的關系,會有人來插手北明的事務嗎?如今北明白花初開,新皇初定,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斷然招惹不起東慶的。想到此處,慎思心中又更沉重了兩分。

“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他最終如此答複。

那兩人自然不滿足于這樣的答複,正準備再勸,慎思卻已經一人一掌劈在了他們後頸上,将兩人弄暈,而後便往巷外撤去,眨眼就沒了身影。

他一路掩藏身形,防着可能還有的跟蹤,再次回到了宮城之內,一路急急走向羽鴻意的書房。

秦禮正好從書房裏出來,很高興地與慎思打了一聲招呼,看起來與羽鴻意相談甚歡。

慎思進到書房裏時,羽鴻意的臉色也确實不錯。

但是僅僅看了慎思一眼,羽鴻意的臉色就又黑了下去。

見狀,慎思喉頭滾動,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本就不知應該如何向羽鴻意交代那些事情,再發現自己已經叫羽鴻意如此厭惡,更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麽又回來了?”羽鴻意皺着眉頭道,“你還是走遠些吧,反倒能叫我更舒心些。”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慎思不知道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心裏面有些難受。

羽鴻意重新取出桌上奏折,又看了慎思一眼,“你怎麽還在這兒?”

慎思嘆了口氣,最後向他行了一禮,默默退了出去。

羽鴻意自顧自批改着那些奏折,并沒有覺得慎思這一次的告辭與以往有什麽不同,甚至沒有擡起頭來多看一眼。

慎思又一次走出了宮門,回到都城的巷道,尋到了那醒來之後正在焦頭爛額的兩個人。

好半晌之後,羽鴻意終于将桌面上的奏折全部批改完畢。

他忍不住擲下了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之前焦躁的情緒也仿佛随着這口氣吐了出去,羽鴻意不禁又開始反省起之前的作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了一下腹中胎兒每晚規律的動彈,心情也随着這個孩子的小小動靜而越發平靜。他開始有些為之前的冷言冷語後悔,便站起身來,走出書房,打算找到慎思好好談談。

結果慎思并不在外面。當然的,被那樣轟出去了好幾次,不在外面才是正常的。羽鴻意再次摸了摸自己肚子,有些唏噓。然後他找到宮內巡查的衛兵問了問,得知慎思已經出宮了。

羽鴻意便又回去等着,暗道等慎思再回來時,一定不能繼續那樣随意發火,最好認真道一個歉。

結果等到太陽落山,慎思完全沒有影子。

羽鴻意這才察覺有些不對,連忙叫人在城內尋到。半晌之後,派出去的人回來告訴他,慎思根本不在城內,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城去了。

沒有出城的記錄,只是那些被馴養的巨鳥又少了一頭。

羽鴻意一下子有些懵了,茫然不知道慎思究竟跑到了哪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自從他和慎思相識以來,這小子第一次不聲不響地離開這麽遠。

他覺得慎思一定是和他生氣了。想來也是,只怪他之前态度太差,換做是他被人如此對待,一樣會生氣。

如此一看,慎思想要在外面多待些時候,也是十分正常的結果。

羽鴻意稍微淡定了一點,繼續回到書房處理自己的事情,入夜之後也照例安穩地睡了一覺。這個時候,他還覺得明早慎思肯定就回來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羽鴻意依舊沒有見着慎思的身影,頓時整個人都有些無措,不禁害怕起那個小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當然,那個小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理應不會那麽容易出事。但是很快羽鴻意又想起,前面幾日那小子還被人暗殺過,萬一又遇到這種情況怎麽辦?

羽鴻意連忙派了更多人出去搜查。

又過了兩天,慎思依舊沒有被任何人找到,就連文武百官都明顯感受到了羽鴻意焦躁的情緒。人人噤若寒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直到了第五日,終于有人發現這一切都是因為慎思不見了。之所以這麽些天沒有看到那個小子的身影,不是因為他被羽鴻意派出去了,而是因為他自己跑掉了。這一事實很快在朝廷上下傳開,衆皆嘩然。

而羽鴻意也終于得知了慎思的下落。之前被慎思騎走的那頭巨鳥回來了,口中銜着一封信。

慎思在信上說,他有些舊事需要處理,如今已經去了東慶,短期內可能無法回來,請羽鴻意一切自己保重。并且這小子還表示,希望羽鴻意在他離開這麽些時日之後,心情已經比之前好了一些。

羽鴻意将這封信上上下下看了三遍,然後手腕開始發顫,氣得直接将整張信紙都揉成了一團,恨不得直接一把火燒了。

他将所有宮女和內監都轟了出去,将自己關在房內,一個人大發雷霆了整整兩個時辰。

而後羽鴻意深吸了一口氣。發洩夠了,理智又重新回來,他知道自己并沒有理由指責什麽。他回憶着之前和慎思所見的最後一面,心中已經明白,那小子當時一定是回來和他說這件事,詢問他的意見的,是他自己把人給趕了出去。

想通之後,羽鴻意也萎靡起來,整個人靠在座椅上,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總像是少了一點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文武百官突然集體求見。

“陛下,”不知為何,文武百官的眼睛都冒着紅光,似乎情緒比羽鴻意之前還要憤怒,“聽說那個小子突然丢下你跑掉了?這事是真的嗎?”

羽鴻意覺得“丢下你”這個措辭似乎有些奇怪,但還是實誠地點了點頭。

“尋到他的行蹤了嗎?”百官們越發憤怒。

羽鴻意又點了點頭,“在東慶。”

“那還等些什麽?”百官們幾乎咆哮起來,“陛下!快去東慶,把人逮回來啊!”

羽鴻意想不到他們會如此激動,困惑之餘也對他們的提議很不贊同,“可他是自己想去東慶,我還能把他栓回來不成?”

“栓回來!當然要栓回來!”百官們十分躁動,幾乎掀翻了眼前的桌子,“就算是為了你肚子的孩子,你也肯定要把人栓回來!”

孩子?這和孩子有什麽關系?羽鴻意茫然了。

而百官們已經在痛斥慎思是個人渣。

羽鴻意抹了把汗,不得不勸他們稍微冷靜一些,“如今北明國內這麽多事,我哪裏走得開?”

“陛下啊!”百官們幾乎開始痛哭,“你為北明已經做了這麽多,如果就連這件事情,都要讓你因為北明而耽擱,那我們豈不都成了廢物!”

“我還得去西澤尋找北明聖女的家人……”

“我們去!”

“北明的日常事務……”

“我們幹!”

“新法的實施……”

“我們來!”

“萬一出了什麽事情……”

“我們擔着!”

百官們一個個赤紅着雙目,異口同聲,氣勢十分可怕,“陛下!請不要再說了!你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去東慶把那個臭小子逮回來,絕對不能讓他有半點機會來丢下你和你的孩子!”

羽鴻意不禁也被這氣勢唬得後退了一步,心中十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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