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侍夜
侍奴不敢則聲,立即出去叫住了正待離去的昭武校尉。
夜已深了,官使女子舍卻到處點着燈盞,無人休憩。官妓們因今晚發生的一切又是恐懼又是興奮,熱烈讨論着,直到昭武校尉出現在庭中才噤聲。
芸夫人早恢複了一貫的優雅與沉靜,對徐恪道:“我這裏有兩位姓尉遲的官使女子,不知節度使召侍的是哪位?”
徐恪看着立在面前的尉遲熾繁,冷笑道:“當然是——”他的手指向媚川,“她了。難道叫這賤婢再去找死一回不成?”
媚川緊緊糾結的手指一松。
衆女皆露出羨嫉的神色,尉遲熾繁則暗自大松口氣,擡眼卻撞上芸夫人無所不知的眼睛。
節度使的侍奴立刻顯得極為為難,他深怕自己領錯了鈞意。徐恪立眉揮揮手,都知忙堆笑将雙頰緋紅的尉遲媚川拉了下去。
急急沐浴,侍女為她穿上整套的榴紅襦裙,梳頭娘子将她來不及晾幹的漆發梳成最巧妙的反绾樂游髻,邊梳邊笑道:“老身恭喜小娘子,祝小娘子夜夜合歡。”
看鏡中人羞紅了臉頰,她又正色道:“初次侍夜是最要緊的,多少女妓從此一夜飛上枝頭。要記得,越是痛,說明長官的憐愛越重,不但不能推拒,還要曲意逢迎。你明白麽?”
媚川茫然,梳頭娘子嘆息一聲,又湊到她耳邊嘈切說了一回。媚川忍羞拼命理解着,又有兩名侍女忙忙上來敷鉛粉、抹胭脂、塗鵝黃、畫黛眉、點口脂、描面靥、貼花钿,梳頭娘子又将寶钿金釵插了一頭,沉得她擡不起脖子,才算盛裝完畢。
媚川走出來時,衆人皆屏息一驚。芸夫人将預備好的金絲堆繡紅绫帔帛細細挽在她肩臂上,溫柔道:“去吧,孩子。”
燭影下她看見堂姐熾繁眼中淚光瑩瑩,那裏蘊藏着與她一樣的東西:回憶。
是的,在尉遲家還風光無限的時候,她們常在深閨中拿出閣的事取笑。比如什麽,要七仙女當陪嫁,二十四真人來證媒,十八羅漢給擡轎,這個親,才說成。她們也暗自幻想過許多景況,唯獨沒想到是這樣。
熾繁卸下雙耳上的明月珰為媚川戴上。是尉遲家的舊物。
媚川眼角濕了。但目下這已是最好的結果。她迅速沾去淚水,破涕為笑,毅然走出內室。
站在月色中的昭武校尉徐恪眼中一亮,向她打個口哨,方扶她上了油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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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器園,歷屆節度使精心修葺的園林,山似華岳,水如雲夢,恢弘莊偉,肅穆俨然。尉遲媚川無暇賞看,便被徐恪領到了內室門前。
“會侍奉麽?”他笑着問她,“要不要校尉先教教你?”
媚川咬了咬牙,正待反駁,徐恪噴着酒氣熱浪的唇就擦過她的臉頰,她一驚一躲,他卻已笑哈哈揚長去了。
侍奴的眼盯在她的鳳頭履上,為她掀開絲綿門簾,然後緊緊阖上了版門。
室內只點着一支紅燭,光影飄渺如夢。寬大的床榻上躺着一個人。“過來。”那嗓音帶着酒意。
媚川依言走過去,還未出聲就已被拉倒在榻上。驚慌之間,她只想到舍中娘子和侍女的心血算是白費了,她敢保證節度使甚至沒有看清她衣服的紅色,更別提精心描摹的眉目和繁複華麗的發髻,那金釵還在席上狠狠硌到了她的後腦。
她也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傷感,就痛得叫出了聲。這時節度使含着酒氣的鼻息在她頸彎間劇烈地吹拂着:“剛才在庭上,我就想,好一張驚人的面孔,好一副驕傲的語氣,你不過是個官妓啊,是誰讓你如此大膽?”
媚川拼命把痛叫壓在齒間,混亂地回憶梳頭娘的傳授。但不管怎樣命令自己逢迎,還是不得要領。
“你不是很驕傲嗎,怎麽又肯這樣讨好?”他放緩下來,居高臨下地問道:“你知道我為何喜歡你麽?”
媚川沒想到韋晟竟會用“喜歡”二字,一時愣住。只聽他又道:“你很特別……你不怕我麽?”黑暗裏他仿佛笑了:“嗯,你不怕,也許因為你姓尉遲。”
韋晟調勻了呼吸,忍耐似的啄着她耳垂上的明月珰:“我差點娶了你們尉遲家的女兒,聽說她抵死不從。不是你,是什麽川……”
媚川此時愚蠢地以為機會來了,忍痛嬌聲道:“輝川。奴婢這輩從川字,她是奴長姐……三年前,我與節度使也曾見過的。就在——”
話猶未完,被他打斷道:“那你叫什麽?”
她感到了不詳,今晚堂姐熾繁在庭上驚才絕豔的容顏不知怎麽從腦海劃過。媚川聽見自己顫抖的嗓音如實答道:“尉遲媚川。”
一只驚人力量的大手立刻握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臉置于床帏間投下的一縷燭光間。
倒真有些像,韋晟笑了一聲。
還沒反應過來,媚川就再次陷入疼痛中。雖然缺乏經驗,但她直覺地感到有什麽不同了,一切變得浮皮潦草,毫無溝通。她還想勉強迎合,卻明顯感到他的敷衍。而自己逐漸變成一具快散架的傀儡。
媚川不禁害怕起來,就像得知輝川的死訊時一樣害怕。當年太子将尉遲一族作為貴妃勢力徹底清洗,父親哥哥死于非命,輝川作為尉遲家最尊貴的嫡長女,被發配到最艱苦的雲南,落入賤籍。雪為肌膚花做肚腸的人哪能抵擋瘴疠之苦,染疾後還要為歌庭舞宴佐酒,很快不治。
聽說死後的輝川連個像樣的棺材都沒有,只用一張草席裹了,撒幾把石灰燒掉完事。
媚川的眼淚流進了鬓角。她絕不能那樣低賤地去死。她勉強弓起腰身,試圖發出些動人的音韻,卻發現一切仿佛都結束了。
天亮時雪停了,日光雪色映得直棂窗一片通明。節度使由侍奴伺候穿戴整齊,大步踏了出去。
他只給屋內的人丢下兩個字:“蠢材!”
尉遲媚川蒙在那裏。侍奴尴尬地立在一邊,盯着鑿花地板結結巴巴道:“小娘子辛苦,小娘子委屈了,還請……還請移回官使女子舍吧,這裏久待不得。”
頂尖的官妓不是靠渡夜資過活的私娼,詩詞歌賦針神茶道花藝畫藝地學下來,天生地有點身價體面。尤其初次侍夜,少則七天,多則一月,總會被長官留下陪侍一陣。運氣好的為妾為婢,也有轉贈親友下屬的。只沒有退回去的理。
媚川不知道自己怎樣穿上那繁複的榴紅衣裙,癡癡惘惘回到館舍的。包圍她的是女孩們異樣的,同情的,譏諷的面龐。
只有芸夫人的目光仍是那麽寧靜,仿佛她只是去碧雞坊買了粉脂回來。
媚川有一瞬想去找堂姐,但是終于沒有。
尉遲熾繁對媚川的遭遇毫無所知。當堂妹在節度使的床榻上時,她硬逼着阿愚拿出侍女衣裙給自己換上,又将長發挽作雙鬟,然後跑去賄賂看管節度府後門鎖鑰的侍奴,告訴他自己要幽會情郎,也潛入了節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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