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兔子3
第二天,學校廣播通報了這件事,說高二六班的葉紀清由于學習壓力過大放棄了生命,屍體已經送走了,家長非常傷心。由此告誡各位同學,珍惜生命,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特別是高三的同學,要懂得适當地放松自己。
幾日過後,讨論這件事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并沒有人因為一個女生跳樓而偏離了原本的生活軌道。個人該怎樣,還是怎樣。并沒有人因為校長的那席話而少做一套綜合卷。
但是,還是有例外的。就比如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自7號以來,這個一米八的青年每天晚自習都要來說上一段。對此,樓澗已經為了保護自己而生出了安之若素的抗體。這日,他出乎人意料地沒有開始人生領悟,坐在講臺上,望着底下六十幾個人,眼神悲怆異常。
樓澗越看,越覺得他是在悲憫蒼生,那充滿了憐惜的眼神裏,似乎透露着一種悲天憫人的憂憤。樓澗看得發笑,忽的景一渭戳了戳他的手臂。
樓澗看過去,見他目光定格在前邊的兩個人身上。樓澗順着看去,只見那陸雙行正拿着數學卷問杜以珊問題呢,那陸雙行兩只耳朵紅透了。兩人湊得近,近得樓澗都快看不到擺在中間的那張卷子了。
景一渭叼着一根筆,樣子妖孽地看向樓澗,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貓膩。
樓澗學着陸雙行的樣子,從書桌裏掏出上午發下來的數學卷子,擺了過去,戲很足:“這道題怎麽做啊?”
景一渭像看智障一般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滿分的卷子,想了想,還是配合地湊了過去,兩人挨得近,景一渭開始跟他講題目。
胡竣然擡頭看着前邊兩人不正常的舉動,戳了戳旁邊的黃明靖,也拿起一根筆叼在嘴裏,眼神在前邊兩人只見來回游動,意思也很明顯了:貓膩。
黃明靖沒懂他的意思,問:“啥?啥子?”
胡竣然撅起嘴,小聲說:“一百五的卷子看什麽呢,估計是在問他的名字寫的好不好看吧。”
黃明靖似懂非懂,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他,又低下頭去寫字。胡竣然怔了怔,總覺得這個眼神,就跟他以前看他外婆家的那只哈巴狗很像。
他看向前邊兩人,見他們也已經分開了,這尴尬的感覺才得到了一絲絲的安慰。
10號這天,雖然相處的時間才短短一個星期,但是三班的同學還是一起給每個老師送了一份禮物。其他各科任課老師都正常得很,只有那位一米八的青年,收到了一大捧花之後熱淚盈眶:“我的媽呀,我還沒收到過這麽多的花呢!送也沒送過,第一次啊,我第一次當班主任竟然收到了這麽貴重的禮物,好感動啊……”
樓澗垂頭喪氣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是個感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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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師奇葩的地方還在于,本來老師們收到了花,最多新鮮幾天就要枯萎了,偏偏這個男人不,他還專門買了一個花瓶,裏頭裝了水,給它供上了。樓澗有一次經過他的辦公室,這才看到了奇葩的一幕——
他還時不時給它修剪花枝。
樓澗不由得把他跟自己那位二叔比了比,一個是一點點東西就能感動成傻逼,一個是根本不把感情當認真,外邊的小妞一抓一大把。樓澗不禁心裏在感嘆,這才是純情男人和缺金浪子的區別。
近幾天,樓澗他老爹終于從雲南出差回來了,得知這個消息的樓澗,是通過他那二叔忽然又不見了猜測出來的。
樓家老爹一推門進來,呂書就抱怨了:“那混小子還沒陪我去買衣服呢,你這一來,他又不知道要躲到什麽時候。”
樓家老爹:“……我怎麽覺得你特別不歡迎我回來呢?”
樓澗從中作梗:“媽的意思是她想你陪她去買衣服。”
呂書瞪大了眼看着老樓和小樓,眼裏滿是期盼,樓家老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避之不及,樓澗一瞬間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重影。
呂書頓時臉就拉下來了,一副她早就猜到了是這樣的表情,說:“看看,還不如那個混小子。”
樓澗哈哈哈:“那可不是,你要供他吃供他穿呢。”
呂書一甩袖子,哼:“我也供你吃供你穿!”
樓澗連書包都來不及卸下來,雙腿像是裝了馬達跟逃命一般瞬時就沒了影子。呂書在原處幹瞪眼,嘴裏碎碎念:“養了兩條白眼狼。”
一個星期之後,六班葉紀清跳樓之事在一天要想很多心事的高中生腦子裏早已經成了壓箱底的舊事,這在早川高中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之後,那個約樓澗去樓頂的胡倩再也不敢跟樓澗說話了,見着了樓澗也低着頭不敢說一句話,這讓樓澗有一些些的尴尬,本來這女生跟他一米七五的身高一般高,兩人直面就是雙眼持平,她這一低頭,樓澗總覺得有些別扭。
正巧樓澗跟他又是一組,那天輪到他們打掃外邊的走廊,樓澗來得晚了,已經沒有掃把了,他就空着手跟在景一渭的後邊。景一渭看他悠閑自在,一轉身,把手裏的掃把塞在了他的手裏,一臉理直氣壯:“我去拖地。”
樓澗接了也沒有怨言,拿着掃把出去了。一出門,看見是胡倩在前面掃地,樓澗剛要過去問她哪裏沒掃,誰知道胡倩看到是他,吓得一哆嗦,連忙退後了幾步進了教室,幹脆不掃了。
後邊出來的景一渭見了這一幕,哈哈大笑:“她怎麽見了你跟見了鬼一樣啊?你怎麽人家啦?”
樓澗面無表情地一把推開他:“滾。”
景一渭被他一羞辱,故意拿着沾了水的拖把甩了他的鞋子一下。樓澗沒躲過,氣,提起掃把就要往他身上招呼,景一渭趕緊跑。
樓澗跑了兩步沒追上他,倒是迎面撞上了班主任。一米八的男人看着他們打鬧,出聲制止:“你們還是小學生嗎?幼稚!”
樓澗白了還在給他做鬼臉的景一渭一眼,乖乖掃地。兩人趕緊掃完了回座位上,樓澗才剛坐下來,就瞄到前邊陸雙行從包裏拿出幾個裝着早餐的透明袋子,遞到了杜以珊的面前。
景一渭先他開了口:“小鹿,你給她帶早餐啊?”
陸雙行被他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頭笑笑:“她家遠,趕過來急,所以經常不吃早餐。”
樓澗裝模作樣給自己加戲:“我也沒吃早餐。”
景一渭推了他一下,強行加戲:“我也沒吃。”
陸雙行信以為真,居然真的又從書包裏拿出了幾個袋子,遞到他倆面前,說:“正好今天多買了一點,給你們吃吧。”
兩個厚臉皮的人就沒有不好意思這一說,樓澗一把接過來就要獨吞。景一渭愣了一下,看他:“喂,他是給我們倆吃的好嗎?”
樓澗已經開吃,看着他的眼睛裏出了景一渭那張臉之外只能看出無邪:“可是誰叫你剛才欺負我的?”
胡竣然一聽這話來了勁:“喂喂喂!誰欺負我們樓樓了?”
樓澗伸出一根手指:“他。”
景一渭:“……不就甩你一腳水嗎,怎麽心眼就這麽一點大。”
樓澗倆指甲蓋一掐:“我的心眼就這麽大。”
陸雙行看他們倆又在假吵,心想這兩人一天不假裝吵一架就不舒服的,所以也不好插個嘴,轉過頭來坐好。樓澗吃了一個小籠包,景一渭就從他愚蠢的表情裏領悟出了好吃到哭的意思,表情更加冷漠了。
樓澗有意氣他,故意伸手到後面,問:“你們吃不吃啊?超級好吃!”
胡竣然順着他的手吃了一個,還不忘給黃明靖拿了一個。樓澗看了看景一渭,故意問:“你要不要?”
景一渭膝下有黃金,堅守不動:“不吃。”
樓澗轉過身來:“不吃拉倒。”
“……”
這天早上,樓澗撐到吐。
然而,第二天,陸雙行沒了獻殷勤的機會,杜以珊沒來。樓澗看着一臉不爽的景一渭,憋不住笑:“景公主生氣啦?”
景一渭十分冷漠:“滾。”
下午吃過飯後,樓澗晃回了班裏,一進門,就看見景一渭反坐在椅子上,面朝胡竣然,聽胡竣然說着什麽。樓澗好奇,連忙過去問:“說什麽呢?”
胡竣然連忙招呼他:“過來過來,小點聲音,這事可不能亂傳。”
樓澗看了一眼難得正經的景一渭,問:“怎麽了?”
胡竣然壓低聲音,像是說暗號一般:“杜以珊一天沒來了。你猜怎麽着?”
樓澗剛要猜,胡竣然語氣很沉重:“沒了。”
“沒了?”樓澗驚訝地看着他,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景一渭忍不了他的賣關子,直接端了老巢:“吃安眠藥,昨晚死的。”
樓澗後背發涼,瞄了一眼前邊杜以珊的位置,發現這已經快要上晚自習了,陸雙行還沒來。樓澗問:“人呢?”
景一渭撐着頭,歪着身子看他,要笑不笑:“估計買晚餐去了吧。”
“……”
樓澗看他這騷得飛起的姿勢,不懷好意,猛的伸出手朝他胸口就是一把猛推,景一渭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歪歪扭扭掉了下去,撲通一聲,摔得好慘。樓澗跟着周圍一圈人科科科科笑得開心,身後忽的冒出一個聲音:“又在童心泛濫呢。”
樓澗一反頭看見了一個一米八的大夥子,連忙坐正了,解釋:“老師,他自己沒坐穩吶。”
景一渭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好了,不一會兒,頭朝樓澗這邊湊過來。樓澗以為他要報複他,看了一眼已經上了講臺的班主任,一把伸出手就要偷襲他。景一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壓低聲音說:“胡竣然說他在路上碰到陸雙行,陸雙行跟他說杜以珊出事了,讓他跟老師請假晚點來。”
樓澗細細品味了這段話,才問:“陸雙行怎麽知道?”
景一渭沒回他的話,看了一眼班主任,手指在敲着桌面,頗有自信說:“我猜,馬上他就要進電話,接完了之後就要趕到杜以珊家裏去了。”
樓澗還在堅持問:“陸雙行說杜以珊家裏遠,他又跟胡竣然一個小區,他怎麽會知道杜以珊出事了?還知道是吃安眠藥?”
景一渭還沒等他問完,就露出看智障的表情,松了他的手腕,不想理他,埋頭做題去了。
“……”
樓澗喃喃:“能不能有點耐心啊。”
果然,正如景一渭預料的那樣,班主任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樓澗看着他走出教室,手裏轉着筆,看了一眼景一渭,沒想到景一渭正看着他,表情很明顯:我說是吧。
沒過多久,班主任進來了,一米八的男人急得跟什麽似的,一進來就連忙拿起公文包,急急說:“同學們吶,杜以珊同學家裏出了點事,我去去就回,你們好好自習啊!”
說完,就跟一陣風似的跑了。樓澗一見他沒了影子,連忙轉身問胡竣然:“陸雙行說杜以珊家裏遠,他又跟你一個小區,他怎麽會知道杜以珊出事了?還知道是吃安眠藥?”
胡竣然花了一段時間消化他的話,随即說:“好像是因為陸雙行去了她家裏吧,早上她不就沒來嗎。”
樓澗問:“那怎麽現在才打電話過來啊?”
景一渭拍了他一巴掌,罵:“要處理後事的啊!你以為又是在這麽多學生面前跳樓啊。”
樓澗鄙夷地看他一眼,罵:“你又打我幹嘛。”
胡竣然扒拉一下樓澗:“樓樓,原來那個班班花過生日,下晚自習去嗨,你去不去啊?”
樓澗:“不去。我爸回來了。”
胡竣然驚訝:“你爸回來啦?那你二叔豈不是又是無家可歸?”
樓澗嚴肅地搖搖頭:“不,他有一大堆的女朋友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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