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邱天元一瞬間有如芒刺在背,道:“你哭什麽啊!”

“我,我沒哭……”白椿歲沒什麽說服力地否認,又用袖子擦自己的眼睛。他還是不敢擡臉,只用發旋對着邱天元,聲音又降了一度:“對不起……”

“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邱天元心裏有點急,啧了一聲。班裏同學往這兒看的更多了,隔壁班也解放,開始有三三兩兩的人往外走。這兒實在不是适合說話的地方,邱天元心一橫,直接上前一步扯住他的手臂,蠻橫地拉着人往前走:“換個地方說!”

白椿歲有微弱的反抗,但一對上邱天元,他的反應和力氣都自動被削弱一半,更別提掙脫了。

他們在人群中穿行,邱天元腳步又急又快,他為了跟上,走得跌跌撞撞。

“慢,慢一點……”白椿歲慌張地說,邱天元沒有放慢腳步,反而還更加橫沖直撞。教學樓有兩個下樓的樓梯,一個是鄰着班級的,另一個則要穿過許多擱置不用的活動室。邱天元帶着他去了其中的一個,把他推進去,自己也反身閃入,把門關上。

白椿歲驟然被他抓走,心裏頭不知所措,甚至還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這一番鬧騰,他忘了自己要掩飾表情,通紅的雙眼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邱天元,水珠還在眼眶打轉。

……糟糕了,真的和他曾經想象的一模一樣。

邱天元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周,說:“還說你沒哭。”

白椿歲這才後知後覺,趕緊撇過臉,顫抖着聲音說:“不好意思……”

“什麽不好意思的?”他退後,邱天元就情不自禁地逼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重新縮短。白椿歲就像一只被和貓一起放到箱子裏的小白鼠那樣,逃竄無路,被逼到了牆角,只能轉過身背對他,肩膀都縮在一起。

我有那麽兇神惡煞嗎?

邱天元不由納悶,這次竟然又向前去。他高白椿歲太多,站在白椿歲身後時,從俯視的角度看,這個人的瘦弱竟比平時看起來還要可憐。

好像自己手臂張開,胸膛附上去,就能把他徹徹底底包住一樣。瘦到這個程度。

邱天元便真的俯下身了,說話的呼吸都撲在白椿歲耳朵旁:“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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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栩栩如生的,屬于邱天元的氣息。離他這麽近,好像沒有半點距離。

白椿歲本來消沉了一整天。邱天元花了那麽多時間幫他補習,教他寫題,他卻那樣辜負邱天元的努力,非但沒有半點進步,成績還往後退。他沒有臉面見邱天元,他花了自己全部的心力在壓抑情緒,才沒有直接坐在教室裏掉眼淚。

莫大的歉疚感把他壓得直不起腰,令他恨不得直接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但……為什麽……邱天元只是這樣靠近了他,他就這樣心神不寧,就連那羞愧感都被壓了下去……

白椿歲臉龐火燒火燎,可能情緒過于激烈,他有點兒呼吸不過來,眼睛不斷眨動,淚水又再次凝聚,落了下來。

看到他連耳朵都紅了,邱天元竟然還不願意回歸正常姿勢,鬼使神差地再問了一句:“不回答我?”

白椿歲甚至能聽得見自己心髒亂跳的聲音,他有先心,心髒的跳動頻率本就混亂,現在更是亂到簡直沒有規律,咕咚咕咚咕咚,像有一只懵懂的小鹿在那脆弱的器官上胡亂跳動。

“我……”他艱難地說,張開嘴巴,費勁地吸了一口氣。

邱天元道:“嗯?”

為什麽連這個音節,也顯得那麽擾人心神?

白椿歲的淚水簌簌落下,他彎了彎腰,好像這樣能讓胸口髒器舒服一些。但這還不夠,還不夠,他略有些哽咽,斷斷續續地說:“我……以後不麻煩你……幫我補習了……”

邱天元道:“為什麽?”

“沒有用……”白椿歲說,“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他吸了吸鼻子,“不用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他連聲音都在發顫,泣聲越發濃重起來。邱天元盯着他紅透的耳朵,被什麽不知名的力量支配了,緩緩舉起手,碰了一下那耳骨。白椿歲不自覺躲了躲,他這才察覺自己的反常,要掩飾上一個動作,用手背拍了拍白椿歲的臉,又抓住他的肩膀,讓他回過身來。

這次白椿歲很是順從,沒有反抗的力氣。

他的眼中滿是潋滟水光,睫毛染得更黑,沉沉地綴着水滴。雪白的皮膚處處泛着紅,嘴唇也比平時的顏色深了些許,或許是咬了自己,唇上還留着半層濕光與牙印。

對上了邱天元的眼神,白椿歲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不要看我……”

現在的他一定很狼狽難看、不成樣子。什麽都沒能做成的沒用的人,連最後的體面都留不住。

邱天元這次卻不像以前那樣慌張到手忙腳亂,他眨了眨眼,抿緊了嘴唇。照理說,他應該說點安慰的話,像是“你已經很努力了”“一次沒考好沒有關系,下次接着進步”,但他向來不擅長安慰人,即便想到了,也說不出口。

他摸了摸口袋,飛快地從裏面掏出面巾紙,抽出來遞給白椿歲,斟酌再三,說出來的卻是:“你哭成這樣讓人怎麽不看。”

白椿歲低下頭,面巾紙懸在空中,不敢去接。

從地面上,他看到一道影子劃起來,下一刻,邱天元的手落在他腦袋上,粗魯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考差了又不會怎樣,我又沒生氣。”

邱天元的手指按着他柔軟的發絲,白椿歲悶悶地說:“但是我覺得內疚……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什麽期望?”邱天元問。

“你來幫我補習,不就是因為……要幫我提高成績嗎?”白椿歲哽咽着說,“就算陸誠讨厭我,你還是來幫我了……還跟我說,考好了才可以跟你做朋友……”

邱天元自己老早把說過的話忘了,愣了一下,道:“我才不是為了你能考好才給你補習的,你少七想八想!”

白椿歲不說話了。

上一句話語氣不太好,邱天元又亂揉他的頭發,接着強行讓他仰起臉來,剛擡起來,又後悔地按下去。

他的聲音裏帶上些許氣惱和害臊:“……我他媽只是覺得你很……很……”可愛兩個字死活說不出來,他模糊地用類似的音帶過了,“想跟你接近又找不到辦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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