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毫不避諱安吉麗娜狠厲的目光,索爾坐起來,用手輕輕撫摸被壓住的鎖骨。
“你憑什麽不理我?”
“明明是你先開始的!”安吉麗娜用黑眸瞪着他,覺得索爾整個人都莫名其妙。
索爾大聲反駁:“你因為那種小事吼我!而且欺騙我!你說你去哪兒永遠不關我的事!”
“我沒說錯,本來就不關你的事。再說,要不是我這麽做,都不會知道你竟然打算跟蹤我!”
安吉麗娜說着,竟有覺得胸口有火苗悄悄往上竄。
索爾的臉色變了變,但他立即鎮定下來,下巴輕輕上揚,高傲地道:“聽好,安吉麗娜,我可以為那件事道歉,可是你也必須為欺騙我道歉。”
安吉麗娜一愣。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索爾用名字來叫她,而不是用“蠢貨”“白癡”或者“喂”來代替。
不過,如果以為因此她就會感動而妥協,那就大錯特錯了。在安吉麗娜眼中,索爾分明是表達歉意還擺出一張欠揍的臉。
“不,我憑什麽道歉?”安吉麗娜嗤笑着別開頭,“我們大可以繼續冷戰,我不介意。”
索爾被逼得啞口無言,他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兒,再次堅定地擡頭。
“那就跟我約定!發誓永遠不再對我撒謊!作為交換,我也會對你坦誠我知道的每一件事,像騎士一樣誠實。”
“不要。”安吉麗娜毫不留情地拒絕,她開始覺得索爾奇怪了,“你在說笑話嗎?我們是海盜。”
馬丁內斯船長的确會偶爾講講騎士什麽的正常故事,假裝自己能給兩個海盜孩子熏陶出良好的美德,但安吉麗娜從來只是當做玩笑聽的。
只有索爾這麽大的孩子會當真,去效仿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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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約定!”索爾的眼神比平時更倔強,不容拒絕。
“吵死了,你想怎麽約定?難道是拉鈎嗎?”安吉麗娜嘲諷地說。
索爾慌張地把手藏到背後,安吉麗娜知道自己猜中,挑了挑眉。
可她的嚣張也到此為止了,索爾突然撲來,抓過她垂在身側的手,在手腕上重重地咬下去——
尖銳的切牙緩慢地嵌入皮膚,被暗紅色的血液染上顏色。
索爾的動作太快,安吉麗娜直到出血才感覺到痛,立即猛地将手腕從男孩的牙下抽回來,用另一只手捂住傷口。
“你……”安吉麗娜怒道。
“呸。”索爾動了動嘴,從嘴裏吐出一顆牙,正是剛才那顆嵌進安吉麗娜肉裏最深的虎牙。咬的那一下,他可是真切地用盡全力。
安吉麗娜驚愕地盯着他,在他的臉和掉在甲板上的牙之間來回游移。
“幹什麽?”索爾用手臂抹抹嘴,擦掉屬于安吉麗娜的血跡,“沒見過嗎?蠢貨。我只不過在換牙。你的肉真硬。”
安吉麗娜被撿來時,牙齒整齊地像兩排貝珠,她根本沒有換牙的記憶。至于索爾的牙……她可不像馬丁內斯船長那樣會去關心這些。
索爾站起來,他這段時間長高得很快,但仍然只能仰着臉正視安吉麗娜。
“就用那個牙印約定。我以前一直信任你,直到你欺騙我。”他認真地說,“但這一刻開始,我會重新相信你說得每一個字。”
“我不同意!”安吉麗娜瞪大眼睛,她的手腕還在流血。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單方面的強行約定!她絕對不遵守!
“我會相信你說得每一個字。”索爾嚴肅地重複了一遍,夜色下暗紫的眼眸裏安吉麗娜的臉被襯着黑幕中晶亮的星光,“所以,不要再對我說謊,安吉麗娜。”
安吉麗娜煩躁地把沒梳整齊的頭發撓得更亂,索爾的根本不是約定,而是脅迫!就算他今天竟然連續喊了兩次她的名字,也不改變極其惡劣的事實!
這個混賬小鬼!
“我沒有跟你約定,你愛怎麽做不關我的事。”安吉麗娜最後強調,她往岸上瞥了一眼,果然沒有人來,今天會無功而返了,“我收工了,再見!”
“等等!”索爾忽然伸手拽住她。
“你又要做什麽?!”安吉麗娜不客氣拔回自己的手腕,敵意地盯着他。
索爾的眉毛擠在一起,“那個家夥……他咬過你?”
安吉麗娜一開始沒領會過來索爾含糊不清的措辭,後來才明白他提的是尤利塞斯。安吉麗娜不喜歡別人談起這件事,不論是第一次的真咬還是第二次的吻,都不喜歡。因此她回答尤利塞斯的口氣可不算好。
“那又怎麽樣。”
“為什麽?”
“什麽?”
“他為什麽咬你?”索爾死死地鎖着安吉麗娜表情的所有變化,“他有什麽反應嗎?”
“他為什麽發瘋我怎麽知道。”安吉麗娜不耐煩地回答完,轉回退回甲板,沒有再回頭。
這天之後,安吉麗娜和索爾“和好”了……如果他們的關系曾經也能算好的話。
重新被一個缺了牙的金發小孩每天譏諷,安吉麗娜實在有點後悔那天搭理他,尤其是手腕上還多了一圈牙印形狀的傷疤的情況下。
馬丁內斯船長倒是樂呵呵的,對他們的相處方式回到從前由衷地感到喜悅。
“看到你們鬥嘴,我真是太高興了。過去的幾個月,我耳邊簡直清淨得不像話。”馬丁內斯深情地望着他的一雙孩子,“我就知道你們能自己解決問題。”
安吉麗娜總覺得她和索爾不是用“有問題”來形容就足夠的,不過既然船長覺得目前的狀況值得滿意,她只好勉強按捺下争辯的沖動。
沒有人比安吉麗娜更希望船長保持心情愉快。
一周後,安吉麗娜是被甲板上熱熱鬧鬧的人聲吵醒的。她從船長室的地板上爬起來,船長和索爾都不在,他們大概已經起床了。
因為一直沒有人在淩晨到索爾號報道,反倒是安吉麗娜被持續早起弄得整天頭暈,這禮拜她被船長放了假,誰知一睡就睡到上午。
安吉麗娜随手摸了摸亂成一團的頭發——除非船長看不下去替她梳頭,否則她是不會自己動手打理的,然後又把掉到小臂上的裙子的肩帶提回肩上,略帶睡意地推開門走出去。
出來以後,鬧騰的聲音更響了。不像是索爾號遭遇突襲,更像是海盜們搶劫成功後開慶功宴的響動。
安吉麗娜決定去探個究竟,大步像船尾走去。
“安吉麗娜!”一看到她,立刻有個海盜興奮地和她打招呼,并撥開圍聚在一起的其他人,“你們都讓一讓,安吉麗娜來了!”
她在周圍掃視一圈,船長和索爾果然都在這裏,老傑克也雙手環胸,懶洋洋地靠在一旁。
安吉麗娜問:“發生了什麽?”
“你相信嗎?我們招到人了!這一次可是快得出奇呢!”尼維興奮地搶答,他難得的氣色紅潤,雙頰沒有往日酗酒暈船後的慘白,“給你介紹一下,就是他,我們的第一位新成員!”
說着,尼維從人群中拉出一個青澀的年輕人,他似乎被海盜們過分的熱情吓到,臉色透着幾分尴尬的緋紅。因為尼維大力地拍他的背,他還險些跌倒,引得其他人一陣大笑。
馬丁內斯船長挺着肚子,笑得豪放極了,“他沒接觸過我們這一行,還是生手呢。來吧,拉烏爾,這是我的女兒安吉麗娜。”
青年跌跌撞撞地被海盜們推到安吉麗娜面前,這時緋紅已經變成滿臉通紅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安吉麗娜伸出手,腼腆地說:“你好,我是拉烏爾·羅蘭。”
安吉麗娜輕輕地和他的手虛握一下,沒幾秒就松開。她沒有說話,只是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這個青年大概有二十多歲,一頭半長的栗色頭發,不如其他海盜強壯,身材顯得很單薄。或者說,他根本不像個海盜,正是馬丁內斯船長會偏愛的那個類型。
安吉麗娜實際上不太理解讓這種擺明很容易死掉的人入夥的意義,拉烏爾長得和所謂的正派人物更相似,安吉麗娜不得不懷疑他會不會是真的被那張招募啓事騙了,僅僅是個“尋求冒險”的普通人。
訓練這樣的人會很費勁,需要很長時間,對索爾號人數吃緊的狀況短時間不會有任何幫助。
……不過,要不是船長的這種性格,她也許就不會有機會再呼吸空氣了。
“你們真是吵極了。”安吉麗娜将視線從索爾號的新成員身上移開,看向周圍別的人,不滿地道,“我在船長室裏硬生生被你們吵醒。”
“那是因為我們太期待你的反應了,安吉麗娜。”另一個名為漢斯的海盜搖搖他從不離手的酒瓶,無奈地聳肩,“你可是我們的海上之花啊,離岸的時候就只能看你了。”
“你每天就沒幾個小時是清醒的,而且你寧願拿那些時間去盯着酒瓶子。”安吉麗娜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漢斯大笑着搖頭,一把勾住拉烏爾·羅蘭的肩膀,道:“見到了吧?雖然這是我們船上唯一的女人,但你得千萬離她遠一點兒。這可是真正的帶刺的高嶺之花,要是看上她,有的是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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