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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什麽聲音都沒聽見。
衛燕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跟着景昭的步伐繞到了床後。等景昭舉着火折子,蹲下身,敲開地上一塊顏色與周圍并不不同的板材,她才恍然發現,這裏頭居然有個密道。
“走!”景昭抓住她,當下就往地下走。
她回頭看着景昭将板材重新蓋了回去,這才由他領着,繼續往前走。
地道很矮,牆面上似乎是鑿了氣孔,火折子點亮了入口處插着的一支火把,有風還能把火焰吹得左右搖晃。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雖然不重,但依稀可聞。
“人不見了……”
“都找過了……”
“……沒有密道!”
“沒有人……”
腳步聲很雜,還有好幾個說話的聲音。因為是在地底下,衛燕喜沒法聽清他們說的每一個字。
但這些人進門前,她半點聲音都沒聽到,王府的守衛和輪值的丫鬟仆役也沒有發出半分警告,顯然是避開了那些人,目标明确地翻入了景昭的卧房。
“走。”
景昭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地道很矮,又很狹長,來往只能過一人。衛燕喜一直被牽着手走在後面,即便擡頭去看,也只能瞧見面前男人高大寬厚的背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景昭停下了腳步。
衛燕喜探頭,就看見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堵牆。牆面厚實,沒有任何雕花。然後,景昭松開手,伸手在牆面上拍了一下,也不知是碰到哪裏的機關,牆慢慢向上打開了。
那裏頭,顯然不再是地道這麽簡單。
那是一個大大的底下暗室。
左邊的牆面上,懸挂着一張輿圖,借着被依次點亮的燭光,衛燕喜清楚地看到上面寫了“大靖”兩個字。
牆下是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擺着沙盤,沙盤上精細地做了山地丘陵,還有河流湖泊各類地形,一邊還有兵馬造型的小人偶。一面巴掌大的“秦”字旗,就插在沙盤正中。
右邊靠牆擺着一個又寬又大的書架,上頭的書比起疏雲齋書房裏的那些,只多不少。
當然,也和疏雲齋的一樣,亂糟糟的,擱哪是哪。
衛燕喜随手撿起一本,是講如何鍛化鐵器的。
看不懂。
景昭看衛燕喜注意到書架上的書,随手拿起一本就近的,塞進架子裏:“那些人是沖着我來的。”
“那院子裏的其他人……”
“不出意外,都被下藥迷倒了。”
盡管腦海裏想着“警察說過沒有迷魂藥”,但下意識地,衛燕喜還是相信景昭的說法。
不是迷魂藥,也可能是什麽類似麻醉劑一樣的東西,不然平日裏守衛森嚴的正院怎麽可能放着那麽多人夜襲,卻沒有半個人影生出反應。
“那些人不敢對我下藥,因為張仆、藍鹇還有鸬鹚,他們每一個人都把這些防得嚴嚴實實。”
景昭拿過書放下,拉着衛燕喜的手就往另一邊的一扇暗門裏走。
裏頭有床有櫃子,看起來和地上的卧房沒有多餘的差別。
“你在這睡一會。”景昭說着,拿出一柄佩劍作勢要出門。
衛燕喜下意識把人拉住:“王爺一個人要去做什麽?”
“去會會地上那些夜探者。”他轉身拍拍衛燕喜的腦袋,“你一個人好好待着,除非是藍鹇或者鸬鹚來找你,無論是誰來,都不許跟着走。”
他說完就走,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指了指屋子角落裏的一個箱子。
“裏面裝了一些東西,你打開看看,找一件趁手的防身。”
這一次,他真的就走了,沒再回頭叮囑幾句。
衛燕喜把人送到那堵石牆錢,這才返回到小屋裏,打開了景昭說的牆角的箱子。
箱子看着普通,燭光下尤其顯得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麽料子。
然後打開的瞬間,她覺得自己眼睛要瞎了——那是一箱子的鑲着各色寶石的匕首、短刀,随便拿出一把大概都能典當不少錢。
她蹲坐在箱子前,東摸摸,西摸摸,最後從最底下摸出了一把大小适宜的匕首,然後緊緊的攥在了手心裏。
地上。
景昭避過仍在院中悄無聲息尋找他的夜探者,成功找到了被藥迷暈的張仆和藍鹇。
“是白練。”
藍鹇被潑了一臉的水。
景昭神色凝重,同樣才醒的張仆臉色極其難看:“王爺,是我失職,沒能查出這個白練還有另一重身份。”
能進秦王/府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尋常灑掃的仆婦,都會由張仆親自帶人調查清楚。哪怕對方是像徐家這樣帶有監視目的送來的,他們都有辦法對付。
怕的就是出現白練這種情況。
“不是徐家。”景昭拍了拍張仆的肩頭,看着自小一起長大的伴當,肅然道,“徐家的野心還沒大到想要對一個已經就藩的親王動手。而且,讓自家送出的女人殺了我,徐家還沒那麽大的膽子。”
“所以,你查的那些沒有問題。是這個女人,在徐家教養她的同時,也在為另一個人做事。”
“王爺是說……”
藍鹇正要說什麽,兵器碰撞的聲音就傳入了耳朵。景昭用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噓!”
他起身,貼着門縫查看門外的情況。
王府的侍衛也有藥性不足,中途醒來的,此時正撞上那夥夜探者,兩廂拼殺。
有侍衛才醒就沖了出來,身上的藥性沒有完全散去,手腳無力,才幾下就一聲慘叫,被人砍倒在地。
另有一個侍衛,被三個夜探者圍攻,節節敗退之下,避無可避,靠上了景昭面前的那扇門。
迎面而來的刀落下的一瞬,門開了,他背後一松,直接往後倒去,而後眼前一晃,就見他們的王爺從房內沖了出去。
手起刀落之間,只餘三聲慘叫在這個寂靜到詭異的院子裏回蕩。
衛燕喜一直坐在房間裏。
地上似乎沒有什麽聲音,無論是腳步,還是說話的聲音,她都聽不到。于是整個地下,除了蠟燭偶爾會有點細微的聲音突然冒出,一切都是那麽的寂靜。
她坐在床沿上,手裏緊緊攥着匕首,實在是坐不住了,就索性站起來,到外面去找本書看看。
大概是怕她一個人在下面會害怕,景昭走的時候,沒有帶走暗室裏的蠟燭。整個地下暗室燈火通明。她随手抓了本書,經過輿圖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
大靖的地圖其實很像後世的那只氣宇軒昂的雄雞。
最大的差別就是北地範圍之外的部分,被人用一條紅線界限分明地畫在了那裏。同樣是紅色的筆跡,在那個位置寫下了“收複”兩個字。
“燕喜姑娘。”
有男人略顯低啞的聲音傳來。
衛燕喜下意識攥緊了匕首,然後忘了過去。
“鸬鹚大哥?”
鸬鹚身材高大,興許是怕她不安,一動不動站在稍遠處:“王爺命我帶姑娘上去。”
衛燕喜看着他,問:“你從哪裏進來的?”
鸬鹚道:“密道連通的兩個院子,為了方便王爺做事,有另外一個門可以直接下到這裏。”
“那上面的情況如今怎樣了?”衛燕喜又問。
鸬鹚回答道:“夜探王府的黑衣人已經全部抓獲,王爺覺得府裏已經安全了,所以特意讓我帶姑娘上去,別在底下悶壞了。”
聽說人已經全部抓住了,衛燕喜下意識松了口氣。
“那些都是什麽人?”她拿着燈,跟上鸬鹚的腳步,果真在房間的另一邊看到了一扇暗門,暗門外同樣也是一條幽黑的密道。
“那些黑衣人的身份王爺正在查。”
“王爺有受傷麽?”
“王爺很好。”
“其他人呢?有沒有受傷?”
“都很好……”
大概是她問得太多太細了,鸬鹚明顯越回答越沒耐心,到後面走出密道的時候,已經是不管衛燕喜問什麽,都不作回答了。
衛燕喜不好再問,只能跟着繼續走。
鸬鹚走得快了,她免不了追了幾步,這一追,甩開的手臂就碰到了藏在寬大袖子裏的匕首。她下意識停了腳步。
“燕喜姑娘?”
發覺身後腳步聲停了,鸬鹚轉回頭來,皺着眉看她。
衛燕喜垂下衣袖,默不作聲地攥住了匕首:“我腳崴了。”
鸬鹚擰眉。
“真的崴了。”她伸出手,彎腰捏了捏自己的腳踝,“天太黑,沒看見地上有石子,不小心踩着了。”
“王爺還在等你。”鸬鹚說着,轉身走回來,提燈湊近,作勢要查看她的腳踝。
男人身材高大,蹲下身的瞬間,衛燕喜突然奪了燈籠直接往他臉上砸。
鸬鹚擡臂自衛,緊接着手背上被重重地割了一刀。
“你發什麽瘋?”
“你不是鸬鹚。”衛燕喜搖頭,“身高、身材的确都很像,但是鸬鹚不會和我說那麽多話。而且,鸬鹚不會這麽近距離地靠近我。”
她有些煩躁不安地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抓着匕首的手如果仔細去看,還能清楚地看到在發抖。
她活了兩輩子,連活魚活雞都沒殺過,突然讓她動刀子傷人,除了害怕之外,真的很難再找到第二個形容詞去形容心裏的感覺。
她忽然就明白了景昭走之前,為什麽特意叮囑他要跟着藍鹇鸬鹚或者他走——王府裏并沒有太平。
不過,眼下看來,景昭也根本沒有料到會出現一個假的鸬鹚,并且這個人還找到了密道的出入口。
“一個伺候男人的玩物,其實真的沒必要這麽聰明。”那個“鸬鹚”舔了舔手背上的刀傷。
這人的聲音還是鸬鹚的樣子,說的話聽起來格外的不順耳。
“如果不聰明,我現在就該被人騙走,要麽當了人質,要麽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裏。”衛燕喜道。
“鸬鹚”冷笑:“那你現在知不知道自己結局是什麽?”
他大概以為衛燕喜會害怕,哪知她看了他一眼,道:“知道。”她頓了頓,“就是看你怎麽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支穿雲箭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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