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天賦與勤奮

切原揉揉雜亂的頭發，讓因汗水黏膩在一起的發絲散開：“那個，雖然還是不太懂近江桑說的，不過我真的！真的在很認真地比賽！”

他知道不能按原來對付近江那套打了，因為很不舒服。幸村和他說過：打網球，就是把球打到別人接不住的地方；以及接住對方打回來的球。

換一種想法，就是打到對手預料不到的地方，然後讓對手把球回到自認為是漏洞的地方。

“赤也突然開竅嘞！”丸井嚼嚼泡泡糖，葡萄味真不錯。

“頗有點随心所欲的風格。”增田細細研究球路，“不對，有種戲耍對面的既視感。”只不過這“戲耍”顯得吃力，近江的防守範圍相當廣。

立石淡笑着看向幸村：“切原君控球很不錯。看起來傲得很，平時很努力吧？”驕傲沒錯，但得有驕傲的資本，不然就是笑話。

“赤也在瓶頸期卡了很久。”幸村答得含糊。

［game set, First stringers 6-5］

[不妙。]近江把毛巾蒙在臉上，閉眼。預判的優勢再次扭轉，他現在正式陷入被動。

[沒辦法預判，節奏也帶不了......怎麽辦？]

[我不會放棄的。]

“藤一又換打法了。”立石反應很快，“在拖，他想拖死切原君。”跟最初的球風不一樣，近江更趨向于底線往來，而不再考慮前後場轉換之類的變奏，對每一球的争取态度也提升至極限。這樣一變，切原要麽拉大預判優勢，加快節奏，要麽随近江回底線打拉力。

他當然選擇前者。

“打消耗也對，十一局下來，赤也的狀态早就出現回落跡象。”

“但是拖也是有技巧的。”仁王插嘴，“像近江桑這樣功底好，折返跑動速度快，防守圈大，這才有底氣。不然在赤也占據預判優勢的情況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現在勝負還是個未知。”神永揣兜，“切原君有點激動。”臨近勝利的激動，這是很多選手都無法避免的心态轉變。

而這恰恰是近江極度劣勢下唯一能夠把握的轉機。

［Deuce］

這是近江第五次扳回賽點，讓場邊的部員們忍不住驚嘆。

“近江桑心理素質真好。”

“都是被逼的。”增田吐出一句，就着衆人不解的神情瞥向立石。[你說。]

立石摸摸鼻尖：“是我當時考慮不周。不過——”黑發青年在大夥兒的凝視下趕緊澄清，“确實是運氣差，部員們天分都不太夠，加上我光顧着比賽了。雪上加霜嘛，但是藤一他争氣呀。”

“之前的三十一年，加上關東連勝這十幾年。”增田歉意地朝竹下颔首，“我們立海只有兩次丢掉縣大賽優勝，一次是竹下前輩那年，一次是近江君那年。”

“血淚的教訓。”立石捂臉，“縣大賽之前和相原一中有兩次練習賽，結果縣大賽決賽被吃透配置，又是前三場直接輸掉了。”

那年相原一中的部長也是個狠人，老實說立石還是蠻佩服的。

“我剛入部的時候，”神永插上話，“9名國三生，2名國二生，這麽算前一年近江桑那屆的也只有10人。”

“可以說前輩們思維不是那麽靈活，但是功底都是實打實的。”場上，近江雙反平擊得分，再次扳回賽點，“聽前輩說，開學時新生直接退部一批，縣大賽後，新生又退掉一批。因為沒人受得了。”

“早上六點就要到部晨訓，下午部訓拖到七點結束，每個周末都要完成一次積分排位賽，假期所有人還得到部集訓。”

“拿網球當飯吃，誰受得了？”

“所以就算近江桑退部後接觸網球少了，那一年裏可是實實在在地瘋迷。基本動作早就刻在骨子裏了，消不掉的。”

［game set, The seniors 6-6］

“到搶七了。”所有人的關注點集中在場上，這讓切原更加緊張。他喘着粗氣，手心的汗剛剛才用毛巾擦過，現在又冒出來。

[我可是...要打敗那三個怪物的，二年級王牌！]

[未來的部長！]仿佛置身于決賽賽場，切原強忍住太陽穴隐隐的刺痛。[立海的連勝沒有死角！]

“我不覺得切原君一定能贏。”神永低聲道，“我那年跟幸村君這年一樣，很多天分高的人，但是大部分都被我們的前輩硬生生磨輸掉。”像近江和切原這場，已經對更高的層次有所觸及。但低層次的比賽重點在于身體素質，即使他們有天分，同一層次仍舊被身體四維所牽制，他們就算想破解學長的“拖”字訣，也有心無力。

“近江桑那年是最苦的一年。”神永回頭看看中島和藤原，“沒有提前準備，臨場經驗不足，部員的天分比較差，應援隊也沒現在氣勢這麽強。”

“一切都靠勤奮，埋頭苦練。”

“這樣的境遇都能取勝，我們後來人沒道理輸，尤其是部員資質差這種借口。”

神永瞥一眼還稍顯稚嫩的少年們：“不是真的想拿網球當飯吃，只是不願意失敗，不願意讓連勝斷在自己手裏。”

“可是天分已經定下，有什麽辦法呢？他們只能比其他人更加刻苦十倍百倍，才能争取到那麽一丁點優勢。”

“你們認為自己理當擁有的資質，可能是別人可望不可即的東西。當你們往上看，羨慕那些天才的時候，殊不知有些人也在渴望達到你們的高度。”

“所以，不要以天分做借口，也別去追逐天分這種東西，因為你們改變不了它。”

切原伸展右臂去夠球，将僅彈起十幾公分的網球直線挑回，中場的近江得到球的軌跡，全力向左後方跑去，反身打球。

“Out.”

[9:8]

背身擊球不是爛大街的技術。幸村和徐佑能打出來，不代表近江也行。

“藤一他扛下很多東西。”立石開始簡單活動手腳，“其實那年如果真的沒有拿到優勝，我們也不會怪他，大家都盡力了。”連勝總有斷的那一年，但是立海沒有低頭的那一年。

“大家都有傲氣，都有野心。只能這麽說。”少年人的棱角還未受到現實的沖擊和打磨，總想争取完美和圓滿。

［Advantage Rikkaidai］

球場邊寂靜無聲，拍球的聲響被蟬鳴噪音遮蓋，下午兩點的陽光正是最猛烈的時候。池田的腿腳已經麻木，他咬着牙大力抽擊出斜線弧度，而近江早已等在落點，一個小球，池田撲上去挑球，近江在網前仰頭視球，熱浪與光線撲面而來，網球在一片耀白中緩緩下落，被棕黑色拍框強擊扣殺。

［game set and match, won by Rikkaidai 7-5］

“啊！！”沙啞不成音的呼號徹底蓋過蟬聲，一團人圍起來相擁而泣。

棕黑球拍緩緩落下，被無暇顧及的主人暫時遺忘，身穿黃黑隊服的短發球員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扯着胸前的布料捂住臉。是笑着哭，還是哭着笑？

“啊——啊！”

前所未有的瘋狂得以發洩，訓練的苦悶和壓抑終于得到解脫。

[立海沒有死角。]切原将球上的旋轉消除一點，打回一個高速直線平擊，見近江的前搖動作，向右前移動，果然在中場利落地将下旋球半截擊回反手區底線，狠厲而刁鑽的路線頓時讓近江感到棘手。

目光炯炯的切原盯着近江的舉動，內心經過這麽多輪的劇烈動搖，已然無法泛起波瀾。

[我，沒有死角。]

［game set and match, won by First stringers 7-6］

“贏啦！”切原頓時動如脫兔，揮舞着球拍蹦蹦跳跳地繞半場跑了一圈，“耶~耶！耶！”

“這家夥......”

幸村抿着嘴輕笑：“赤也不容易。”

“就稍微讓他得意一會兒吧。”

近江也笑着站在中場，耐心等切原激動完。

“多謝指教，近江桑！”切原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左手的汗，和近江握手，“我還從來沒覺得贏一場比賽能這麽開心！”

“不客氣，切原君。”

“加油。”[我知道，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兩人一起下場，切原頓時被三年級學長們圍在中間。

“你剛才太失禮了，赤也。”這是不忘教導人情世故的柳。

最鬧騰的是丸井，直接撲上去把切原濕乎乎熱騰騰的腦袋揉成雞窩：“哇，好燙，赤也你的腦袋上放個雞蛋都能煮熟了。”

“哪有！”掙紮的切原又被仁王勾住脖子：“不錯嘛赤也，你總算能壓pig丸井一頭了。”

“想都別想！”丸井猛瞪仁王一眼，“不對，把我名字前面那個單詞去掉！”

旁邊的桑原見切原通紅着張臉，遞上毛巾和水壺。柳生目測了一下切原的狀态和眼白顏色，稍稍放寬心。

“哈哈哈。”近江接過神永遞來的擦汗巾，“很有活力的小學弟。”

“是啊。”他們的目的已經大致達成了。

竹下輕哼哼兩聲，故作嚴肅：“別太得意啦，接下來的三位，可是最不好對付的。”

“倍感榮幸。”增田回應一句，和做好熱身的立石對視兩息，“‘信長桑’，如何？”

“豈敢豈敢。”立石左臂夾着球拍，笑眯眯地回嘴，“哪能在增田桑面前有‘信長’之稱啊。”

“單打二，正選隊真田VS學長隊立石。”

“雙方上前！”

作者有話要說：

近江在最後輸給了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