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夜鬥正經工作起來的時候, 比平時不靠譜的樣子要好的太多。

他穿着深色的和服,紫色趨近于黑的長發高高紮成馬尾。白色的紙張鋪在桌案上,夜鬥正在用絢麗的色彩為有栖川郁時繪制那幅美人像。

夜鬥的這一次委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花費心思, 并不是因為酬金多少的問題, 而是因為畫的對象比較特殊。

他平常畫的那些人都是其他游廓的游女, 即使她們搔首弄姿極盡媚态,那些游女對于夜鬥來說, 終究也只是無關緊要的普通人類而已。

而有栖川郁時卻不一樣。

就連夜鬥自己也說不明白, 他跟栖川郁時到底是什麽關系——是神明與信徒的關系, 卻又不僅此而已。

明明他和有栖川郁時卻相識的時間并不久。但夜鬥卻從心底信任有栖川郁時,相信他、認可他, 并且對有栖川郁時抱有一種沒來由的好感。

夜鬥不知道這份熟悉感和親切感從何而來, 就像他們的緣分早已相連在一起一樣。

就算夜鬥是神明, 也不可能未蔔先知地知道,将他和有栖川郁時連接起來的, 其實是跨越空間與時間的緣分。

未來的他曾拯救了曾經的有栖川郁時, 現在的有栖川郁時相遇了過去的夜鬥。

聽起來多麽不可思議啊。

夜鬥在畫有栖川郁時的美人像的時候認真又仔細,他恨不得将每一處都研磨細究成最完美無缺的樣子,就差帶個顯微鏡了。

有栖川郁時本身就是足夠完美的人了, 但那是只有親眼去看,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震撼的驚心動魄的美。

任何由人的眼睛繪制、再轉到紙張上的圖像,都無法完完全全的畫出他的美貌來,就算是世界著名的繪畫大師也是如此。

用石青、黛色和朱砂作為顏料, 夜鬥仔仔細細的在白色的畫紙上描摹出有栖川郁時的臉部輪廓來。

那張活色生香的臉就一點一點地被夜鬥畫在了畫面上,空白的紙張上浮現出絢麗的顏色來。

室內很安靜, 即使栅欄格子外面有無數人聲鼎沸的喧嘩也絲毫沒有影響。

夜鬥對那些喧嘩聲全都充耳不聞,他現在只能聽到室內三味線和古琴彈奏小調而留下的尾音餘韻。

屋內彌漫着帶有花朵味道的熏香, 伴随着的還有有栖川郁時輕緩的呼吸聲。

在夜鬥要用昂貴的金粉繪出那雙璨金色的漂亮眼睛的時候,他擡起眼睛看了一眼有栖川郁時。

就是那一眼,夜鬥恰好和有栖川郁時對上了目光。

他們相隔的距離僅僅兩米而已,有栖川郁時就側卧着依靠在軟墊上,夜鬥能清晰地看到有栖川郁時在花魁盛裝下露出來的分明而深邃的鎖骨、圓潤的肩頭和優美的天鵝頸。

雖然他并非沒有見過,但是唯獨這一次讓他有種不太好意思直視的感覺。

有栖川郁時那雙璨金色的眼瞳中映出了夜鬥的臉。夜鬥的神色飄忽了一下,有些心虛的躲避開了有栖川郁時的視線,略微緊張地低下了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緊張,但這份緊張是沒來由的,讓夜鬥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尴尬感。

明明他只是幫忙畫畫而已吧?為什麽會有這種偷窺被發現一樣的心虛感啊?

有栖川郁時倒沒有想那麽多,他得讓夜鬥畫像,保持這個姿勢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而且有栖川郁時還得一直維持着這一個動作不能動,無聊地想打個哈欠。

他忍下湧上來的困倦感,既然不能動,他就不得不胡思亂想些別的東西了。

有栖川郁時看了一眼夜鬥為他畫像時的姿态,突然想起了從前的往事。

那是他和未來的夜鬥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神明大人答應要保護他,所以有栖川郁時救就理所應當地和夜鬥一起行動了。

——然而那時候有栖川郁時高估了夜鬥。

試問,委托費用只收五円的無名流浪神明能有什麽身家呢?

答案是一酒瓶子的五円硬幣。

這個神明不僅扣扣索索還攢不下錢,明明是神明卻會被普通人類騙錢,導致有栖川郁時不得不和夜鬥一起流浪。

夜宿神社、送外賣、做店員、修水管、找貓,什麽樣的委托都做過。雖然躲躲藏藏很辛苦,但對于有栖川郁時來說,有人陪伴其實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那是他在苦難日子中,為數不多的、稱得上是美好的回憶。

之後的日子倒是好過了一點,他跟着夜鬥一起被窮神惠比壽小福收留過。

在惠比壽小福家的二樓,他和夜鬥居住過一段時間。

在神明的家裏藏身,有栖川郁時倒不擔心自己被厚生勞動省發現了。這要是都能被找到的話,惠比壽小福神明的臉往哪擱?

有栖川郁時忘了具體的日子,只記得有天他有些發燒,夜鬥獨自外出去完成委托人的委托。

他無意中在夜鬥偷偷摸摸藏起來的那堆雜物裏發現了一個畫本。

好奇心使然,抱着“夜鬥那家夥的畫技大概也不怎麽樣吧”這樣想法的有栖川郁時翻開了那個畫本。

翻開的那一瞬間,有栖川郁時的神情有了一瞬間的錯愕。

那不是什麽風景、也不是花鳥魚蟲,而是他。

畫本已經用掉了大半張紙頁,随便翻開一章就是有栖川郁時的畫像。

有笑的、難過的、面無表情的、睡着的——甚至還有換衣服換到一半的。

有栖川郁時不知道是該先誇夜鬥的畫技,還是先罵一句色鬼神明。

看得出來,夜鬥的每一張畫都畫得很認真。

每一根線條、每一處塗抹都是經過精心考慮和斟酌才畫下來的,僅僅用鉛筆勾勒的畫像比任何名畫都要生動。

有栖川郁時那時因為發燒而思緒遲緩,他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睫後阖上了畫本。

他最後什麽都沒告訴夜鬥。

至于現在的夜鬥……

有栖川郁時擡起眼睛,看了一眼低頭認真畫畫的夜鬥。現在的夜鬥他不知道會怎樣,總之順其自然吧?

做到屁股發麻的時候,有栖川郁時也不知道夜鬥到底畫了多久,但這畫總算是給畫完了。

有栖川郁時從軟墊上起身的時候都覺得身體有些搖搖晃晃,五十斤的衣服差點讓他沒走穩而摔倒。他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身體已經發僵了。

等有栖川郁時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加州清光抱了一匹布上來。

亂藤四郎正在給有栖川郁時拆掉繁複的發髻,華貴的金簪随意地擺了滿地。

窗外有亂糟糟的聲音響了起來,滿花街都是雜亂的腳步聲和高聲呼喊的聲音。

加州清光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好像是有游女出逃了。”

有栖川郁時“嗯”了一聲。

在花街,有游女出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總有女孩不甘于屈居這樣的命運而試圖逃走,但只是徒勞。

這麽多年來,并沒有多少人成功地逃走過,大多數游女在花街窮盡了一生。

有栖川郁時不是聖母,他當然沒必要去理會了。

他回頭看了眼加州清光懷中的那匹布:“那是什麽啊?”

“這個啊,”加州清光回答,“京極屋的游女送來的,說是蕨姬花魁送給您的腰帶,至于怎麽處理……”

禮物?有栖川郁時神色一滞。

他和刀劍付喪神們都一清二楚,京極屋的蕨姬花魁不是人,而是吃人的惡鬼。

有栖川郁時和加州清光的視線彙聚了一下,他微微點了點頭,随後亂藤四郎的動作十分幹脆利落,他拔出自己的本體短刀,唰唰兩下就把那條腰帶給劃爛了。

這可是惡鬼送來的東西,有栖川郁時當然不會天真地覺得這真的是禮物了。這東西多半有什麽別的用處,還是早些毀掉最後。

等那條破布完全變得破破爛爛之後,加州清光還不放心地去找了一個火盆,将破破爛爛的腰帶丢到火盆子裏,看着它燃燒殆盡。

等腰帶徹底消失之後,加州清光才皺眉開口:“那個鬼在搞什麽?她盯上主君大人了吧?”

亂藤四郎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她要是敢來的話,就殺了她好了。”

女裝的大和守安定端着茶走進了和室,聞言微微笑了笑:“那就讓他首落死好了。”

大和守安定微笑着說出這句話時,那張溫和俊秀的臉有一瞬間變得像是魔鬼。

由于身高優勢,大和守安定也自願賣身到到松月屋來當游女了。如果能靠近主君大人的話,穿女裝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麽了。

但在女裝這方面,雖然加州清光的女子力更高,但實際上大和守安定穿起女式和服來更像女孩子一些。

他的五官比加州清光更柔和一點,加州清光美得很鋒利,眼角眉梢都帶着少年人的銳氣。

“我暫時不想去招惹那個鬼。”有栖川郁時沉吟了一下,“但是……如果她來找我的麻煩的話,也只能殺了她了。”

“不過,那只鬼看起來不是普通的鬼。”他又嘆了口氣,“我感覺的話,她至少是上弦之鬼吧。”

他從蕨姬身上感受到的氣息,要比之前在列車上遇到的下弦之一厲害多了。從氣息的強度來看,這怎麽着也得是個上弦之鬼才對。

有栖川郁時覺得自己的運氣也實在夠差的,接二連三地遇到十二鬼月,有完沒完了?

“沒事的,這不是有我在嘛,”夜鬥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窗棂上,他指了指自己和站在一邊的緣音,“我和緣音都在呢。”

“我們這麽多人,群毆也能幫你殺了他,所以你就安心吧。”夜鬥跳下窗棂,走過去拍了拍有栖川郁時的肩。

有栖川郁時不自覺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嗯。”

第二天時突然有了流言。

有栖川郁時經走過走廊時,聽到有游女在竊竊私語地八卦,他隐隐約約聽到了一些關于京極惡的語句,所以留了心。

有栖川郁時放出了自己的IBM,命令他的IBM來幫他去偷聽那些游女們在說些什麽八卦。

通過共享IBM的聽覺,有栖川郁時如願以償的知道了松月屋的游女們在說些什麽。

第一個是有鯉夏花魁的時任屋,時任屋的另一個須磨花魁據說連夜出逃了——昨晚有栖川郁時聽到的出逃游女的動靜,大概就是須磨花魁。

而另一個有流言的就是京極屋了。

京極屋的雛鶴花魁據說生了重病,去了花街街角的醫務室。

這并不是什麽問題,但據說造成雛鶴花魁重病的,是京極屋那位一向嚣張跋扈的蕨姬花魁。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最近心态有點崩,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有,就沒什麽心情碼字……我是湖北人在武漢上學,一月初剛回家,現在也在湖北,市裏封路之後沒辦法回家,家裏人突然有了發熱咳嗽的症狀……希望家人沒事吧。

大家都要保護好自己,最好不出門,出門記得帶好口罩做好防護!

最後提醒一下↓

買股怡情,不要過度,最後的cp必然只有一人,大家看文都是圖個樂呵,不要因為買股失敗而心裏不舒服。

評論區随機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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