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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個。”慎思伸手數了數自己的腳下,又看了羽鴻意那邊一眼,“三個。”
“居然就派了三個人來對付你。”羽鴻意踢了踢趴在自己腳下的屍體,“對方是不是太小瞧你了?”
慎思聳肩,“是我在這邊太低調了。”
“是啊,太低調了,低調得是個人就以為能将你随意拿捏。”羽鴻意皺着眉頭。
被人像這樣子算計,确實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慎思也不禁低沉了臉色,沉默下來。
他蹲着身看了看這三具屍體。這次的刺殺,和上次在北明所遇到那次不同,并沒有出現一落到他們手中就自盡的死士。他們卻絲毫沒有捉個活口的意思,幹脆将三人通通殺了。此時慎思扯開屍體的衣物,只見每具屍體上都有一個明顯的印記,是皇後母族的族徽。
“果然,”慎思扯了扯嘴角,“如果捉了活口,他們必然一口咬定是太子派來的。”
說罷,慎思取出刀尖,劃了兩刀,直接将屍體的皮膚挖出,毀了這些印記。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為不願配合真兇去陷害太子。
“你懷疑四皇子,其實也僅僅是個推斷,沒有絲毫證據。”羽鴻意卻在旁邊道,“太子确實不該是這樣的蠢貨,但也說不定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這種蠢招洗清自己的嫌疑,反而誘導旁人懷疑到四皇子頭上。或者其餘人看見四皇子和太子相争,利用你來一箭雙雕,讓兩人都受到猜疑,也不無可能。”
慎思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是啊,公子你說得沒錯……這潭水,太深了。”
“你就不該攪和進來。”羽鴻意又問他,“這次是一個巴掌再接一次暗殺,下次又是什麽?”
慎思半晌沒有吭聲。
“這樣的親緣,這樣的家人,哪裏還有任何留戀的價值?”羽鴻意越說,眉頭便皺得越緊,心中為這個小子不值得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來什麽東慶?”
“公子,不是這樣的。”慎思卻笑了笑,“我來東慶,從來就不是因為留戀什麽親緣。”
羽鴻意抿着嘴唇,看着他。
“我不想讓東慶的事情幹擾到北明。”慎思道,“而且我想要知道……想要知道為什麽我這麽多年要流落在外,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我的母親一定要被處死。僅此而已。”
“那你現在回來,難道就能知道當初的真相了?你所能知道的,不過是又一堆謊言罷了。”羽鴻意道,“北明也根本不會畏懼什麽東慶,你大可不必如此。”
慎思擡起腦袋,看着他。
“小子,”羽鴻意迎着他的目光,“和我回北明去吧。如果還有人要找你的麻煩,叫他們到北明去找。”
這話顯然叫慎思有些高興,這小子笑得嘴都咧開了。
片刻之後,慎思卻搖了搖頭,“他們這樣欺我,辱我,将我當成傻子一樣利用,難道我就能這麽一走了之?”
羽鴻意挑起了眉,“你還挺不肯吃虧。”
“我吃的虧夠多了。”慎思将視線撇開,看向皇宮的方向,“從我還在娘胎裏起,我就在吃這些家夥的虧。”
羽鴻意理解到了這小子的憤怒與不甘,便閉上了嘴,不再相勸。
“至于當年的真相?我确實是為了真相來的,為了找出陷害我們的真兇。但事到如今,我也已經看透了。”慎思露出冷笑,“哪裏還需要找什麽真兇?我們母子當年能遇到那樣的事情,絕對不止是哪一個人,或者哪一方勢力的手筆。所有人,不管是太子還是四皇子,是皇後還是餘妃,還有其他許多人,包括那個皇帝老子,通通都背着一筆賬,一個都跑不掉的。”
羽鴻意點了點頭,表示認同。東慶皇室內部的關系千絲萬縷,複雜難言。慎思此時的判斷雖然看似粗劣,實際卻最為準确。
“結果我沒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倒是來招惹我了。”慎思說到這裏,神色更冷,拳頭也緊緊握住,“不管是誰,有着怎樣的算計,我這枚棋子都不會讓他們如願。”
“你打算如何做?”羽鴻意問他。
慎思笑道,“當然是……先把這潭水給攪得更渾一點了。”
片刻後,王府中的人發覺慎思不見,一路尋來,終于找到了這個無人小巷,一眼看見兩人腳下的這些屍體,紛紛吓了個夠嗆。再等确認慎思和羽鴻意兩人都安然無恙,王府裏的諸多下人才松了一口氣。
等到一行人回到王府,宮中來接人的內監已經又到了。
內監們看見慎思的臉頰已經消了紅腫,都喜形于色,連忙就要将慎思往宮裏帶。
王府的下人想要和他們彙報六皇子遇刺一事,卻被慎思制止,“方才我在外面遇到了一點小意外,待會直接和父皇說了就是。”
內監們不疑有他,一心只想趕緊将慎思往宮裏接。
慎思換了衣裳,臨走之時又與羽鴻意道,“今兒日子特殊,倒是時機正好。”
“怎麽個日子特殊法?”
“要開春了,這是點兵去南邊的日子。”慎思解釋道,“春季來時,兇獸繁衍,南丹那邊會爆發獸潮。為了不讓南丹的兇獸侵入,每年這個時候,東慶和西澤都必然要派兵過去,在南丹邊境駐紮。”唯獨北明不與南丹接壤,省了這一個麻煩。
羽鴻意想起之前關陽侯所借的周将軍。那周将軍之所以再三強調一定要在開春之前回去,應該也是為了同一件事。
“東慶皇嗣衆多,所以每年都會選兩位皇子帶兵,也算是一場歷練。”慎思又道,“去年太子剛在南丹駐過,今年理應是要換人的。”
話說到這裏,前面那些內監已經催了三次,慎思便只得與羽鴻意告辭。
一路上,慎思卻還在想着這件事。
假如他的推斷沒錯,真的是四皇子在背後操控這一切,四皇子的目的顯然就是陷害太子。而太子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麽?之所以抽那一巴掌,真的只是沒過腦子的魯莽行為嗎?
直到走到了大殿的外面,慎思聽見裏面的争論之聲。
皇帝陛下大病在身,勉強被人扶到了殿上,此時正被太子氣得跳腳。而那太子殿下,在皇帝的質問之下,不僅絲毫沒有為早上與慎思的沖突反省的意思,反倒越發語氣嚣張,“父皇,你被那小子給灌了迷魂湯,我可沒有。從今往後,只要我在這都城裏看到那小子一次,我就打他一次。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只有一巴掌這麽簡單了!”
“你……你……”皇帝氣得直打哆嗦,“你想逼我把他趕走?別做夢了,他不會走的,要走也是你走!”
太子眉梢一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就算寵愛慎思,也不可能真的為了慎思直接罷黜太子。果然,皇帝很快補充道,“你給我到南邊待着去。半年時間,給我好好想想清楚。”
南邊……慎思在外面聽到這兩個字,頓時若有所悟。
太子選在這種時候,做出這麽一副和慎思勢不兩立的姿态,其實只是為了不留在都城。而太子若去南邊,看似失去了近在皇帝身旁的最佳位置,實際卻能得到更重要的東西——兵權。
“兒臣領命。”太子行了一禮,正準備功成身退。
那邊四皇子終于回過了神來,看明白這看似對他有利的發展其實十分不利,連忙上前制止,“父皇,大哥去年就在南邊,剛回來沒有多久,于情于理都沒有今年再去南邊的道理。”
東慶皇帝聞言,也很有些遲疑。确實,像這樣連續兩年派太子駐守南邊,雖然不是說一定不行,卻多少容易叫人有些微詞,也不利于其他子嗣的歷練。但兩個兒子打架,其中一個話都說成這樣了,也總得找個辦法分開才行。
如果把太子派去其他地方,又很難找到符合太子身份的事情……
正在皇帝左右為難之際,慎思總算被人引入了大殿。
四皇子看到他,隐隐有些驚訝,卻掩飾得很好。
十幾個皇子都在殿內,一順站了一排,看起來還很有些壯觀。如果沒有出現意外,慎思便應該是在此時才第一次遇到太子。有皇帝在一旁看着,也不至于挨那一巴掌了。
“父皇,”慎思行了禮後,很快便勸道,“太子是國家棟梁,确實沒有連續兩年遠離都城的道理,還請父皇三思。”
太子聞言面若寒霜。四皇子倒是松了口氣。
東慶皇帝嘆道,“只怕你要吃虧了。”
“有關此事,兒臣倒有一個兩全其美之法。”慎思拱起雙手,擡起了雙眸,“父皇,請将我派去南邊。”
此言一出,滿堂嘈雜,許多人都面露驚異。
畢竟慎思剛剛回來,年紀在不少人眼裏也都上不得臺面。許多人都懷疑慎思根本不懂得駐守南邊的意義,想将此話算做當不了真的幼稚之語。
就連那皇帝陛下,起初也是很不認同。卻在看了邊上太子一眼之後,皇帝又有些遲疑地嘆了口氣。
“父皇!”四皇子發覺事情越發脫離掌控,趕緊上前道,“六弟尚且年幼!就算要讓六弟離開都城,也可直接讓六弟去往封地,何必非去那危險的南邊!”
慎思嘆道,“若去封地,難道就比南邊安全了?說不定反而更容易死在路上。”
皇帝陛下聽出他語氣不對,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實不相瞞,若不是兒臣前些年在外面學過幾招,此時就見不到父皇了。”慎思實話實說,“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兒臣險些就直接死在了都城之內。那幾個刺殺兒臣的家夥,此時屍體怕是還趴在大街上。”
滿堂皆驚。
“還能父皇理解兒臣的任性。”慎思再一次拱起雙手,懇切請求道,“縱使要死,兒臣也寧願死在守衛東慶的戰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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