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後果1

12、

張钰和李婷婷确定了男女朋友關系。周一，張钰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趙恒，趙恒笑得有些僵硬，沒說兩句話就要回班。張钰看出他情緒不高，拽着人不讓走，趙恒心裏煩，一把甩開張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趙恒朝張钰發脾氣，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張钰望着趙恒離去的背影，覺得莫名其妙，之後的一節課，張钰心不在焉，一直琢磨着趙恒好好的發什麽瘋，直到李婷婷又換到了他旁邊，在桌子底下跟他磨磨蹭蹭，張钰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趙恒莫不是吃醋了？

這個想法着實讓張钰吃了一驚，與海南月夜不同，這回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張钰的心裏除了慌亂，還隐約有點欣喜。于是，他決定試試趙恒。

當晚，張钰主動留宿趙恒家。倆人與往常一樣在趙恒房間關起門來寫作業。因為早有預謀，張钰在學校就已經将作業完成，他一手托腮，歪着腦袋看趙恒奮筆疾書，趙恒裝作不知道，故意不予回應。張钰看了一會兒終于耐不住了，他用手指戳了戳趙恒的臉，趙恒氣悶，擡起頭剛要質問，就見張钰湊了過來，嘴對嘴，紮紮實實來了一個濕吻。

“好久沒接吻了，好想你。”張钰聲音輕輕的，很溫柔。

趙恒瞬間紅了眼眶：“你不是有李婷婷了嗎？”

是啊，自己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嗎？還來試探趙恒幹什麽？張钰自己也混亂了，他不知如何答話，只能再次摟住趙恒吻了起來。

倆人吻到動情時，張钰含含糊糊地說：“趙恒，你怎麽比女孩子還要甜。”

趙恒被他吻到渾身癱軟，無暇答話，只一個勁兒地哼哼，像只小貓兒一樣。

“趙恒，我們還是好哥們兒，對吧？”張钰一邊親吻一邊撫摸。

趙恒的理智略微回籠，在張钰懷裏輕輕點了點頭。

“是好哥們兒就不該吃醋。”張钰道：“男人不能跟男人相愛。”

趙恒突然渾身一僵，他推開張钰，有些惡狠狠地說：“男人和男人相愛是變态，男人和男人接吻也是變态！”

變态這個詞讓張钰很吃驚也很懊惱，他沒有留宿，大夜裏跑回了自己家。那天晚上，他在床上反反複複想了好多，結論是，他不想當變态。

之後，張钰和趙恒陷入冷戰，誰也不去主動搭理誰。

Advertisement

張钰帶着李婷婷招搖過市，看到趙恒或失落或傷感的樣子，既有些不忍，也有些得意。張钰覺得，自己真的是病了。

趙恒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雖然看到狗男女在一起，還是會不開心，但時間長了，他也能裝作視而不見了。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張钰。他又一次在趙恒視線所及的地方一邊與李婷婷耳鬓厮磨，一邊用餘光往趙恒那邊瞥，只見趙恒不但對他視若無睹，甚至還笑嘻嘻地與一個女同學共用一副耳機，張钰氣不打一處來，推開李婷婷，兀自回了教室。

經過多方打聽，張钰知道，那個跟趙恒共用耳機的女孩子前不久剛剛給趙恒寫了情書。張钰再也忍不了了，胸腔裏似窩着一團火，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趙恒他們班，将人拽了出來。

張钰怒氣沖沖地說：“你答應那個女孩了？”

趙恒面無表情：“關你什麽事！”

張钰一把抓住趙恒的胳膊：“不許答應她！不許跟她談戀愛！”

趙恒反問道：“怎麽你能談我就不能談？”

張钰有些心虛：“那個……我學習好，你學習不好，就應該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趙恒：“我學習好不好也不關你的事。”

張钰嘆了口氣：“趙恒，咱們別鬧了，行嗎？”

趙恒：“我沒鬧。”

張钰：“既然沒鬧那就答應我，不要跟那個女孩交往行嗎？”

趙恒怒極反笑：“張钰，你還真是霸道。你不喜歡我就罷了，憑什麽還不讓我交女朋友。”

張钰：“趙恒，我們都是男的，男的怎麽能喜歡男的呢？那是變态啊！”

倆人還要多說些什麽的時候，樓梯轉角突然蹿出來一幫男生，嘻嘻哈哈朝他們走來，邊走還邊吹口哨，看向他們的眼神也很是暧昧，張钰怕事情暴露，也顧不得趙恒，一個人急急離開。

與趙恒的不歡而散讓張钰很是氣悶，近一段時間，他都心不在焉，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這種狀态甚至影響了考試成績，從未出過年級前三的趙恒一度跌到了年級第九。壞消息還不止這一個，有一天，李濤神神秘秘地将張钰拽到操場，跟他說，李婷婷爬上了鄭佳明的床。這個消息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雷得張钰是外焦裏嫩。

“上床？李婷婷才高三啊！”張钰驚訝道。

李濤一臉無奈：“大哥，你好像抓錯重點了。重點是，李婷婷是你女朋友，他跟別人上床，給你戴了綠帽子。”

張钰“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雖說是初戀，李婷婷劈腿對他的影響還不如趙恒交女朋友來的大呢。

趙恒估計也知道李婷婷的事了，畢竟，李濤那麽個傻貨都知道了。張钰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趙恒，我被人綠了……”一米八好幾的大男孩，耷拉着腦袋哭喪着臉來求安慰，任誰都會心軟。

趙恒掙紮了不到半分鐘便原諒了張钰：“好了，別難過了，還有我呢。”

倆人逃了晚自習，趙恒陪張钰打了會兒籃球，見他還是悶悶不樂，又跑去給他買蛋糕，張钰面兒上裝出一副食之無味的樣子，心裏早就樂開了花。趙恒上當了，他将張钰領回家，待倆人洗完澡準備睡覺時，他鼓起勇氣吻了上去。好久沒能一親芳澤的張钰就像旱了許久的幹柴，一點就着。倆人親吻着、舔舐着、撫摸着，恨不得将每一寸肌膚都緊緊貼合。

趙恒用帶着□□的聲音在張钰耳邊輕輕說：“钰，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要再推開我了，好嗎？”

張钰狠狠點了點頭。

趙恒似得了鼓勵，一只手摟着張钰的脖子，另一只手與張钰五指交纏，将他慢慢往自己身後帶，張钰的手觸到了趙恒的臀，一通揉捏，趙恒咬了咬牙，抓住那只手朝自己□□摸去。張钰瞬間頓住。

趙恒擡起濕漉漉的眼眸，道：“钰，我愛你，你要了我吧，我不後悔。”

張钰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起身将衣服穿好，痛苦卻堅定地說：“我不想當變态。”開門，離去。

13、

經過前前後後一番折騰，張钰終于下定決心跟趙恒劃清界限，所以，三天後，當趙恒再次來找他的時候，他一句話也肯不跟他說。後來，趙恒又陸續去過他家幾次，他仍然避而不見。趙恒在門外哀求着：“張钰，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聲音裏帶着哭腔。張钰咬着牙堅持不給他開門，也不問他有什麽想說的，他告訴自己，忍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的，待趙恒想通了，他們還是朋友。

趙恒的狀态越來越不好，月考總分拉了班裏後腿，老師罰全班同學抄卷子，還憤怒地昭告天下：“是趙恒，不好好學習，害得大家一起受牽連。”本來高三課業負擔就重，如今因為趙恒一個人的過失，又要抄卷子，顯然是觸了衆怒，同學們群情激奮，放學後，叫嚣着将趙恒堵在學校門口。

“趙恒，你就是個廢物！”

“趙恒，你害了大家，你不愧疚嗎？”

“趙恒，你怎麽不去死……”

大家将趙恒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有的說激動了還動手，起初是推推搡搡，後來就開始連踢帶踹。

張钰和李濤剛一出校門便看見了這群人，張钰一看，大部分都是趙恒班的，出于好奇，走了上去。此時，趙恒已經形象全無，鼻涕眼淚一起流，身上粘的全是土和腳印。

張钰一驚，大喊道：“你們幹什麽！”

趙恒聞聲擡頭，一見是張钰，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張钰，這是我們班的事，你別管！”趙恒班的同學對張钰說。

“到底出了什麽事？”張钰問。

“你知道個P，就因為他一個人，全班都得抄卷子，打他都是輕的。”

于高中生而言，連累大家加作業實在是非常嚴重的罪行，張钰一聽，也覺得理虧：“連累大家是他不對，但是不論怎樣，你們都不應該動手打人！”

這時，幾個男生冷笑道：“張钰，你這是心疼你的小情人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衆人一片嘩然。張钰惱羞成怒：“你們胡說些什麽！”

那幾個男生說：“別裝了，那天在樓梯間，趙恒跟你表白，我們都聽見了，什麽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的，這麽肉麻，不是情人是什麽？”

本來見醜事被揭穿，張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從他們的話裏張钰發現，這夥人并沒有将那天他和趙恒的對話聽全，誤認為是趙恒單方面表白，他一下子松了口氣。

未及他們把話說完，李濤就反駁道：“放P，張钰是年級前三的好學生，怎麽可能幹那種惡心事，是吧張钰！”

張钰只能順着李濤的臺階下：“誰跟他是情人！不夠惡心的！我只是看不慣你們欺負同學……既然是你們班自己的事，我才懶得管呢。”說完看也不看趙恒一眼，拉着李濤匆匆離開。

趙恒呆呆地看着張钰離去的背影，像個失了魂魄的布娃娃，任大家打罵，再也沒個反應。

14、

從五年級一直到高三，八年的友誼，說沒就沒了。張钰和趙恒徹底成為陌路，直到高考結束，趙恒也沒跟張钰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個眼神都欠奉。高考結束後，張钰很想找趙恒問問他填報哪裏的志願，在他的心裏，還隐約期待着能在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他們的友誼，他很想要一個機會補償趙恒。

可是，還沒等張钰鼓足道歉的勇氣，趙恒就自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張钰的大腦嗡一聲變成空白。片刻後，他笑着說：“怎麽可能呢，絕對是謠言。”說罷，拔腿就往趙恒家裏跑。

花圈、遺像還有悲恸的哭聲……無一不在印證着摯友離世的事實。從此以後，世界上再也沒有趙恒這個人了。

張钰蹲在趙恒家門口哭了一個下午，夜幕四合，他站起身，望着樓上那個永遠不會再亮起燈光的屋子做最後的告別，他和趙恒曾在那裏緊緊相擁、接吻，還差點……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張钰的心瞬間揪起，不知道趙恒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自己的，他會不會寫日記，或者用別的方式将他倆的醜事記錄下來，萬一他父母哥哥翻動他的房間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知道是自己逼死趙恒的怎麽辦！

顧不上多想，張钰擡腿就往趙恒家裏走。

張钰按響門鈴，開門的是趙恒的媽媽，張钰曾遠遠見過幾次。

女人雙眼紅腫，見來者是個孩子，不耐煩道：“你是恒恒的同學吧，要不你改天再來吧，我們家今天實在沒法接待你。”言畢就要關門。

這時，趙磊出現了，一把拉開将要合上的門，冷冷道：“張钰是小恒最好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有資格陪弟弟最後一程。”

女人目露愧色，将張钰讓進了屋。一進門，張钰就發現屋裏一片狼藉，破碎的花瓶、盤子和碗橫陳在趙恒遺像前，趙父衣着淩亂坐在一旁。

“阿姨，趕快把樓下收拾一下。”趙磊吩咐道。

“是。”阿姨忙活起來。

“爸媽，你們要是還想吵就出去吵，弟弟已經不在了，不要讓他到了九泉之下還不得安生。”說完，趙磊将張钰護送上樓。

“哥，我想一個人在趙恒屋裏呆會兒。”張钰不敢擡頭，趙磊是警察，他很怕自己的小心眼兒被發現。

趙磊看出張钰哭過，他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好，有事叫我。”說完，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趙恒爸媽不吵了，屋子裏一片死寂，張钰蹑手蹑腳地将趙恒的屋子翻了個遍，每個筆記本都打開看過，确定沒有關于他的只字片語後，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短短的一個小時，他已汗流浃背。

高中同學中口口相傳，說趙恒是因為高考失利才自殺的，張钰聽聞後如釋重負，他在心裏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趙恒的死跟他沒有關系。

驚心動魄的假期終于結束，張钰逃也似的，背上行囊奔赴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