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辛苦最憐(3)
雲字那一筆沒寫完,某人連酒漬帶手指全合在掌心裏,他知道是什麽,“圓圓,小時候落水那次,真的是來追我的嘛?”
他看着眼前的她,想的卻是遠至二十年前的事。
梁京無從而知,那時她太小。
豈料章郁雲俯身來就她,無關風月的一記眉心落吻,“我就當是。當初你奶奶告訴我的時候,我就認真了。”
他說,圓圓早該賴上他的,這樣他能早點護着她,而圓圓也能早點偏私他。
這樣暧昧的偏袒,章郁雲說,夫複何求。
從前他為自己活,今後他總算可以為心愛的人活,為妻為子,
“圓圓,好不好?”
“好。”
先前他這類的求,委婉地,輕佻地,認真、不認真地說過好多回,梁京從沒正式回應過他,這一回,他問得簡明含蓄,她答得卻堅定響亮。
“喂,聽清楚了我問什麽嘛,就好?”
“章先生不是在求婚嘛?我知道呀。”
“你真答應?”有人從沙發上躍起身,端正問她,更像是審。梁京早就說過,他是個商人,時時刻刻都要做生意,“那現在就去買花和戒指。”外面夜裏快十一點鐘了,他要去買戒指?
“比起鮮花和指環,我更在乎你。”梁京一直蹲在沙發邊,此刻她去擁抱章郁雲,“我只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你還有我。”不是她有多緊要,而是她希望并會努力成為與他平攤歲月悲歡離合的另一個人。
其他儀式感都可以不要,她只想跟Elaine認真交代一下,交代她的下一步人生計劃。
也許Elaine會不同意,“沒關系,我也會學章先生這樣,一次次不氣餒地在她面前求。”
“梁京,可是現如今這個情況,我甚至都不能帶你回去見他們。”這是章郁雲世俗視角裏,給女方名分的必然路徑。
可惜眼下,章家一盤散沙。
“不要緊。事分輕重緩急,生老病死,人生四首裏可沒有結婚這一樁。”她難得在他面前占一次上風,話謹記的是家教之言,但眉眼裏有了屬于自己的世故圓融。
章郁雲輕彈她額頭,原本想縱容地慣慣她,末了,極為坦誠地朝她說謝謝。
謝謝她願意解語般地待在他的生命裏。
江北開拓的分工廠收購,章郁雲因為父親病重的緣故,臨時撩了挑子回城。眼下,無論如何,他還得再親自去二次面談。
家裏這頭也是輕易脫不開人,所以這趟短差,他是能壓縮就壓縮。
繼母這件事,章郁雲告訴梁京,爺爺因此發了好大一頓火,怪他毫無家主氣度,夾私報複,連同着兄弟情意也不顧了。
“你早幹嘛去了?”老爺子發難起人。
章郁雲指着光華寺的方向,記挂着他母親的長明燈,糾正爺爺的公平公允,“您就當作我不想擔個弑父的名聲罷。”
“混賬東西!”
爺孫倆鬧得不歡而散。章仲英說如今的局面他料到了,料到老大終究會刻薄寡恩。只是沒想到,他最後留了這麽一手。
章郁雲臨去江北時留話,“爺爺,因為我不能代替我母親,原諒還是不原諒。我終究問不到她了呀。您不能這麽不成全人,讓人愛撈不着,恨也不順意。”
他是夜裏動身的,人從老宅裏一點點走失到黑暗裏去。院牆之外,冷峭的夜幕裏,綴幾顆孤星。
章仲英早前為沈韻之尋過一套像繡版的《紅樓夢》,可惜沒正經送出去,擱置在他書房裏,沒事他就翻翻,幾冊都被他翻起毛邊了。
晌午小沈打電話給他,認真勸他保重自己,人生最難不過這樣的分骨肉,
但世事艱難,人心更苦。
你做家主自然明白其中艱辛,這些年一心規訓着這個孫兒,來繼你的後路,好彌補你生了個庸碌兒子的憾。
試問,你真正軟心腸地體己過郁雲嘛。他戳破這點不光彩,你就覺得門楣有損了,殊不知,最有家主心腸的就是他了。
一個人驕傲地挨了這麽多年,要不是父親此番注定熬不過了,他未必能叫你看到這副所謂的刻薄寡恩。
他先是你們章家的孩兒,才是你選的繼承工具。
章仲英坐在案前燈下,手杖丢開一邊。這些天,兒子那處,他是一步沒有去。老規矩,他怕再給熹年折了福。
老年送中年,多麽地不作興呀。
但蹚過多少坎坷的章仲英最終只能認下這一局,這一人生殘局。
将得他攤手認降。
章郁雲出差原本停一宿就回來的,那頭遇到大霧天,航班延誤了大半天,他平安抵達S城已是深夜。
江南的天氣也不算好,初冬,霧霾鎖着整個城,冷空氣吸進肺裏,倒是叫腦子醒幾分神,司機一直候他到這大半夜,待他在後座懶散坐定後,才問章總去向。
“回老宅那裏。”
車子一路上滿倉道,這處半山地段,章郁雲自幼車進車出多少遭,頭一回坐在車裏看車前燈,像劃破什麽陰司路般地叫人頭目森森,仿佛他不在人間。
老宅前庭停好車,章郁雲一路上了北屋,孫姆媽知道他夜裏回來,沒去睡,等着給他做夜宵。
郁雲把手裏的衣服與公文資料交與姆媽,先開口問了父親情況。
已經吃不下東西了,全靠醫生每日打的營養液吊着。
“郁雲,你這些天不能再出去了,你爸……”孫姆媽良善,紅了眼睛,似看又像是求章郁雲,“到底你是長子,都已經鬧成這樣了,我說句你不痛快的話,死者為大,你爸爸……”
“知道,姆媽你也快去睡吧。”
“我下點雞湯馄饨……”
“我沒什麽胃口。”
章郁雲在這裏歇下,簡單洗漱後,看到手機裏有梁京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問他落地了嘛?
他簡單回複她:已平安到家。
他發出去後,還想着她未必看到,肯定睡着了。
那頭梁京的電話已經進來了。
已經下半夜了,快兩點,章郁雲問她,還不睡,作賊呢?
“你到家了?”
“嗯。”
“你父親……”
“已經吃不下水米了。”
那頭突地沉默了下去……
章郁雲洗漱好,孫姆媽端進來碗山藥粥,一味地關照他,再不餓也用點,不然身子強不過。眼下他翻動着調羹,聽神良久,骨瓷聲落回碗裏,“圓圓,随我見見他好嘛?”
……
人囫囵着心事,匆匆補眠不久天就亮了,周日于章郁雲,沒多少休假的概念,短差前耽誤了一些行政文件。
方秘書那頭急着要,他一早就去平旭那邊處理。工廠制造、工程設計項目照樣有人加班,尤其車間,人休機器不休。
下午騰出空後,他草草在自己辦公室裏結束一根煙,穿上外套,跟陪着他加班的方秘書說一句,他去工廠那邊轉轉。
“還有,辦公室裏的百合,是誰放的?”
章郁雲辦公室的會客處日常更換鮮切花,通常以百合為主,但他襲爺爺的驕矜病,一向的要求是花蕊要剪掉,這一點跟慣他的助手都知道。
今天本就是休息日,總經辦的文職助理又請假了,行政部臨時支援的一個小姑娘,頭一回在老板跟前轉,怕是方秘書叮囑了也一門心思沒記住。
方柔叫小姑娘過去處理花蕊的時候,妮子還是浮滑得在章郁雲面前賣伶俐,章郁雲不無戾氣地訓斥了方柔,“下回這種短人的時候,花也就短了吧!”
方柔望着老板一路出去的背影,傷神之餘,即刻打發了小姑娘去,連同花,一并扔進了垃圾桶。
她自己懊惱,也知道章郁雲近日心情不可能多好,他父親病危。
章郁雲去工廠車間制造及零部件生産兩塊區域轉了下,工廠區域有接駁車,而老板卻只身一人來巡廠的架勢。
多少員工原先懶散的心神又頃刻聚集起來。
章郁雲自顧自地站在一個行吊車下面,聽着車間轟隆地機器運轉的聲音,他打發了現場的主任及相關負責人,也懶得朝任何人交待,他下車間的意圖。
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螺絲一鐵塊,俱是爺爺掙下的,自然也有父親的一份;
他多少有些愧疚的。經年累月地在這裏熬着,卻沒有一分一秒是熱愛這裏的嘈雜,機械,流水。
平旭總部幾大分廠,養着幾萬號人,這萬號人背後又是萬個家庭,萬家燈火。
還不談外包出去的一級供應代工廠商。
章郁雲難将心事訴與任何人,唯獨戚戚地将自己歸攏在機器的轟鳴聲裏。
爺爺老矣,章熹年沒多少時日,最後留下他,誰也料不定,他能把這家業撐多久。
……
近下午四點的時間章郁雲回辦公室,阖上門,他想眯一會兒,晚上還約了圓圓一同回家。
內線給方秘書,五點準時喊他。
可是下午四點四十五分左右,章郁雲被匆匆而來的秦晉驚去覺,他聽清秦的話後,雙腳從身邊的文件矮櫃上撤下來,形容晦澀冷漠,唇角挂着些寒噤,目光警惕森森——
倪竟坤被審查了,土管局內部的消息。新北那塊地沒準跟着吃瓜落。秦晉收到線報的同時,倪在那處招待所的樓頂,不知如何避開看守人員,墜樓身亡了。
章郁雲坐在靠椅上,始終未發一言。
沒多久,他發微信給梁京:臨時有事,父親那邊,等我通知,安。
晚上六點,離事發不到十二小時,有關調查小組,在平旭總經辦出示證件,希望平旭科技負責人章郁雲先生配合參與事件調查。
梁京從章郁雲匆匆取消與其父親會面之後,就一直未曾與他聯系上。
起初是她沒在意,後來是微信沒回,再打他手機,提示關機了。
兩只手機都是。
她心上很不好,忐忑猜測也不敢亂議論給Elaine聽,就在她急得要出門之際,秦晉貿然造訪了。
梁京這才得知,平旭出事了。
“他會不會有事?”這句問得極為地冒進且生硬。
秦晉永遠那樣四平八穩,二人站在院子裏說話,風裏很冷,他特地往她上風處站站,“放心,他雖然渾,但是做事很有分寸,絕不會把自己饒進去。” 只是例行問話。
此外,秦晉點撥了她樁世故。因為梁京看穿些徐起屾的陰晴不定,這更叫章郁雲及時擇幹淨自己,新北那塊金融地皮,倘若章氏沾上點官非,徐起屾那頭保不定就按程序撤貸了,半分情面不會留。
聽到這,梁京錯會了秦晉的意思,“還是因為我,連累他了對不對?秦先生,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或者我可以怎麽做,我去求關寫意會不會好一點?”
她急得直掉眼淚,但又賣力地攥緊手,命令自己冷靜。秦晉連忙打消她,不不不,急急出口,他喊了她聲“圓圓,”
梁京比他先愣住了。
“這個天窗,好在章郁雲及時叫章董補給了,以備後患。”
秦晉登門,也不是僅僅來通知梁京這些,而是,章郁雲父親要見梁京……
章董也允了。這個亂糟糟的檔口,世俗偏見都不及死生相隔了。
老大那裏的事還瞞着章熹年。但是家裏說好的,章郁雲晚上要帶梁京回來,等到這個時分,都不見一雙人影。
“郁雲父親突然清醒極了,圓圓,你該是懂……回光返照的……”
到此,梁京叫秦晉略等等,她回去和奶奶說一聲,“我去,為了章郁雲,我也要去,”她說着,翕動了唇邊,“他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恨他父親。”
或者恨着恨着,已然忘了自己當初的軌跡。人終究是頑固的,頑固地活着,頑固地不同過去回首。
梁京回到屋裏,簡單同Elaine交代了幾句,後者聽後只簡單叮囑幾句圓圓,無論受多少委屈,都不可以還口,對方終究是章郁雲的父親,聽見了沒?
梁京穿好大衣,也鄭重應下奶奶的教誨。
她第三次踏進章家這座老宅裏,心情百味。
一路随秦晉七拐八繞地進了主人正居處,跨過一道門檻,先是聞到室內熏着淡淡的檀香,卧房外的廳堂裏,站着好些個人,悉數的黑灰調穿衣中,梁京只一個傅安安是識得的,舊中式的陳設,她一路被秦晉引進卧房裏,燈火如豆,許是不久的人也禁不住強光灼眼。
舊式的架子床前,晏雲哥哥獨自陪在父親身邊,他快而立的年紀,也熬不過一場男兒有淚。父親待他是無可挑剔的寵愛,由着他自幼縱情,不愛生意場上的端盞、虛與委蛇,也随小二去。
“爸爸,您千萬撐着些,等大哥回來。”
床上的人,兀自一聲嗚咽,任何言語未有,已然催下了梁京的眼淚,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哭,也心裏勸誡自己,不能哭,章家人也許會嫌晦氣。
秦晉上前一步,他今晚是代替章董的命令,沒人敢駁他,俯身去喊章熹年,“章總,人過來了。”
被告知的人,梁京隔着些距離,昏昏暗暗的,她甚至都不敢去遞眼瞧。
秦晉湊在章熹年耳邊聽了些什麽,就關照晏雲,“你父親要單獨同梁京說幾句。”
晏雲回首看了眼梁京,無聲無息的審視裏,終究還是讓步了,
起身讓出的那張杌凳,秦晉喊梁京上前坐。
猶豫之際,秦晉痛容且無聲地催她,梁京這才一個快步,腳下失重地邁坐在那張凳上。
她斂聲靜氣地從床頂上石青色的绡帳到床上人蓋得錦緞被面,最後,目光彙上章郁雲父親的盯望,後者那渾濁滞動的眼窩裏,經由房裏昏慘慘的光一披露,饒是梁京懷着敬畏心,還是覺得可怖的,他震駭住她了。
章家的男兒都是風流倜傥的板正身條,形容也周正姣好。
但眼前的人,瘦脫了相,他就像梁京小時候看得那些僵屍鬼片裏的人,臉上沒有半點慈善,甚至是面目可憎的,因為病痛折磨的,梁京甚至瘋狂地懼怕,他伸出一只青色長甲的手扣住她,怨憎她,為什麽要迷惑我兒子的心?
可是他沒有,只是嗚咽地喘出幾口粗氣,秦晉在旁提點梁京,讓她喊他一聲。
梁京忽地擡頭,紅着眼眶,求助的模樣,小聲問,喊……喊什麽。
“你招呼他一聲,讓他知道你代表郁雲回來了。”
提到章郁雲的名字,梁京這才緩緩回過神來,也委屈擔憂懼怕全一股腦湧上心頭,她替他急,也替他悔,你父親快不行了,你為什麽不快點回來?
最後,她随着外人的口吻,輕輕磕絆地出口,“章伯伯……”
聲音與淚一塊,章熹年微微側首過來,他在床畔的一只枯槁手,不由被梁京一顆淚滴落到。
這一面,章熹年只和梁京對話了一句,他告訴後者,“他媽媽……彈一首鋼琴曲最好……聽……《月光奏鳴曲》……”
最後,手微微一擡,示意秦晉送客了。
—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梁京站在庭院裏,聽到傅安安一聲痛哭。
她會意了,一仰首,看天上蟹青孤遠的上弦月,杳杳冥冥,似有若無。
天上未圓,人也難圓。
老宅子裏斷斷續續起了些哭聲。
梁京一個外人,只身立在庭院裏,阖目,幾顆淚,悄無聲息。
将近淩晨三點,外面陸續過來的本家裏有人喊了一聲,郁雲回來了。
章郁雲一路往正屋大廳裏去,手裏的西服外套,随意地丢給跟在他後面的本家兄弟。
他已然知道消息,可是往父親停靈處一張眼時,還是頓了半步,人已入殓。
宅子裏本家親戚準備發訃告,偏偏他一個主事人,最後一個回來了。
族中長者要他快些去叩頭,舊式傳統的葬禮,要孝長子燒頭一刀紙。
一屋子的人等着他。
章仲英未等章郁雲邁過正廳門檻,拄着仗狠狠朝孫兒打了一巴掌,廳堂裏無人敢勸,爺孫倆也各自執着沉默。
這一巴掌,無需旁人理解,章家三代今日算是各自銷賬了。
梁京遠遠地瞧着章郁雲點燃那一刀黃紙,慢慢升騰起些灰燼,飄到廳梁上去。
而他,一言不發,去了父親,也始終未見他掉一滴淚。
約莫清晨拂曉際,章郁雲回房看梁京,她從床邊緩緩站起身,她已經坐了幾個小時,即便再累,外面的動靜,始終叫她難阖眼。
他一聲孝服,短發也再削減了些,取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孝意,走近梁京身邊,二人無聲地擁抱着,他将圓圓扪在懷裏,扪到她都快難換氣了。
良久,梁京問他,公司那頭怎麽樣了?
你父親都未曾見到你最後一面呀。
問着想着,她熬了一個晚上的苦楚,似乎才找到了出口,她埋在章郁雲懷裏宣洩又壓抑地哭着。
她好怕,怕他出事,也怕他父親,可是那個人就這麽活生生地沒了最後一口氣。
章郁雲安撫她,聲音聽起來,避重就輕得很,沒事的。
梁京就此急了,“我求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好不好,你告訴我,我聽得懂的。”
她仰首淚在臉頰上,審視着他,章郁雲卻苦笑不語。
“圓圓,他已經死了。”章郁雲眼裏的鎮靜與冷漠,讓她一時間甚至聽不明白,他口裏的‘他’,到底是倪,還是他父親。
章郁雲抱着她,溫和地觸摸她的長發。
試圖叫她安心。
房內有些丁香花的氣味,經由暖氣一烘托,靜谧人心。
良久,梁京右側脖頸處無端一滴濕熱的滾珠子,她才想推開他看他,章郁雲不肯,“別動,就這樣,讓我靠會兒,好嘛?”
他歸來得急,形容都沒收拾,下巴處的胡渣挨近梁京時,有些紮人,低語間,他問她,父親同她說了什麽?
梁京一個勁地搖頭,沒有,正是什麽都沒有說,她才覺得即便她來這一趟,都是沒有用的。
章郁雲反過來安撫她,沒說什麽,便是認同了,
也算替他最後盡孝送終了。
圓圓問他,這可以算的嘛?
“你自己親口答應我的,自然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二人沒說多久,外面有人喊章郁雲。
請他出去商量和尚、道士的道場事宜,爺爺信奉這些,即便人終究成為一抔灰,但該盡的哀思還是要盡。
這也是生盡孝死盡哀的意義。
他在她額上貼了一個吻,“我先叫司機送你回去。眼下我也顧不到你。”
“奶奶那邊已經知道了,她想讓我代為出一份帛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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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後一小章,正文收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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