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後果2

15、

兩年後。

“嘿，張钰，你看那個是不是徐靜？”于洋拍了拍正埋頭苦讀的張钰。

張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梳着馬尾鞭的高挑女生正站在圖書館門口向裏張望。這個女生便是于洋口中的徐靜，外國語學院的院花，對張钰一見鐘情，倒追了整整一年。

張钰看了一眼後複又低下頭看書。

于洋很無奈：“徐靜到底哪裏不好啊？長得漂亮不說，還對你一片癡心。”

“你喜歡你帶走啊。”張钰淡淡地回了一句。

“人家喜歡的又不是我！”于洋道。

一旁的丁志強聽不下去了：“張钰，人不能活在往事裏，我們還這麽年輕，你得向前看。”

張钰望向窗外，初夏的樹影斑駁，讓他想起了高二那年和趙恒偷偷在路邊的大樹後接吻的情景，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趙恒，可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他還是會想起他，比如現在，又比如夢裏。

張钰絕非癡情。大一，為了快些讓自己脫離趙恒的陰影，張钰一入學便勾搭上了一個師姐，在發現與對方接吻并不能讓自己興奮後，他又迅速換了一個師妹，依然沒有感覺，好吧，那就再換。舍友驚異于張钰更換女朋友的速度，說他是個花心蘿蔔，直到後來，張钰開始頻繁說夢話，或哭或笑地喊着一個趙什麽的名字，大家恍然大悟，原來是舊愛難忘啊。舍友們覺得張钰可憐，在徐靜出現之後，他們主動當起了紅娘，又是組局又是約飯，為二人提供相處機會。還真有一次，于洋的生日，張钰被灌得醉醺醺的，聚會散了之後，徐靜将人帶上出租車，直奔酒店而去。其實那會兒張钰并沒有完全醉過去，在他的默許下，徐靜剝光了他的衣服，倆人好一番纏綿，就在即将沖鋒陷陣的時候，張钰卻發現，自己槍還沒硬，他如墜冰窟，以醉酒為掩護，滾到一邊裝睡，徐靜只當他是醉得厲害，沮喪過後并未多心。

張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女人沒了感覺。

他變得愈發安靜，營造出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假象，他跟朋友們說，他想争取大三去中山大學做交換生的機會。

而徐靜作為外院一枝花也是很有傲骨的，之所以在遲遲得不到張钰明确回應的情況下還對他癡心不改，也是因為張钰欲拒還迎的手段頗為高明。時而熱情，時而冷淡，在你覺得他就要接受你的時候，突然疏離，當你決心不再糾纏的時候，又給予你直擊心靈的溫柔。

至于張钰為什麽不喜歡徐靜卻還一直拖着她，他也是有苦衷的。他們大學宿舍一共四個人，他、于洋、丁志強是死黨，剩下一個叫楊曉陽的，是個白白淨淨的腼腆男生，大家之所以排斥他，是因為他在被一個富商包養。包養本就低劣，更何況那個富商還是個男的。

楊曉陽跟富商住在外面，鮮少與同學遇上。有一次，許是跟富商吵了架，楊曉陽紅着眼睛沖回宿舍，趴在床上就開始嗚咽。當時，只有張钰一人在，就算關系不好，也不能眼看着舍友哭背過氣去了不管，于是，他坐到楊曉陽旁邊，說着諸如“別哭了，哭多了傷身”、“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之類各種情境通用的安慰，待楊曉陽哭夠了，緩緩擡起頭來，朦胧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張钰，白皙的臉頰還泛着紅暈，漂亮的嘴唇更是櫻花一般惹人垂涎：“謝謝，謝謝你！”楊曉陽帶着哭腔的聲音像一陣電流，張钰頓時覺得渾身酥麻，他倉皇而逃。

Advertisement

這就是張钰的“苦衷”，不知何時，他徹底彎了。他需要徐靜做他的掩護。

16、

做交換生、拿雙學位、保研，個子高、長得帥、家境好，張钰在同學們心裏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上了研究生之後，追他的女生比大學時只多不少，連教授導師們都争相把自家親戚介紹給他，張钰均以學業為重婉拒。張钰頭腦相當清醒，以後就算要找一個女人形婚，也絕不能找自己圈子裏的，男人亦然。

張父的生意一直做得不錯，張钰手頭也比較寬裕。從上大學開始，他就養成了買襯衫的嗜好，四五年的時間買了上千件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襯衫。每周一晚上，他都會憑心情在選擇其中一件，穿上它去gay吧尋歡作樂。

張钰秉持着“只流精，不留情”的精神，流連花叢數年，片葉不曾粘身，直到遇見小海。對于小海，張钰只有兩個字的評價：勾人。比楊曉陽還要勾人。關鍵是，小海初來乍到，身體和心靈都幹淨。

認識小海是個偶然。因為和同學早戀被老師發現，小海逃家出來，錢都花在路費上了，到北京已是身無分文，漫無目的地游蕩到酒吧門口時實在是走不動了，正好碰上前來獵豔的張钰，許是覺得張钰面善，小海鼓起勇氣過去求助，張钰心知來酒吧的都不是善茬，這男孩八成是在跟他玩乞讨play，不過，這樣貌确實是張钰的菜，将人帶進酒吧後，一邊摟着人家揩油，一邊咬着人家耳垂用魅惑的聲音道：“想讓我幫你，總得有點回報吧。”小地方跑出來的高中生，哪見過這種陣勢，吓得一動也不敢動，不一會兒便被張钰這個情場老手撩撥得渾身癱軟。

“你叫什麽名字啊？”撩得差不多了，張钰終于開口問話。

“小海。”小海怯怯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叔叔，能不能先給我口吃的。”

張钰暗笑，還挺入戲，于是配合地為小海點了簡餐，沒想到小海一見食物眼睛都亮了，大快朵頤的樣子讓張钰不得不承認，自己誤會了，到嘴的小鮮肉沒了。

不一會兒小海就吃完了，張钰問道：“吃飽了嗎？”

小海高興地點點頭。

“吃飽了就走，我送你回家。”說罷，帶着小孩海出了酒吧。

小海低着頭跟在張钰後面，默不作聲。

張钰：“你家在哪？”

小海：“我不回家。”

“不回家？不回家你睡馬路啊？”欲望不得纾解，本就憋屈，如今還得當保姆，張钰心情low到爆，語氣也頗為不善。

沒想到小海瞬間紅了眼眶，咬着嘴唇不發一語，緊接着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張钰見狀也于心不忍，小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他消了不少火，不帶□□地将人摟進懷裏：“不回就不回吧，先去我那住一晚，明天給你父母打個電話報平安，不管怎麽樣，那都是你的父母，這會兒不定多着急呢，滿大街的找，再出點什麽事，你要後悔一輩子的……blabla……”

小海在張钰那裏住了一周，他父母是知道的，确認張钰不是壞人之後，他們給小海打了些錢，一來讓他報答張钰，二來讓他在北京散散心。

一直到臨走，小海都沒想好要給張钰買點什麽，他問張钰：“叔叔，你喜歡什麽啊？”

張钰調戲人的話張口就來：“你。”

“啊？”小海沒反應過來。

張钰笑道：“你不是問我喜歡什麽嗎？我喜歡你啊。”

小海臉瞬間就紅了，一言不發跑回自己屋裏。張钰不再理他，繼續看書。過了一會兒，小海複又回來。

“叔叔！”小海喊他。

“嗯？”張钰擡頭。

小海一踮腳，吻了上來。只怪小家夥太過勾人，張钰二話沒說，一把攬過小海的腰，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吻到兩人都情動之後，張钰松開了手，小海大口喘息，臉紅的不像話：“叔……哥哥，你等我，等我回來。”

張钰根本沒把一個孩子的誓言放在心上，送走小海後，他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軌：科研、約炮、做夢。當趙恒再一次出現在自己夢裏時，張钰突然意識到，有小海陪伴的這些日子，他居然一次也沒有夢見過趙恒。

一年後，再次見到小海，張钰的欣喜無以複加，他是他的解藥，徹底擺脫過去的解藥。

剛上大一的小海成了張钰的情人。張钰很寵他，幾乎到了傾其所有、言聽計從的地步。小海大學剛一畢業就被張钰安排進了于洋的公司，從上學到就業，借着張钰的勢，可謂一帆風順。

小海的第一筆工資被他拿來買了一對素鉑金戒指。鮮花、紅酒、蠟燭……小海緩緩走到張钰身旁，在張钰驚愕的注視下，單膝下跪，拿出戒指：“哥哥，你願意與我共度餘生嗎？”

17、

張钰是抱着壯士斷腕的心情帶小海回垚關的。到了垚關後，為免小海受傷害，他将小海安頓在了酒店，準備自己先回家攤牌。

第二天早上十點多，張钰離開酒店，去老水果市場買了父親最愛吃的芒果和母親最愛吃的火龍果，沒曾想，在交錢的時候，竟遇上了多年不見的趙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自從離開垚關出去上學，張钰每年能少回來就少回來，即便過年躲不過去，他也盡可能不出門，怕的就是再遇故人。

趙磊見張钰跟自己一樣，手裏也拿着火龍果，語氣有些傷感：“如今，還記得小恒愛吃火龍果的，估計也只有咱們倆了。”

張钰見趙磊誤會，也沒解釋，鬼使神差地跟着趙磊去了墓地。這是他第一次來給趙恒掃墓。石碑上，趙恒笑得無憂無慮，趙磊掏出手絹撣了撣上面的灰，然後倆人一起将水果擺好。

趙磊凝視着照片，良久，開口道：“曾經，弟弟想要讓我找人把他調到你們班，我拒絕了，我很後悔，如果當初遂了他的願，也許……有人傾訴，他就不會自殺了。”

張钰呼吸一滞，未等趙磊再說什麽，便匆匆轉身離開。

祭拜趙恒的小插曲如一枚□□，将張钰心裏原本的喜悅和忐忑都炸了個粉碎。他渾渾噩噩地回到父母家中。

母親為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飯桌上，父母對張钰噓寒問暖，言語間還隐有催婚之意，見張钰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是兒子不愛聽，老兩口便知趣地換了話題。

“兒子，你還記得你上中學的那個好朋友嗎？”張母突然問道。

“哪個好朋友？”張钰頓時緊張起來。

“就那個趙恒啊。”張母道：“他哥哥當警察的那個。”

“嗯，記得，怎麽了。”張钰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你不知道，最近整個垚關都在傳他們家的八卦。”一說起八卦張母立刻來了勁，筷子一放，對着兒子娓娓道來：“我才知道，原來趙恒他爸是咱們省的省長，大貪官一個，剛剛被拘，私生活可混亂了，據說，他的大兒子，也就是趙恒的哥哥，是原配老婆生的，原配死後，他又陸續找了好幾個情人，後來遇上趙恒的媽媽，倆人奉子成婚，結婚以後趙省長依然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本來以為趙恒媽媽挺可憐，可據說，那女人也不是善茬，趙恒根本不是趙省長的親生兒子，小孩都上小學了才被發現，但是那時候趙省長還得仰仗趙恒媽媽的財力接着往上爬，只能委曲求全，後來不用委曲求全了，又趕上提正的緊要關頭，不敢離婚，拖來拖去就拖到了趙恒高三。當父母的根本不為孩子考慮，馬上高考了，還吵得不可開交，據說趙恒就是那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父母離婚再加上高考失利，那麽小的孩子，難怪會自殺了……”說到這張母深深嘆息。

張钰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抖得一塌糊塗，當年的點點滴滴彙成一把利刃，在他的心裏來回翻絞。

“人家家的事，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張父打趣道。

張母瞪了丈夫一眼：“一部分是新聞上看得，一部分是他們家以前的保姆說的。那個保姆就住在咱們小區。”

“我記着那會兒你跟趙恒特別好……”張父尚未察覺到兒子的異樣。

“啪”張钰手裏的筷子斷了。

張父張母齊齊看向張钰。

“那個……我……”張钰語不成句：“我……有話對你們說。”

“沒事吧兒子？”張母握住張钰的手，關切道：“手怎麽這麽涼。”

“我談戀愛了。”張钰定了定心神道。

“戀愛了？好事啊！是北京的姑娘嗎？你同事還是你同學？漂不漂亮？”張母連珠炮似的發問，一旁的張父也笑得合不攏嘴。

張钰：“那個……不是姑娘，是小夥。”

老兩口瞬間沒了聲音。

“小夥？”張父似是不懂，亦或是不信：“什麽小夥？”

張钰擡起頭，認真道：“我戀愛了，跟一個男孩子。我倆在一起将近五年，感情非常穩定，希望二老能夠成全。我把他也帶回垚關了，就在萬盛酒店住着，如果你們想見，我就帶他來，如果不想見我們明天就回北京。”

老兩口被雷蒙圈了，半晌無話。

張钰見倆人要哭不哭的委屈勁兒，心裏不是滋味：“爸媽，對不起。我知道你們一時接受不了，但是……你們的兒子真的是個同性戀，對女人一點也不感興趣。求求你們，成全兒子吧。”說罷，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18、

最終，張钰的父母想通了。自己的兒子那麽優秀，比他們有文化、見識廣，兒子認定的人，肯定錯不了。而且，倆人打從張钰小時候就忙生意，根本沒管過他，結果，他不僅沒有作奸犯科，還去北京讀了碩士，生了這麽好的孩子，是他們的造化，在這世上，沒誰能事事都如願，該知足了。

小海順利入住張家。

當晚，小海躺在床上深情款款地對張钰說：“哥，以後我就是你媳婦兒了。”

張钰心裏一陣悸動，廢話不說，将人壓在身下，連親帶咬，上下摩挲。顧及到隔壁就住着張父張母，小海不敢大聲叫喚，只能像貓兒似的小聲哼哼。煞風景的是，張钰又想起了趙恒。他和趙恒始終沒做到最後一步，張钰不知道趙恒□□是什麽樣子，卻始終記得他被自己箍在懷裏親吻時發出的□□，跟現在的小海一樣，既甜膩又性感。

以前，張钰安慰自己，趙恒是因為高考失利而死，如今他更加堅定，他的死與自己無關，家裏亂成一鍋粥，任誰都會承受不住……是了，與我無關，張钰在心中一再确認。

小海的皮膚細嫩柔滑，張钰覺得用雙手撫摸還不過瘾，便伸出舌頭在小海臉上舔舐起來。

“哥哥……嗯……別舔了……別……”

張钰壞壞一笑：“不舒服嗎，寶貝。”

張钰最喜歡看小海那張被□□催紅了的小臉，每次在他咿咿呀呀快要高潮時，張钰都會睜開眼睛凝視他，今天也不例外，張钰微笑着睜開雙眼，沒想到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故人的眼睛，笑容凝固在嘴角……

“钰，你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