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中午的時候,白椿歲跑過來的速度比之前還要快,不再磨磨蹭蹭等同學都離開。發小一走,他就拖着椅子坐到邱天元桌子旁邊,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邱天元被看得渾身不對勁,眼神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你眼睛怎麽那麽紅。”他問。

白椿歲不好意思地摸摸眼睛,說:“哭了一段時間……消得比較慢。”

邱天元問:“哭了多久?”

白椿歲起先不好意思說,過了一會兒,邱天元的目光掃過來,他才小聲道:“半小時。”

其實他不經常哭,沒有想到自己會哭這麽長時間,還鬧得爸媽和哥哥都擔心。

哥哥先回的家,到家時他還抱着自己的膝蓋哭得一抽一抽。白雲鴻先是好聲好氣哄他別哭了,怎麽待在家裏無緣無故就掉眼淚了,後來看他抱着手機不放,又好像意識到什麽,問他:“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用力搖頭,使勁把湧出的眼淚都擦幹淨,告訴哥哥,他只是因為自己終于有朋友了而高興。

說的時候,他還在抽噎,臉上卻又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笑容可能不好看,因為它吓得白雲鴻又追問了兩次“真沒人欺負你?”,他再三說了沒有,又低下頭,沒能忍住,古古怪怪、高高興興地邊哭邊笑起來。

盡管表現得如此難堪,他的高興是真心實意的。

他有朋友了。

邱天元把持住自己,一副冷淡酷哥模樣開始給他講題。第一題還沒講到一半,白椿歲就偷偷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冬天幹燥,人體靜電太強,皮膚相觸的地方好像起了電流,刺得邱天元一瞬間縮了手,皺起眉頭問:“幹嗎!”

“沒,沒有。”意識到自己打擾他講題太失禮了,白椿歲把原本想問的問題吞回去,目光閃爍。

等到這題結束,進入下一題後,白椿歲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他潔白的牙齒在嘴唇上磨,那個問題還是從心髒上升到嗓子眼,馬上就要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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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喊:“邱……邱天元。”

第一次喊這個名字,就簡單的三個字,自己竟然也不能順暢地說出來。白椿歲覺得自己的狀态好奇怪,想再去碰他的手,但想到剛才他的反應,又乖乖地縮了回來,只是仰起臉,眼神中透露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和忐忑。

而第一次被喊名字,邱天元也沒有鎮定到哪裏去,心髒像被一條毛尾巴軟乎乎地搔。

他只能強裝冷酷地說:“幹什麽?”

“我們是朋友了嗎?”白椿歲問他,“你,你願意多花晚上的時間幫我補習……”

邱天元“哼”了一聲,心想這小子的标準也太低了,怎麽光是補個習就是朋友了,沒看見自己還老是板着死人臉嗎,哪裏像在對朋友了?他的筆在手上轉了轉,既想說“你覺得呢”,又說不出口,再哼了一聲。

“再說吧。”邱天元說,“等你下次月考考好了,我再考慮一下。”

白椿歲沒有被這句話打擊到,反而眼睛裏亮起了光,似乎找到什麽動力一樣,很積極地點了兩下頭。

放假回家休息了一次,再回來,他們的補習效率明顯比之前高得多。不僅是因為白椿歲打起了精神,也因為邱天元昨晚上為了做好這項工作仔細做過準備,痛定思痛給自己寫了計劃表,今天也按它來嚴格執行,才有了這般成效。

計劃表上主要是一些對自己的約束事項,例如:1.不要看白椿歲的臉和手;2.不要刻意去聞白椿歲身上的味道;3.态度要果斷一點,一旦分心了就收不回來了;4.給白椿歲一點奮鬥目标……

晚自習後的補課,和中午又有一點不同。

白椿歲請假這幾天,陸誠好像也用自己貧瘠的腦袋努力思考過原因,破天荒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針對。

并難以置信地詢問邱天元:“難道是我那天中午回來把他吓跑了???”

不知道他具體進行了什麽腦補,總之這次邱天元決定增加補課時間,他沒再像以前一樣大呼小叫喊什麽你背叛我,反而寬宏大量地同意了。只是作為邱天元的頭號好兄弟,他要同生死共進退,邱天元為了幫助同學而留下來半個小時,那他也多留半個小時,之後再護送兄弟回家。

于是白椿歲坐邱天元右邊,他坐邱天元左邊,兩個人補課,一個人無所事事地旁觀,還睜着碩大的眼睛趴在桌上往這邊觀察。

白椿歲不習慣他的視線,有些怕他,在他的視線下,也沒敢往邱天元那兒靠。

像只被大狗盯上的小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夠弓着背,努力忽略。

白雲鴻先前并不知道他悄悄和同學補習的事,只以為他是想鍛煉一下自主能力,才選擇中午自己吃飯。而現在新增了晚自習後的補課時間,白椿歲也不能再瞞,晚自習的時候發短信一五一十告訴他,麻煩哥哥多等自己半個小時再回家。

到高一年段的教學樓,找到弟弟的班級,白雲鴻一站到門口,就皺起了眉頭。

他沒想到是和這兩個人補習。

陸誠幼稚的針對他印象深刻,而陸誠那個面相兇惡的哥們他自然也記得。

白椿歲委委屈屈地只占小半張桌子聽課,手都沒有空間放,而那個正在說話的人語速很快,不像在講題而像在吵架。白雲鴻抱着胸站在門後聽,是他們都看不到的位置。過了一會兒,那人似乎講完了一題,不耐煩地問一句:“聽懂了沒有?”

被這麽問了,白椿歲就趕快點點頭,好像生怕他生氣一樣。

陸誠還學舌地問了句:“真聽懂了啊?”

白椿歲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小心翼翼再次點頭。

白雲鴻雙眉蹙得更緊,但沒有說什麽,只是安安靜靜地站着等這半個小時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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