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鑽石

氣鳴聲一陣陣響起。

火車緩緩停下，随着一陣陣喧嘩的哨聲，三個人手拉手魚貫下了火車。

大上海的火車站，可比奉天城熱鬧多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曲小西不在這裏停留，也不左顧右盼，拉着哥哥弟弟很快的脫離這熱鬧的旋渦。

三個人一起走，走了一會兒，曲小西額頭已經生出許多的汗珠兒。這邊的天氣，比他們出門的時候還熱了不少。

電車叮鈴當啷的路過，三個人都好奇的看了過去。很快的，曲小西在路口的地方看到一個小面攤。

他們這些天都是靠着小餅幹充饑，看到面攤兒，立刻來了精神，曲小西：“走，我們去吃面。”

一聽這個，原本就有些餓了的曲小哥立刻翹起了嘴角，曲小弟也高興的拽着自己小包袱的邊角，眼睛亮晶晶。

三個人來到面攤兒，曲小西：“老板，面條多少錢一碗？”

老板看到兩個半大的孩子帶着一個小豆丁，應道：“一毛錢一碗，如果加菜加蛋就一毛五。”

碗不算小，差不多也夠成年人吃了。

曲小西：“要兩碗。另外加三份菜三個蛋。”

老板原以為他們三人吃一碗，沒想到倒是挺出乎意料的，不過有生意自然是高興地，他說：“一共三毛五。”

曲小西沒有掏銀元，她還有買車票剩的零錢呢。

因着他們格外還多加了蛋和菜，主動給他們多拿了一個碗。

曲小西将兩碗面條分成三碗，不偏不倚，又将蛋和菜分成了一模一樣的三份。

滑溜溜泛着金黃的荷包蛋蓋在綠油油的青菜上，而青菜下，則是白滑又勁道的苗條。小餅幹雖然好吃，但是一路卻幹巴巴的，如今湯湯水水水汪汪的小青菜，看着格外的饑腸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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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曲小西：“開動！”

這一路實在太虧，三個人可顧不得什麽儀态，唏哩呼嚕的，大口的吃了起來。

曲小西一口咬下嫩黃的荷包蛋，微微眯眼，覺得最好吃的東西，就是荷包蛋了！他們也不僅僅是餓，還真的是有點的虧得慌了。稀裏嘩啦吃完，連湯都沒有放過。

總算是湯湯水水，熱熱乎乎的一頓好飯。

“賣報嘞，賣報嘞，看滬上名流蔣先生一擲千金為紅顏。”

曲小西看着與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報童，招招手：“你來下。”

報童一聽召喚，嗖嗖的跑過來，“有啥事兒？”

一般買報的，可都是體面的讀書人，不是長衫大褂，就是西裝革履，這樣土裏吧唧灰頭土臉的，從不在他的客人之列。不過年紀相仿，他還是跑了過來。

曲小西：“哪一份報紙，租房信息比較多？”

雖然不識字，但是這些報童都是賣長了這些報紙的，各個報紙的風格，差不多也曉得一些。

他睨着曲小西，問：“你要買報？”

似乎懷疑她買不買得起，買得起看不看得懂。

曲小西：“是的呀。”

報童抽出其中一份，說：“這一份裏面多一些，不過。”

他停頓一下，又說：“你如果想要租房，也可以去牙行看一看。我知道好幾家牙行。我都領你去看，你給我一份報紙的錢就行。”

這小孩兒在街上久了，都比較油滑。

不過曲小西倒是理解，不賺錢誰要多嘴呢。只不過，她也不是那麽信得過不認識的報童。才不會由着他領着三個人亂走，誰知道會不會黑他們。

曲小西：“你還是給我一份報紙吧。”

她給了一毛錢，換來一份報紙。

報童也不久留，拎着報紙，又去別處叫賣。

一毛錢都能吃一碗熱湯面了，與一份報紙比，許多窮困的人自然還是會選擇吃飽。所以報紙真的不是窮人的必需品。

曲小西沒有走，反而是翻看起報紙，這段日子看報比較多，她已經習慣這個時候的繁體字和排版了。看了一會兒，果然見到這份報紙有些出租房屋的啓示。

她掏出自己包袱裏的鋼筆，直接在其中幾個租賃啓示上畫了圈。

她畫完了，問道：“大叔，能跟您打聽個事兒嗎？”

她拿出剛才找零的五分錢，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此時并不是飯點兒，也沒有什麽客人，就算是有客人，這樣的五分錢，他也依舊是想要賺的。

大叔一擦手，立刻坐過來：“你說，這一片兒的事兒，沒有我不曉得的。”

曲小西低頭看一眼自己手裏的報紙，問了自己圈中的這幾個地方的治安情況，周遭的環境，大體的房租。面館大叔收了錢，自然是利利索索的都答的清楚，還為曲小西三人提供了怎麽過去的路線。

雙方皆大歡喜。

曲小西得到了準确的答案，與哥哥弟弟手牽手一同找到了電車站臺，很快的就到了他們選擇好的地點。

他們三個年紀都不大，并不适合為了省錢住在三教九流比較亂的地方。真的有個什麽事兒，那是很倒黴的。總歸不能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所以曲小西一眼相中了距離租界很近的一棟出租房，雖然這裏并不是租界內。但是總歸是比其他地方安全了一些。

當然，相應的房租也高了不少。

三個人根據報紙上的地址找到這處小樓，下了電車，他們只需要順着沿街的商鋪往裏走，第一排是沿街的商鋪。第二排的住宅，就有這棟小樓，走過去也就六七分鐘。

而沿街的鋪面這條寬闊的大馬路對面，就是赫赫有名的租界了。

自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曲小西是覺得這裏很好，不過，也要看這邊的房子和房東。

三人很快的敲開了小樓的大門，一個姿容妙曼的女人扭着腰肢出來，她一身旗袍，大波浪柳葉眉，妩媚動人：“你們要租房？”

曲小西點頭：“是的，您是房東嗎？”

女人掃了他們一眼，說：“進來吧，我這邊還有兩間空房。大的在三樓是兩室一廳，十二塊錢；小的在二樓一室一廳，十塊錢。都是不包括水電費雜費和治安費。”

停頓一下，又說：“我頂層五樓還有一間雜物室，只有一小間，如果你們想租也不是不可以。那個便宜一些，七塊錢。”

曲小西：“我們能看看嗎？”

房東掏出煙點了一根，說：“行，跟我走吧。”

她踩着高跟鞋，噠噠噠的領着兄妹三個來到二樓，她說：“這層三戶人家，廚房是公用的。”

一室一廳，三十多平，要說三人也夠用，但是曲小西還是覺得不怎麽方便，而且這裏一開門，正好會擋住一半的樓梯，很容易撞到人。幾人又去了三樓，三樓是兩戶人家。而所謂的兩室，就大了一些，不過雖然是大，也不過五十來平。

這小樓保養的不錯，想來也是，這裏算是本地租金比較貴的地方。

曲小西：“我覺得這裏挺好的。”

她看向了房東小姐，說：“就這裏吧。”

房東挑了下眉，不過很快說：“我姓藍，你們叫我藍小姐就好，我習慣每個月一號一起收房租，押金是五塊錢。這個月還有十天，你就給我十天四塊錢的房租和押金五塊錢，一共九塊錢。另外，一號的時候水電費雜費治安費我會問你要三分之一。”

曲小西：“好的。”

雙方都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很快的，就簽訂了一份租約。曲小西的九塊錢就這樣花了出去。

藍小姐并沒有在這邊久留，把鑰匙交給曲小西，說：“鑰匙丢了也是要扣錢的。”

曲小西立刻回了好。

等藍小姐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離開，三兄妹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房間的格局很簡單，一進門正對的就是客廳，客廳放了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靠窗則是一個書桌。再看，左手就是廁所，不大的地方，入內可見盥洗臺，再往裏就是一個淋浴噴頭，淋浴噴頭的旁邊是馬桶。與廁所并列的則是廚房，大小與廁所一樣。在向前，則是兩間卧室，與廚房接壤的這間是小屋單人床。旁邊那間是大點的雙人床。

五十多平的房間這樣的格局，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曲小西：“我住這間單人房，你們住在旁邊那間房。”

兩個男孩子點頭。

雖然住了下來，三個人卻并沒有停下來。

還有好多事兒呢！

他們出來的時候，身無長物，就算不買衣服，也得買被褥。

曲小西：“我們先盤點一下咱們有的東西。”

他們總算是有機會，好好的整理一下東西了。三個人将門從裏面拴好，各自解開彼此的包袱。

她母親的首飾盒，還有從曲氏那裏要來的二百塊大洋，他們是分成了三份。放在了各自的小包袱裏，而曲小西和曲家小哥哥知書的包袱裏還有一些點心，現在點心都吃光了。可不就全是這些了麽。

當然，曲小西在白老太太的屋裏倒了許多的首飾，也都在她的包袱裏，現在看一看，她那堆兒明顯是別人的兩倍。

不過曲小西倒是沒管這些，她率先拿出那兩個繡着翠竹的金絲絨袋子，直接打開——“卧槽！！！”

曲小西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倉皇又快速的打開另外一個。

果真，一樣。

兩個袋子裏竟然是，滿滿的——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