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妻善逸在用了撒嬌哭鬧等種種方式不肯走之後, 最後如願留宿在了有栖川郁時的房間裏,蜷縮在他的身邊睡着了。
趁着我妻善逸睡覺的時候,有栖川郁時一整晚都在用靈力來溫養加州清光刀身上的裂痕。
他出離地沒有一點困意, 即使在深夜也整個人都精神極了。
窗戶的縫隙中透進初晨的陽光時, 我妻善逸才從睡眠困頓中醒過來。陽光對于一個剛剛睜開眼睛的人來說過于刺眼, 他下意識地用手指微微遮住了光。
等到眼睛适應了光線之後,我妻善逸才注意到側卧在他身旁的有栖川郁時。
長長的黑發交錯着金色的發帶從肩頭垂落, 鋪在了榻榻米上。有栖川郁時垂下眼睫來注視着他, 一手撐着線條優美輪廓分明的下颔。
有栖川郁時微微笑起來:“早安, 善逸。”
“早、”我妻善逸覺得自己舌頭有些打結,“早安!”
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過了這一天, 就是新的一年了。
即使居住在山上, 也并非是完全的避世。每隔一段時間,桑島慈悟郎就會帶着弟子去城鎮裏補充一些生活所需的日用品——比如柴米油鹽。
就算名為桃山, 也不可能一年四季都有桃子, 更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吃桃子為生。
在有栖川郁時和我妻善逸簡單地洗漱過後,桑島慈悟郎就帶着他們倆下山了。就算是培育師和獵鬼劍士也是會過新年的。
誰知道還能不能活着等到下一個新年呢?
大概是因為新年的原因,縣城中比以往要更加熱鬧, 空氣中彌漫着荞麥和屠蘇酒的香氣,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賣禦雜煮。
平時在山上的時候,幾乎都是他們師徒四人自己在做飯,所以這次下山也只是簡單地補充一下油鹽醬醋這一類的調料, 另外還有面粉、青魚和黑豆——有栖川郁時猜想這玩意兒應該是用來做禦雜煮的。
舊年的最後一天叫做大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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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島慈悟郎在大晦日的這一天大發慈悲地放過了我妻善逸,沒有揪着他死命加練, 但他還是充當苦力進了廚房開始忙碌。
我妻善逸用桑島慈悟郎教的刀法剖魚,有栖川郁時在捏荞麥面。分明是新年, 廚房內的氣氛卻并不如何喜慶。
我妻善逸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狯岳師兄……他不回來了麽?”
“大概是不回來了吧。”有栖川郁時向來對狯岳沒有好感,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就連說起這個人來也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會不會是……”我妻善逸話說了半截就頓住了,猶豫地擡頭望向他:“就是……”
有栖川郁時一下子就聽懂了我妻善逸在說些什麽。
我妻善逸想問而沒能問出口的事情是——狯岳是不是死了?
“大過年的,說起這個來多不好。”有栖川郁時涼飕飕地說,“——我是說,說起狯岳來多不好。”
我妻善逸撓了撓耳後:“我倒不是關心狯岳師兄的意思,就是……他不回來的話,爺爺不會失落吧?”
“你小看爺爺了,”有栖川郁時屈指敲了一下我妻善逸的腦袋,“爺爺才不會。”
“再說……”
有栖川郁時皺起了眉,他想起來了之前遇到鬼舞辻無慘重傷之後,在「隐」遇到狯岳時他嘴裏說出來的話。
狯岳的品行并不好——這一點是他和桑島慈悟郎都有所共識的事情。
這個人沒有原則、追求的只有功利,對于所有會“分一杯羹”的人都抱有強烈的敵視心情。就算是教導了他幾年的桑島慈悟郎,他也從未懷有絲毫的敬畏之心。
這種混蛋……
有栖川郁時回頭看了一眼,确認桑島慈悟郎不在門外後才低聲說:“狯岳那家夥一點都不在乎爺爺,等你成為劍士之後,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他還記得狯岳是怎麽欺負我妻善逸的。
“……”我妻善逸本來想說其實爺爺就在門外,但在聽完有栖川郁時的下半截話之後,他的表情立刻頹喪了起來,“怎麽可能?我做不到的啦,我這種只能學會一之型的弱者怎麽可能打得贏狯岳師兄?”
“但他不會一之型,”有栖川郁時一針見血,“所以他是個比你差的多的廢材。”
我妻善逸:“……”
可是師兄你不僅不會一之型,甚至不會呼吸法。
不過鑒于有栖川郁時不用呼吸法也能吊打狯岳的實力,我妻善逸把上面那句話給吞了回去。
桑島慈悟郎就站在廚房的外面聽完了整段對話,在聽到有栖川郁時口中對于狯岳的描述的時候,他手指下意識地微微握緊了。
片刻之後,頭發蒼白的老人微微嘆了口氣,撿拾好心情之後推門走了進去。
已經是深夜,但是師徒三人每一個準備睡覺。
他們都在等新年的來臨。
“時間過的好快啊。”有栖川郁時看着窗外的星星出神,“居然都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分明他來到大正時代也沒有多久,曾經的逃亡之旅就像發生在昨天、好像做夢一樣。
他現在正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和家人一起,準備迎接新年。
上一次的新年,有栖川郁時是在逃亡中度過的。他根本沒有心思關系什麽新年不新年,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害怕被厚生勞動省的人給抓進實驗室。
而今年,他可以悠閑自得地慶祝新年,不必再擔心被人追殺、遭人背叛。
“這只是很短暫的時間。”桑島慈悟郎的聲音柔和了一點,平日裏兇悍的老人放松了神情,“你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年的。”
“爺爺……”我妻善逸攥緊了衣擺,燭火照亮了他的側臉,金發和金色的眼睛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我決定了。”
桑島慈悟郎疑惑:“嗯?”
“雖然、雖然我很弱很弱随時有可能死掉……”
即使說着喪氣和怯懦的話,他也依舊擡頭努力地說下去。
“但是、但是……”
“我絕對會通過最終試煉,成為劍士的!”
桑島慈悟郎剛想說些什麽,遠處的寺廟中就傳來了沉悶的鐘聲。
大晦日的夜晚,臨近新年的時候,寺廟會敲響一百零八下鐘,意味消除一百零八種煩惱,迎來嶄新的一年。
桑島慈悟郎沉默地聽着遠處傳來的悠揚的鐘聲,他什麽都沒說,只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我妻善逸的肩。
等到鐘聲漸漸消弭之後,桑島慈悟郎才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
“新年快樂。”
作為長輩,桑島慈悟郎還給有栖川郁時和我妻善逸發了壓歲錢——也就是所謂的“年玉”。
身為前任鳴柱,桑島慈悟郎的退休金和半生的積蓄還是相當可觀的,就是讓他在最繁華的縣城的最繁華的地帶買一棟宅邸,那也是買的起的。
所以年玉的金額也相當可觀,反正我妻善逸這樣還沒什麽見識的小孩子确實是被驚吓到了。
有栖川郁時淡定地收了起來,那可是他的養刀錢。
說完新年快樂之後,桑島慈悟郎就去休息了。他并非是十幾歲的少年人,年老之後就算劍術依然強大,身體機能也不可避免地會退步。
等到我妻善逸也會到了自己的房間、室內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有栖川郁時猶豫了一下。
呼喚神明的名諱的話,神明是能夠聆聽到的。
有栖川郁時思考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低聲呼喚了神明的名諱。
“——夜鬥。”
他能夠感覺到靈性似乎在那一刻與神明建立了某種聯系,随後穿着黑色和服的神明就出現在了充滿燭光的室內。
“喲。”
他笑着打了個招呼。
有栖川郁時笑了起來:“新年快樂,夜鬥。”
“啊……”夜鬥愣了愣神。
從誕生之際、再到獨身出走,從來沒有此岸的人類對他說過一次“新年快樂”,更沒有人會陪伴他度過新年。
這一聲“新年快樂”,對于夜鬥而已是意料之外的新年賀禮。
“緣音,”有栖川郁時将目光轉向站在夜鬥身後的高挑青年,“新年快樂。”
緣音臉上的神情溫和下來,有着深紅發色的青年露出了笑容,從窗戶縫隙中洩露的風吹動了花劄耳飾。青年的眼瞳深處溫柔又懷念。
“新年快樂。”緣音微笑着說。
“新的一年了,”有栖川郁時認認真真,“神明大人,我希望可以平安順遂、平安喜樂。”
有栖川郁時獎年玉放在夜鬥的手心裏,那是紅色的綢布包裹着的年玉,卻只放着一枚黃銅色的五円。
不僅是他、爺爺、善逸、身邊的人。
希望神明大人,你也能夠事事順遂、平安喜樂,不為過往而紛擾。
夜鬥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心中的紅色綢布,柔軟的觸感讓他一瞬間驚醒,舌尖抵住了上颚。
“你的願望,我确實聽到了。”
有栖川郁時沒能如願地安心過年。
在新年第一天的一大早,他就在睡夢中被鎹鴉給叫了起來,在催命般的烏鴉叫聲中換好衣服、拿上刀就出門了。
這次的任務是就近去配合柱,至于是哪個柱……鎹鴉不肯說,有栖川郁時猜測鎹鴉多半是怕他知道是誰之後掉頭就走。
到達目的地、看清了那個任務重說的“柱”是誰之後,有栖川郁時立刻黑了臉。
好巧不巧,兩個柱之一就有那個和他互相看不順眼的雙标刀疤臉——風柱不死川實彌。
至于另一個人,則是滿口華麗的音柱宇髓天元。有栖川郁時對于這種滿口華麗的人一向敬而遠之,例如一百年後某網球高興的富家公子那種的,他完全不擅長應對。
“聽說你是從培育師那裏過來的?”最先打招呼的人是音柱,白發青年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穿着清涼,“和師父度過新年,你還真是幸運啊。”
“柱都沒有休息時間的麽?”有栖川郁時有些好奇。
“柱可沒有你想的那麽輕松。”不死川實彌冷冷地說。
有栖川郁時忍耐:“那還真是辛苦了。”
“就是這樣,”宇髓天元嘆了口氣,“沒能陪我的三個老婆一起迎接新年。”
“?”有栖川郁時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三個老婆?”
“對,我的三個老婆可都是美人啊。”宇髓天元絲毫不以此為恥。
“……”
這個人的讨厭程度明明跟富岡義勇差不多吧?!
有栖川郁時心說活該你沒機會過新年。
作者有話要說:
音柱:人生贏家
風柱:。
郁時:封建殘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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