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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鴻意覺得眼前的情況不是很對,這些官員們肯定誤會了什麽。

可是他們究竟誤會了什麽?為什麽會全部對着慎思如此另眼相看?分明前段時間他們還對那個小子十分敵視……這一切又和肚子裏面這個孩子有什麽關系?

羽鴻意百思不得其解。

百官們的情緒也真的十分激動,仿佛如果羽鴻意不打算去東慶把慎思給逮回來,他們就會自己沖到東慶去,直接把那個小子給拖出來宰了。

羽鴻意抹了把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最終卻放棄了勸解的打算,決定接受他們的好意。

難的百官們如此團結一致,願意為他分擔工作。

他又确實很想和慎思再好好談談。

當然,羽鴻意并不可能真的把北明的一切都甩手不管。

秦禮之前提及的玉笛替代品,前兩日已經送到了他的手上。比之慎思所用的那碧綠玉笛,替代品的模樣相差不大,顏色卻是緋紅的。如今羽鴻意腰上正別着一根,已經可以自由地控制那些巨鳥。

那些被捉住的馴鳥人,這段時間也有幾個态度特別好的,被他從大牢裏放了出來,幫忙馴服更多的鳥類兇獸。如今除了那些巨鳥,羽鴻意還有一只訊鳥可用。訊鳥體型極小,速度極快,頭腦也比巨鳥聰慧許多,最适合傳遞消息。

離開都城之後,羽鴻意便可以依靠這訊鳥和朝中聯系,以防遇到什麽必須由他來定奪的大事。

于是乎,當日下午,羽鴻意就背着行囊,戴着鬥笠,獨自一人離開了都城,乘坐巨鳥往東慶行去,一路偶爾落地時也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百官們試圖塞給他許多侍衛,他卻以實在不好意思太大張旗鼓為由,全部給推了回去。

正如西澤與北明的交接被稱為金水林,北明與東慶的交界被稱為木水林。

因為巨鳥的方便,不過兩日之後,羽鴻意便順利穿過這木水林,來到了東慶境內。到了東慶之後,他卻沒再更多乘坐巨鳥,而是任它在空中翺翔,自己踩着地面默默走着。

東慶的景象,對他而言有些新鮮。

相比起西澤的中庸,北明的百廢待興,東慶這個國家顯而易見十分繁盛。随便一個小鎮,都富庶得猶如北明的郡城。随便一個郡城,便富庶得猶如北明的都城。

這是因為東慶長治久安。岑氏一族幾十代經營下來,幾乎沒有引發過動蕩,基礎打得已經十分牢固。就算曾經偶爾出現赤眼兇獸的禍事,也都在數年之內便調整過來。最近百年,更是連赤眼兇獸都消聲滅跡,百姓們只顧着安居樂業。

這樣的東慶,免不得要讓羽鴻意多看幾眼,一路觀察着他們治理國家的方式。

也是從東慶百姓們偶爾的交談中,羽鴻意得知,東慶現任的皇帝陛下已經十分年邁,兩個月之前更是突發重病,如今正卧倒在床,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時日。但是與北明曾經只有一個重病的皇帝和一個年幼的小太子不同,東慶皇帝的子嗣那可是極多極多的。

最年長的太子岑天麒,如今三十挂零。二皇子岑天浩,二十有四,比岑天麒小了足足六年,足見東慶皇帝當年還十分克制。再往下,皇嗣可就連着串的出來了。三皇子四皇子都是二十出頭,五皇子正好一十八歲,還有個六皇子聽說是折了,剩下七皇子八皇子又是一長串,直到最年幼的十三皇子……只不過七皇子往下都太年幼,如今都只是個孩童。

其後宮佳麗三千,比起關陽侯的妻妾成群,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往東慶內部行了數日,羽鴻意又聽聞,那個聽說自幼夭折的六皇子,最近突然被找了回來。

羽鴻意腳步一頓,雙眼微微眯起,心中已然有數。

這個時候,那名突然被人找回來了的六皇子,正被人引到東慶皇帝卧病的塌前。

“天澤……是天澤吧?”皇帝陛下已經老眼昏花,此時此刻卻顯得十分激動,拉住來人的胳膊便不松手,“真的是你嗎?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活得好好的,我一定還能再看到你……這段時日我常常想起你的母親,我……我當年,對不起你們母子……我早該想到,你母親當年正懷着你,正是應該為你積德的時候,怎麽還會那樣喪心病狂,竟然反倒去用巫蠱之術殘害太子……可恨我當年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沒想到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皇帝陛下說得期期艾艾,十分情動。那被握住的少年卻始終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天澤,你怎麽了,為什麽不回我一句話……哦,對了,天澤這個名字,是我為你取的,當年還沒人來得及告訴你……”皇帝陛下說到此處,有些悲戚地問道,“這些年,你叫的什麽名字?”

“慎思。”少年答道。

“慎思,岑慎思,也很不錯……”皇帝陛下斷斷續續地感嘆着,不斷拍着少年的手背,“這一定是你的母親當年為你取的……哎,小餘妃……我好想她……你與她長得像,如今看你長得這麽好,你母親在天上,也算是有所慰藉了吧……”

慎思拉起嘴角,勉強笑了笑,依舊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還好皇帝陛下也沒有強求他的回應,只要他站在那兒便十分高興,自顧自地便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直到後面說得累了,喘氣都有些吃力,又有人過來勸了半晌,這位皇帝陛下才總算舍得将慎思放了出去。

此時皇帝陛下已經許給他一個王位,一座都城內的府邸,以及一大片封地,卻又要求他短期內不去封地,留在都城多陪陪自己。

一回來便有這份殊榮,可以說是聖眷甚隆了。

慎思從皇帝的卧房出來時,嘴角卻緊抿着,顯不出分毫高興。

“六弟。”外面有人正等着他。

慎思勉強笑了笑,“四哥。”

四皇子岑天賜,露出宛如春風拂面般的笑容,“如何,我沒說錯吧?你母親當年是被奸人所害,如今已經沉冤得雪,而你也早該取回屬于你的身份。只有這裏才是屬于你的國家,有着屬于你的家人。父皇此時對你十分憐惜,你得珍惜才是。”

慎思僵笑道,“多謝四哥提點。”

但是在內心深處,慎思依舊是麻木的。

當年的事情,說來簡單,無非是太子突然重病,而後在小餘妃宮中搜出了巫蠱詛咒之物,便說是小餘妃殘害太子,直接賜了死刑。當時小餘妃尚有身孕,憑借龍胎茍延殘喘了數月,卻深知害她之人根本不會放過這個孩子。到了最後生産時,小餘妃一聲不吭,沒有驚動任何人,将誕下的孩子直接交由心腹帶走。

幾乎剛剛做完這一切,聖旨就來了,說小餘妃腹中龍胎乃是借由巫蠱所産的妖子,要連同這個孩子一并處死。傳聞小餘妃當年聽完這道聖旨,便大笑三聲,而後直接自盡。

在這段往事面前,慎思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那皇帝陛下當做需要敬愛的父親,生不出一點父子之間的親情。

至于如今的沉冤得雪?不可否認,慎思之所以選擇回來,确實有一部分是因為母親當年的冤屈。但是眼下這個沉冤得雪……直叫慎思想要發笑。

事情的起因,是皇帝重病之後,突然開始回憶往昔,然後想起當年慘死的小餘妃,想起那個不知死活的孩子,猛地就記起這個女人當年的好來,口中時常念叨着惋惜和後悔。在這個起因之下,四皇子才下定決心為小餘妃翻案。

最後查出的是一個怎樣的結果?小餘妃确實是被人陷害,而背後主使,是前些年因為與人私通而被處死的一個後妃。

慎思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心相信這個結果,反正他是不信的。

然而這個結果很快便得到宮中上下所有人的認同。皇帝陛下十分欣慰,對四皇子此舉十分贊賞,亦不由得更為小餘妃當年的慘死而痛心。面對在這個當口終于被找回來的六皇子,皇帝自然又是喜愛又是心疼,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供着。

至此,慎思算是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時隔十六年跑去暗殺他,又為什麽有人想方設法找他回來,和他講什麽兄弟親情了。

“六弟,”四皇子與他道,“如今你初回東慶,有什麽不方便的都盡管告訴我,哥哥都可以幫你的。”

慎思道了謝,勉強帶了點笑意,卻實在藏不住內心的敷衍。

四皇子笑着攬了攬他的肩膀,口中說着要讓他見識見識東慶的繁茂,便帶他出宮,在外面好好逛了一圈。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帶去的卻都不是什麽好地方,不是賭場就是窯子。那四皇子恨不得能讓慎思沾上一圈陋習。

慎思的神情依舊沒什麽變化,頗有些油鹽不進的架勢。

然後在某一天,被帶進某個窯子裏,慎思意外發現這窯子裏有一個花男。

誠然,相比下陽郡所見,東慶國裏花男們的情況好了許多,少有被拐賣進窯子的。但因為生活所迫,或者其他原因,在這兒看見一個,也不算什麽稀奇。只不過叫慎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因為這麽兩眼,在他們回去之後的當天晚上,四皇子就往慎思房裏送了兩個花男。

慎思臉色一黑,當即就要把這兩人趕走。

但那兩人唯唯諾諾,說是實在已經走投無路,央求慎思将他們留下。他們也不求什麽,哪怕慎思不喜歡他們,也可以純粹當成個聊天說話的。慎思一想,一個人待在東慶如此壓抑,留兩個聊天說話的也确實不錯。

他便嘆了口氣,改變主意,叫下人清出兩個房間,将兩人安排了進去。

結果,就在慎思收下這兩個人的第二天。

羽鴻意終于走到東慶都城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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