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苦思一夜,仍然沒有分毫進展。
安吉麗娜發現,自從她來到複仇女神號,每晚能睡個好覺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尤利塞斯的船員多半對她很好奇,他們看起來沒有索爾號的人那麽友善,很多人都渾身傷疤,面目兇惡。安吉麗娜還察覺到這艘船的海盜全是高大的壯青年男子,站在一起簡直像是整齊得海嘯掀起的一排巨浪,一個年紀稍小或稍大的都沒有,和老傑克一樣嘴巴閑不下來的老家夥更不可能存在。
有時安吉麗娜會發現有一兩個船員用探究、審視或者狠厲、猥瑣的目光盯着她看,甚至有一部分的眼神稱得上相當惡意,可最後卻沒有靠近,大概是礙于她被尤利塞斯宣布為“船長的女人”。
安吉麗娜對那個身份嗤之以鼻,她一點都不稀罕這樣的“特殊榮耀”。不過……現在看來,它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畢竟老傑克給她上了一課,她不敢肯定自己真的能在一大群強壯海盜的包圍下脫身。
接下來的兩三天,安吉麗娜都很少見到尤利塞斯,只有晚上他要教她英語時,才會見一次面。
……安吉麗娜越來越确定她真的曾經使用過這種語言,随着尤利塞斯告訴她的單詞越來越多,熟悉感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明顯。
可是安吉麗娜難以決定是否要将這件事告訴尤利塞斯,于是暫時保持了學習的原狀,反倒是對方驚異于她的學習速度。
大多數時間,她過得相當無聊。索爾也一樣,于是他們兩個開始赤手空拳的練習交戰技巧。安吉麗娜基本上不再長高了,而索爾的身高瘋了一般地飛漲,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像以前那麽大,作為對手順利許多。
下一次在白天見到那個招人讨厭的家夥,差不多是十天之後。
“還記得我說要把我的副手們介紹給你嗎?”在将安吉麗娜叫到船長室後,尤利塞斯說,“之前搶劫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讓他們今天都到旗艦上來,我會介紹你們認識。”
安吉麗娜蹙眉,問:“歐文也在裏面嗎?”
“如果你說的是歐文·阿克力·夏普的話,是的,他是我最得力的下屬。”
安吉麗娜才不清楚歐文的全名是什麽,反正很明顯,他是個相當陰險而且惡劣的混蛋。
尤利塞斯交叉着雙手,谑道:“我還挺吃驚你知道這個名字的,莫非你還在記仇他把你送給我的事?要知道,就這點上,我可是相當感謝他呢。”
可不只有這點仇,還有宿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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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麗娜眯着眼睛,壓低聲音說:“那是個令人惡心的家夥。”
尤利塞斯沒說話,似乎沒将安吉麗娜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帶着某種捉摸不透的表情淺笑。
沒過多久,船長室的門被重重地推開,四個非常健壯挺拔的男人魚貫而入,他們的皮膚個個都被曬成深褐色。安吉麗娜一眼看到的就是最後進來的那個滿臉笑容的紅頭發,是歐文。
“尤利塞斯!你終于叫我們來了!”他是一邊高興地大喊一邊走進來的,四個人中歐文最年輕,“怎麽樣,這次又瞄上哪艘船了嗎?我無聊得都要長黴了。”
盡管眼前的男人笑起來像是把全世界的陽光都集中在了臉上,安吉麗娜仍然很難對他有半分好感,她死死地盯着他。
歐文立刻就看見了安吉麗娜,他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交彙。
歐文飛快地移開視線,可是安吉麗娜仍發現剛才他的瞳孔微縮,似乎對于見到她相當震驚……這恐怕不是什麽友好的表示。
“不,我是想要向你們介紹這個人。”尤利塞斯攬住安吉麗娜的肩膀,将她扯到懷裏,“我猜你們不會完全沒有聽說,我得到了一個未婚妻。”
從安吉麗娜的視角看,歐文的臉僵硬得厲害。在這種時刻,安吉麗娜發現她對歐文惡感遠高于對尤利塞斯。他難看的表情甚至讓安吉麗娜願意在此時不吭聲反對,而是在尤利塞斯懷中調整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哈哈哈,尤利塞斯,”四名副手中最高大強壯的男人大笑起來,一下吸引了安吉麗娜的目光,“你終于……哈哈哈,不管怎樣,有個讓你心動的女人是好事。”
他似乎無限感慨地走過來,重重地拍尤利塞斯的肩。
尤利塞斯無奈地低頭對安吉麗娜,用西班牙語道:“這是裏昂,負責巨鯨號。”
等尤利塞斯換到西班牙語,安吉麗娜反應過來剛才他們說得全是英語,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接着他又依次告訴她另外三個人的名字,包括歐文。
等尤利塞斯說完,歐文急躁地開口:“尤利塞斯,你之前讓我們追船,不會真的是為了這個女人吧?”
“我們并沒有偏離原本的航向,只是加快速度而已。”
“……可這不能改變你為其他事了不必要的決策。難道你忘了我們的夢想嗎?”歐文目光急迫,“世界上有無數寶藏和財富等着我們去掠奪,有那麽多土地等着我們去政府!我們完全能成為下一個紅胡……不!是超越他!”
裏昂豪放地笑了兩聲,用力拍歐文的背,将他拍得險些勾起背。
“別開玩笑了,小男孩。就算成為國王,也得有女人不是嗎?”
“可不是現在!有領土後随便做什麽都行,關注別的東西會影響尤利塞斯的判斷……以前他就總是這樣,看書、收集貝殼!如今還多了女人!我将這個女的送來只是因為他悶悶不樂,希望他舒緩心情做出更好的決斷,而不是打擾他!”
“嘿,我怎麽記得那些願望和目标都是你一廂情願?尤利塞斯很無辜吧。”
尤利塞斯只是淺笑着沒有說話。
“難道你認為你比我更了解他?你才來船上幾年?我從六年前尤利塞斯被黑胡子俘虜時就認識他了!”歐文說着說着激動起來,胸口大幅起伏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另外兩個一直沉默的大副互相對視一眼,跟着歐文離開,甚至沒有和尤利塞斯打招呼。
房間裏只剩下三個人。
裏昂似乎沒有覺得十分尴尬,他溫和地看向安吉麗娜,用蹩腳的西班牙語安慰道:“別擔心,小女孩,剛才那幾個家夥不是針對你,你很好。”
安吉麗娜其實聽懂了全程,她會相信裏昂的話才怪。
這個很占地方的粗犷男人轉向尤利塞斯,“歐文似乎有點兒自我中心,他把自己想做的事強加在你身上……別太往心裏去,你還年輕呢,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反正……這本來就是你的船,就算你要将它交給英國海軍也是你的權力。”
“歐文幫過我很多,”尤利塞斯戴着他一貫的假笑,“反正我本身也沒有什麽目标,他說得路線聽起來也挺有趣的。”
“真的沒有嗎?”裏昂別有深意地眨眨眼,“他講得沒錯,我來得時間不長。不過,我聽人家說過——希望你別介意我提起那事——我想我知道你剛遭遇不幸時是怎樣的男孩。”
“我和當時已經不同了。”
裏昂聳聳肩,“好吧,随你怎麽說,總之我是站在你這頭的。那麽,如果沒什麽事,我也回船上去了。”
在尤利塞斯點頭後,裏昂開門離開。
安吉麗娜感覺尤利塞斯似乎顯得格外沉默。
“喂,”她輕輕揚眉,“你以前是怎麽樣的人?難道不是一直很虛僞嗎?”
安吉麗娜印象裏最早的尤利塞斯,還停留在四年前星光漫空的加勒比海岸港灣,他将她揿在船板上的時候,是個行動難以捉摸的混蛋。
“你終于準備了解我了嗎?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女性開始對……”尤利塞斯語氣輕佻的話戛然而止,“你聽得懂裏昂說了什麽?”
裏昂對年輕船長說話的時候,全部是英語。
安吉麗娜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不過,似乎本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你開始教我以後,我才發現的……而且一直不太确定。”
尤利塞斯重重地抿了一下唇,目光幽暗,“那麽……你依然每晚對我說‘iloveyou’?安吉麗娜……”
“說到這個,‘love’是什麽意思?”安吉麗娜問道。
她對英語很熟悉,卻不明白這個字母很少而且每晚都得用的詞。
尤利塞斯的表情像是被魚刺卡住喉嚨。
“你不知道這個詞?”
“對,怎麽了?”
尤利塞斯捧起了安吉麗娜的臉,深深地盯着她,像是要看出她是不是在說謊。吃過幾次虧以後,安吉麗娜對這個男性與自己肢體接觸的任何舉動都極為警惕,她奮力掙紮,可男性巨大的力量竟讓她難以掙脫。
取之以待的,安吉麗娜惡狠狠地等他。
“只是個普通的表示敬重的動詞,沒什麽特別的含義。”許久,尤利塞斯終于松開她,露出一臉假笑,“對船長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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