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拉烏爾·羅蘭的到來僅僅是個開端,之後陸陸續續加入索爾號的人多起來,船艙裏的慶祝歡迎會連續不斷地舉行,放肆的老海盜和新海盜們齊心協力喝空了船底下的酒桶。
船裏夜晚的地板上再次橫滿酒鬼的感覺很久違,讓安吉麗娜都忘了要去譴責他們妨礙打掃。
當然,在醉倒的海盜身上踹上兩腳是免不了的。
剛剛上船的船員是不可能立刻獲得老船員一樣的地位的,他們和索爾號裏以前的人沒有默契。還有一部分過去當過海盜的家夥竟然自視甚高,以為自己頗具經驗就能橫行霸道,其中不要命者甚至去挑看似清閑邋遢的老傑克的毛病。
安吉麗娜和索爾同樣麻煩不斷,尤其是安吉麗娜。盡管馬丁內斯船長在招募書上就将有女人小孩的事寫得清清楚楚,而且強調所有人必須尊重他們,可仍有不懂規矩的新船員企圖挑戰船長的權威。
短短半年,就有好幾個新來的船員試圖對安吉麗娜動手動腳。
随着年齡的增長,安吉麗娜的樣子不停地從小女孩向成熟女性蛻變,她個子長得很快,早早地顯露出以後很可能會高挑的雛形,身材亦越來越有女性的曲線。即使是老船員都不敢再像對待小孩那樣對待她,而是自覺保持距離,給予女性的待遇。
因此,敢對安吉麗娜出手的愣頭青就顯得格外可恨。馬丁內斯船長一改溫和的作風,大發雷霆,按照海盜的傳統把不守規矩的人全都丢到無人島上自生自滅。
“其實你沒必要那麽生氣。”安吉麗娜對船長說,“我在他們碰到我前,就讓他們得到了‘教訓’。”
她随身攜帶武器,經過這麽久的指導,劍幾乎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實際上,那群企圖占便宜卻被壓着打一頓,最後又丢去孤島的海盜,沒準兒比成為目标的安吉麗娜還要倒黴的多。
船長沒有笑,他肅着臉,“不僅僅是你的原因,他們今天不遵守船的章程,以後就會輕視我的命令,以致最後索爾號離心。這些比什麽都可怕,作為船長,我不可能讓潛伏的危險繼續留在船上,威脅其他船員的生命。”
“這就是你為什麽那麽偏愛拉烏爾?”安吉麗娜用手背撐着頭,懶洋洋地說。
“是啊,沒錯,我很喜歡那個年輕人,他聽話又努力。”馬丁內斯愉快地翹起胡子,“而且,拉烏爾沒出過海,索爾號是他上過的第一艘船。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他對索爾號的感情會是不一樣的,第一次總是很特別。就像你以後可能不會記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但永遠不會忘記第一個在嘴唇上親吻你的男人是誰。”
安吉麗娜一下子跳起來,臉上的溫度不能控制地上升,黑眼睛怒瞪馬丁內斯船長,拔高嗓音道:“別再提他!我已經全忘了!”
那件事轉眼過去一年多,海盜們很久都不用尤利塞斯和安吉麗娜打趣了。自從她的女性魅力影響到越來越多的男性,索爾號上的老夥計們有層出不窮的素材來調侃她,哪怕那些素材目前都在荒島的山洞裏靠柴火取暖。
馬丁內斯捧腹大笑,“你瞧!相信我,不管別人親吻你多少次,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讓你反應這麽大了。尤利塞斯相當精明不是嗎,他清楚怎麽做能讓你一輩子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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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安吉麗娜氣惱地反駁道。
“好吧,再過二十年,你就知道我的經驗準沒錯。我們再來談談拉烏爾吧,怎樣?”馬丁內斯無意進一步激怒安吉麗娜,他見好就收地扯開話題,“說實話,他的身體底子不太好,也沒什麽用武器的天賦,性格又過于溫吞,不太适合當海盜。”
安吉麗娜挑了挑眉,她認為船長對拉烏爾的形容太客氣了。
那個二十二歲的青年根本不是沒什麽“用武器”的天賦,他是太具有“被武器砍傷”的天賦了。安吉麗娜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能“柔弱”到那種地步,握劍握刀都會被劃傷手指,不要說和別人對打,他連碰一碰利器的本事都不大有。最近索爾號的幾次“活動”,別的新成員都能出戰了,只有拉烏爾像她和索爾一樣躲在船長室裏。
安吉麗娜很想出去,但船長給她的規定是十六歲,還差大半年。索爾同樣好戰,可烏拉爾吓得臉色慘白兩手發顫,完全無法作戰。
總而言之,他就是個拖累。
如果由安吉麗娜做決定,大概在上船的第二周,拉烏爾就會被随便找一片海域扔下去了。
“我就知道你不太同意我的話。”馬丁內斯看着安吉麗娜的表情,了然地道,“可你得看到他優秀的一面。拉烏爾是整艘船起得最早的人,就為了多練幾個小時劍,盡管成果不怎麽樣,但心值得肯定。他在努力融入我們。另外,我不放他走還有別的原因。你的法語發音總是不太好,拉烏爾是最恰當的練習對象。你要是真的想學,不妨和他多說話。”
拉烏爾是法國人,原本跟随的商船遇到海難,只剩他一個人獲救,才會一直在加勒比海沿岸讨生活。如果要練法語,的确是找他最合适。
問題是安吉麗娜早就對這門語言喪失了所有耐性,學得十分敷衍,也沒興趣找人練習,更別提還是她不太看得起的拉烏爾。
“好吧,我會的。”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不過,安吉麗娜不準備和拉烏爾多接觸,卻不意味着對方不會來找她。
“你好!安吉麗娜。”
在一個沒有雲朵來遮蔽惱人的太陽的下午,安吉麗娜剛剛從馬丁內斯船長的劍術課裏脫身,就在去船艙的路上遇見拉烏爾。她原本準備避開他,不料卻被喊住了。
安吉麗娜皺着眉頭看他,語氣不耐:“什麽事?”
“你……很擅長劍術對嗎?”拉烏爾腆着臉說,他看起來有些緊張,“我怎麽也用不好,所以希望你能稍微糾正我的錯誤……”
“我沒有時間。你應該去找船長。”安吉麗娜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絕,在她看來一個比她年長很多,身高也高出她一個頭的男人說這種話,是很可笑的事。
她轉身要走,但法國青年又一次攔住她。
“不會占用你太久的,行嗎?”他懇求道。
但安吉麗娜不留餘地地道:“不。”
拉烏爾還想說點什麽,安吉麗娜裝模作樣地伸手去拔劍,他果然縮了縮,猶豫地退開。
他讓出走廊,讓安吉麗娜走過去,失落地說:“好吧,抱歉,打擾你了。”
安吉麗娜本以為自己已經将拉烏爾打發走,誰知他在晚上法語課結束後又出現了。她原本是出來讓索爾回船長室,沒想到會撞到別人,還是一個擺明了在等她的人。
“晚上好。”拉烏爾青澀地微笑着,用法語說道。
他是船上少數幾個還知道在意“儀表”的人,衣服即使破舊也算得體,扣子整齊地扣好,頭發總是乖順地垂在臉頰兩邊。而且,他大概還是唯一一個每天必須洗臉的人。
鑒于安吉麗娜作為全船僅有的女性都沒有這麽考究,她将這個法國人的行為認證為“娘娘腔”。
不理會他的招呼,安吉麗娜從拉烏爾身邊繞過去。
“等等!”拉烏爾急着道,說的話也換成西班牙語,“你在學法語對嗎?我可以陪你練,畢竟除了母語,我也沒有別的什麽特長了……給我個表現的機會,讓我幫你吧。”
安吉麗娜徑自往前走。
拉烏爾還在她身後焦急地喊她。
等到安吉麗娜和索爾像往常一樣一邊互相侮辱,一邊并肩走回來,拉烏爾還失魂落魄地靠在距離船長室不願的船舷上。他見到他們過來,似乎想微笑,可索爾一句話讓他未完成的笑容僵在臉上。
索爾不滿地皺了皺眉,半嘲諷道:“你讓這種家夥教你法語嗎?要是連他揮劍的方法一起學過來,你可就一無是處了。”
索爾和安吉麗娜為數不多的幾個共同點裏,就包括同樣瞧不起拉烏爾。
“我沒有讓他教我。他在這兒跟我沒有關系。”安吉麗娜想都沒想就展開反駁,她略略一頓,又補充道,“而且,我再怎麽樣都比你好得多。”
“你以為我會怕嗎?”索爾不服氣,說着就要把腰間的劍抽出來,哪怕真刀真槍實際上對他來講太吃力了。
“你贏過我嗎?”安吉麗娜挑釁道,她從不避戰,巴不得抓住有硝煙味的機會正大光明地教訓索爾,馬上跟着拿劍,準備暢快淋漓地打一架。
“別打!”拉烏爾連忙焦急地站起來,臉上挂着尴尬,“我很抱歉打攪你們,我會離開……對不起,安吉麗娜。”
他格外多看了一眼安吉麗娜,似乎期待她的回應。
“滾開!”安吉麗娜無暇顧及拉烏爾,還覺得這個巨大的障礙物礙手礙腳。
拉烏爾跌跌撞撞地被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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