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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思說完這些話,便低着頭靜靜站在那兒,既不哀求也不吵鬧,仿佛只是在安靜地等待着自己的命運。

衆皇子看着他的神情各異,皇帝陛下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很快有侍衛從外面進來,附在皇帝耳旁低語了兩句。東慶皇帝猛地看了慎思一眼,又深深将那些皇子環視了一圈。

這一眼便讓慎思知道,對方必然已經查清了他之前遇刺一事。

在這一事實面前,東慶皇帝深深嘆了一口氣,心裏明白子嗣間的沖突已經是壓不住了。他不打算徹查那些刺客是誰派去的,因為他不願意處罰任何一個兒子。當然,他也不想失去慎思。如此一來,慎思之前的請求便顯得尤為明智。

“也罷。”東慶皇帝終于嘆道,“你現在的年紀雖然不大,卻也差不多了。當初老五第一次去南邊的時候,也就比你大一丁點。”

太子臉色一沉,四皇子的神情同樣也很不好看。但此情此景,他們如果再出來阻止,就會被皇帝懷疑他們的居心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們最終還是默認了這個結果。

而後經過一系列的儀式,皇帝終于确定了全部的人選,将去南邊的帥印取出,交到慎思手上。慎思恭恭敬敬地接過帥印,與同行的三皇子打了個招呼,又轉身向屋內其餘皇子辭行。

在這個過程中,四皇子的目光始終落在太子身上。哪怕太子,被慎思搶了原本看好的位置,也沒有多看慎思兩眼。

真是被小瞧了啊……慎思對此只是微笑。

等到衆人散去,他又被東慶皇帝留下來說了一些話,扮演了一會父子情深。

再等他離開皇帝回到自己的王府,日頭早已偏西。而羽鴻意正在書房裏閱讀從北明傳來的信件。

“公子,”慎思順手将帥印放在桌上,“北明有什麽事嗎?”

“暫時無事,不過是定時聯絡。”羽鴻意取出紙筆,思索着回信,目光卻不由得滑到那塊帥印上面,“這是什麽?”

慎思便将方才之事一說。

“嘿,”羽鴻意樂了,“你就這麽搞到了兵權?”

“誰叫他們根本不把我當個正經對手看呢。”慎思用手掌推了推那帥印,“南邊也不是什麽誰都想去的好地方,搞不好就會命喪在兇獸口中。”

“需要幫忙嗎?”羽鴻意便道,“我可以再給你多加點兵。”

慎思無語地看着他,“依北明此時的狀态,應該不是幹涉他國內政的時候?”

“行了小子,我知道。”羽鴻意哈哈笑了兩聲,“我就和你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如果你真的連這種事情都沒法自己解決,我倒還真是要再多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慎思的目光中流露出警惕。

“你說呢?”羽鴻意抛給他一個有些暧昧的眼神。

慎思被這眼神撩得心口一熱,頓時湊了過去,将人摟在懷裏便開始親吻。從額頭臉頰一直吻到嘴唇,熱乎乎的。

羽鴻意一下子被吻得有些發暈,連耳後根都泛着紅。直到他發現慎思已經整個人都覆在他的身上,情到深處越來越忘乎所以,都開始撕扯兩人的衣物了,才伸手戳了戳這小子的肩膀,“做什麽?悠着點!”

慎思回過神來,看到羽鴻意這臉頰通紅的模樣卻越發心癢難耐,反而吻得越發帶勁,只留意別壓着肚子就是。

正在氣氛越來越熱之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利的鳥叫。而後一只拳頭大的小鳥便飛了進來,極快地往慎思頭頂啄了兩把,沒反應就再啄兩把,直啄得慎思不得不起身将它轟走,硬生生打斷了兩人。

卻是羽鴻意從北明帶來的那只訊鳥。

慎思憤怒地瞪着它。

訊鳥梗着脖子,炸起渾身羽毛,不甘示弱地鳴叫着,間或轉動黑豆般的小眼珠,往羽鴻意那邊瞪上兩眼。

羽鴻意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看到這般景象也是忍俊不禁。

“這鳥怎麽回事?”慎思十分郁悶。

“它看我耽擱得太久了。”羽鴻意淡定答道,“所以過來催我回信。”

……慎思竟無言以對。

“等我把回信寫好,就可以打發它走了。”羽鴻意重新拿出紙筆,語調平靜地揶揄道,“還是怪你,明知道我有正經事,還瞎打擾我。看看,連只鳥都受不了我們了。”

慎思默默扭過了腦袋,已經無法再與那訊鳥對視。

訊鳥撲扇翅膀,得意地又叫了兩聲。

慎思就不搭理它,一心看着羽鴻意寫字。經過這段時日的鍛煉,羽鴻意的書法水平進步極大,一手毛筆字已經寫得……至少能讓人看懂了。

而羽鴻意寫到一半,突然停下筆來,神情微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怎麽了?”慎思不由得擔心,“不會真壓着了吧?”

羽鴻意搖了搖頭,“只是感覺有些奇怪。”

說罷,羽鴻意繼續寫那回信。

慎思卻始終安不下心來,“怎麽了?究竟哪裏奇怪?”

羽鴻意終于将那封回信給寫好,弄幹墨跡,折疊起來塞入訊鳥腳後的容器。

待訊鳥飛走之後,羽鴻意又一次神情微妙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也說不上有多大不同……就是,往日這個時候,這個孩子都會動得十分活躍,今日卻好像懶散了許多。”

慎思幹脆直接伸出手,覆在他的肚子上,片刻後……便感到腹中胎兒狠狠動了一下。

“這不是挺大的勁嗎?”慎思的神情也古怪起來,“比以前的力道大多了。”

“力道是大。”羽鴻意表示,“但是間隔好像變長了。”

“是嗎?”慎思有些茫然。他畢竟不像羽鴻意那樣,随時随地胎兒有一點動靜都能感受得到。頻率變化什麽的,他真的察覺不出來。

但看羽鴻意那緊皺眉頭的模樣,慎思也只得安慰道,“可能這孩子就是想偷會懶?力氣這麽大,肯定還是很健康的。”

羽鴻意也只能點了點頭,暫時将這件事放在腦後。

“明日我就會随軍到南邊去了。”慎思又道,“公子,你怎麽打算?”

羽鴻意仔細想了想,又偏頭看了看之前那訊鳥飛走的方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一直聽聞南丹的凄慘,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次也算是個機會。”

“真的?”慎思兩眼一亮,卻還按捺着問道,“會不會離北明太遠了?”

“我又不是用兩只腳走過來的。”羽鴻意指了指天上,那兒還盤旋着一只巨鳥,“萬一北明出了什麽事,我想要趕回去,也快得很。”

慎思終于咧開嘴角,坦蕩地高興起來。

次日清晨,慎思便拿着帥印,在宮外與同行的三皇子回合。因為他們只是空降軍中,旗下另有領兵的将領,宮中并沒有更多安排他們與士兵磨合的時間。等到那些将領把士兵帶來,再有一個送別的儀式,便可啓程了。

三皇子不像太子那樣嚣張跋扈,也不像四皇子那樣八面玲珑,性情比較平庸木讷。他看到慎思身後大着肚子的羽鴻意,臉頰顯然有些抽搐,卻也沒多說什麽,只是私底下向慎思暗示了一下南邊的危險。

慎思連忙表示自己心裏有數,他一定會保護好羽鴻意的,不讓那些兇獸傷到羽鴻意一根汗毛。當然,在內心深處,慎思覺得那些膽敢對羽鴻意下手的兇獸才是最值得同情的。

臨走時,慎思又最後見了那些出來送別的皇子們一眼。

就在這一眼後,都城中的暗流湧動,各皇子間的勾心鬥角,各方勢力的相互傾軋,都暫時和他沒有關系了。待他回來時,一切或許會越演越烈,也或許已經塵埃落定,而他手上還有兵權。

一切看起來都十分順利,兩名皇子帶領的隊伍一日日接近東慶與南丹的邊界。東慶的繁華漸漸被他們抛到身後,山林與荒野逐漸增多。一段時日之後,衆人的視野裏更是出現了一片濃霧彌漫的海域。

這是位于四國之間,被四國環繞的內海。因為終年濃霧不散,亦被世人稱之為百霧海。南丹邊境處有一塊地方,是這百霧海最窄的位置。在那兒,東慶與西澤的駐南軍隊可以通過船只互相聯系。

此時天氣尚冷,離獸潮還有些時候,西澤的軍隊理應也在路上。一切都應該是安逸的。

羽鴻意的不安卻與日俱增。他會時不時撫摸自己的肚子,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究竟哪裏不對。

直到這一日,隊伍停了下來。

“過了前面這片林子,就是南丹了。我們直接駐紮在林外就好。”領路的将領道。

羽鴻意從馬車裏挑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這就是分隔南丹與東慶的山林嗎?只要從這個林子裏穿過去,就是南丹。

然而羽鴻意并沒能看到這山林的面貌。幾乎剛剛看了第一眼,羽鴻意便突然臉色煞白,腳下不禁一個踉跄,冷汗唰唰地就從額頭往下掉。

“你怎麽了?”慎思被他這突然的模樣吓了個夠嗆,連忙叫人去喊随隊的軍醫。

羽鴻意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捂住自己的肚子發顫,“我、我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很疼……”

這陣疼痛來得着實古怪。到達這裏之前都還好好的,僅僅遙遙望了南丹一眼,便突然劇痛了起來。

軍醫馬上趕了過來。幾乎一摸羽鴻意的脈,這老軍醫就跳了起來,“不好,夫人這是要早産啊!”

早、早産?慎思懵了。

羽鴻意也懵了,懵得連這劇痛都沒叫他回過神來。

早産?開什麽玩笑?羽鴻意掐指一算,這才一年零幾個月了,當初不是說至少兩年的嗎?整整早産大半年?

羽鴻意吓壞了,“不、不能早産!大夫,求你想想辦法!”

“為什麽會早産?”慎思更鎮定一點。

“這……要說為什麽……夫人看起來一切正常……”軍醫遲疑着道,“但不知為何……似乎腹中胎兒拼命想要出來,正不斷往外擠着。”

“不能讓他出來!快塞回去!”羽鴻意毅然道。

軍醫冒汗了,只道活得久了果然什麽事情都能遇見,這種要求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聽過的。但羽鴻意此時已經慌不擇言,軍醫只得先安慰着,叫人先将羽鴻意給送到後面郡城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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