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二天, 晨光熹微。
風吹透紗簾, 簌簌輕響,陽光毫無遮擋,曬到了床上的阿瑟蘭。
沉睡的雌蟲意識逐漸清醒, 阿瑟蘭在部隊裏習慣了早起,到時間就睡不着, 他睜開眼, 頭腦昏沉, 但麥奈花的副作用很小,所以只是輕微刺痛,沒有宿醉的迷茫感和頭痛。
陽光刺眼。
他遮住臉,埋進枕頭, 枕頭上有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清柔恬淡,十分好聞。
哪裏來的味道, 奇怪。
他蹭了蹭枕頭, 非常熟悉的氣味, 吸一口暖洋洋,從翅膀到腳趾頭都在發飄。
肥鳥啁啾,在窗沿蹦蹦噠噠。
阿瑟蘭趴在床上, 臉朝右, 困頓的嘆氣,勉勉強強睜開一只眼。
被單、枕頭、卧室,面癱臉。
雄蟲靠着枕頭, 烏黑柔軟的細發落在白色的枕套,側臉冷淡,那雙茶綠色的眼睛靜靜地看着窗外,聽他醒來,回頭,冷漠問好:“早上好,阿瑟蘭少将。”
雄蟲仰躺着,雙手交握在身前,姿勢規矩而沉默。
記憶複蘇,阿瑟蘭慢慢回神。
麥奈花酒。
昨晚。
阿瑟蘭沒有得失憶症,他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一點細節也沒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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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吻,壁咚,雄蟲掙紮着想要拉開距離,卻被迫不停的貼近。
潮紅的眼角,低語,唇齒相依。
麥奈花的氣味,從脖頸吻到嘴唇,戀戀不舍。
六十八歲,成熟穩重,擁有小額存款和獨立愛好的自己,強迫一個剛剛成年的小雄蟲和自己接吻了。
一道比一道狠的天雷咣咣砸下來。
阿瑟蘭嘴角抽搐,聲音艱澀:“你……醒過來多久了。”
埃文覺得雌蟲的表情很奇怪,但他忍住用精神力絲線探究的想法,搖頭,指了指窗外:“沒有多久,少将,在那只飲露鳥落在窗臺之前,我都在宿醉狀态。”
“少将,外面的天氣很好。”
阿瑟蘭還沉浸在回憶裏,昂了一聲,漫不經心:“啊?是嗎。”
埃文嗯了聲,轉頭看着窗外金黃色的波濤。
雌蟲輕緩的呼吸一壓再壓。
因為窗戶忘了關,醒過來之後第一眼就看到外面的麥奈花田。
埃文揉揉眼睛,不知不覺看了好一會,他已經離開地宮很久,但是要做的事仍然還有大片的空白。
這種事,好像不會因為列了計劃表,就能夠順利按照流程走下去。
中途會出現很多的意外。
埃文同樣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活躍的精神力絲線會幫助他回憶起每一個細節,然找不到合适的話語開口。
無數零碎雜亂的信息湧來,好像關不上的羞恥盒子,一股腦往外倒讓蟲尴尬到當場去世的片段。
門口親密的吻,浴室裏的牙粉,終端上的通訊記錄,還有一遍一遍撐開對方眼睛的執着。
阿瑟蘭沉默,鎮定,內心風起雲湧,五味雜陳,以至于長長的沉默,久久沒有開口。
長者的尊嚴喪失殆盡,他需要一點時間調整。
阿瑟蘭捂着臉,假裝偏頭痛。
非常熱情的慫恿對方喝酒,結果卻先一步醉成狗,拉着雄蟲做了一堆蠢事,甚至連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告訴了雄蟲。
這是什麽蟲生疾苦。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阿瑟蘭滿臉冷漠索然。
而且比縮在一個被窩裏睡覺更尴尬的是他們根本什麽也沒有做。
因此醒過來之後,也無法面臨任何道德困境和暧昧劇本,不得不坐在一起回憶昨晚。
阿瑟蘭抓了抓頭發,坐起身,伸手打開旁邊的抽屜,拿出煙卷,想了想又塞回去,沒有抽,他深沉的夾着煙,氣息充滿宿醉的滄桑。
鑒于昨晚他做出的種種行為,雄蟲要求他負責,提出正式的婚姻請求,要求假戲真做的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繁衍法對軍雌的約束太大,對于其他雌蟲堪稱福利的政策,對于軍雌的晉升是阻礙。
有了事實婚姻,就必須要用生蛋結尾。
一旦有了蛋,繁衍法就會勒令軍雌在家待産,足足12個月的待産期,三個月的孵蛋期,什麽也不能做。
帝國蟲族,是夫夫雙方共同承擔撫育義務。
但能夠成為軍雌的雌蟲,在部隊摸爬滾打,勝負心重,榮譽感重。
且普遍的天生好戰,事業心強,慕強心理嚴重,能成為将領級別的軍雌更是如此,他們把結婚當成任務,對于不擅武力的伴侶缺乏愛意和尊重。
所以有很多結了婚卻不願意生蛋,生了蛋急急忙忙歸建,把蛋留給雄蟲獨自孵化的軍雌。
或者幹脆不結婚,到處招惹雄蟲,雄蟲反映到論壇,導致軍雌的口碑越來越差,結婚率一降再降。
近五十年,軍雌的結婚率差點跌破百分之零。
阿瑟蘭一開始沒有想真的締結婚姻,但是現在發生了這種意外,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如果自己仍然堅持申訴,恐怕會讓雄蟲傷心。
阿瑟蘭做過無數決定,但沒有一個決定有現在這麽複雜。
他沒辦法讓雄蟲難過。
如果雄蟲順勢提出要求負責之類的,阿瑟蘭也可以勉為其難的答應。
身為軍雌,他不會因為這是酒後發生的事情,就借口推诿責任。
但是細節太尴尬,阿瑟蘭的臉皮挂不住,不可能主動提出來,他深呼吸:“昨晚的事。”
埃文猶豫了一下,回答:“我都記得,阿瑟蘭少将,門口,盥洗室,卧室,都記得。”
沒有必要的地方麻煩撒個謊會死嗎?
阿瑟蘭忍不住嘆氣,捂着臉,沒注意把卷煙捏碎了。
埃文不會撒謊,在地宮,謊言的遮擋并無必要,有效直白的訊息傳遞更重要。
“少将,我可能沒法在三個月後,陪你一起到蟲婚局提出申訴,因為……”
阿瑟蘭嗖的看向埃文,目光銳利,藏在銀發下的耳朵卻慢慢發燙。
來了,果然來了。
睡過之後,順勢要求履行真正的婚姻義務,成為法律上和世俗上的夫夫,共同孕育一枚蟲蛋。
雖然發生的太突然,彼此之間也沒有感情基礎,但是對方實在是太喜歡自己,不惜放下雄蟲的尊嚴,也要把自己變成婚姻的俘虜。
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雄蟲的愛意。
但是噩夢鳥之森正在開發的重要階段,自己不可能放下一切去生蛋。
關于這一點,應該是可以和雄蟲商量的。
可以等到三個月後,提出第一次申訴,拖延繁衍法的生效時間。
阿瑟蘭淡淡嘆氣,疏冷的眉眼嚴肅而深沉,他打斷雄蟲未完的話。
“我知道,我答應你。”
告白之類的話,如果也讓雄蟲親口說,未免太有失雌蟲風度。
雖然複蘇紀元,帝國在努力平衡兩性關系,但是向雄蟲示好,就像雄蟲築巢吸引雌蟲一樣,是天性。
阿瑟蘭冷酷道:“你的意思,我明白。”
埃文面無表情,摸到額頭輕輕嘶了一聲,這是昨晚撞的,他略疑惑:“少将,你确定你已經充分了解了原因?”
阿瑟蘭臉頰泛起薄紅,語氣卻萬分冷淡自持。
清醒,且理智。
“我确定。”
阿瑟蘭斬釘截鐵地回道,說完後,他想了想,又補充,“有些話總是不容易說出口的,咳,我是說,這些話可能涉及隐私,可能涉及一些心底的小秘密……總之,我明白,所以不說出來也沒有關系。”
這種事情,總要雌蟲主動的。
話題被帶歪,埃文只好遲疑的點頭。
阿瑟蘭緊張到指尖發抖,他咳嗽了一聲,深呼吸:“……抱歉,你能安靜一會嗎,很快就好,我正在自我建設。”
埃文:“……”
埃文沉默片刻,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少将,你真的知道我的意思嗎?”
阿瑟蘭站起身,背對着雄蟲,假裝整理衣服,語氣淡淡,事實上從雄蟲要求履行事實婚姻的時候,他的心就跳的快炸了:“我知道。”
埃文沒有追問,他面癱臉,沉默良久,在雌蟲看不到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好,少将,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三個月後。
自己大概率已經回到了孤島,沒有辦法和雌蟲一起去申訴。
阿瑟蘭收拾了屋子,洗漱完,雄蟲坐在餐桌前,撐着下巴看窗外。
他似乎很喜歡夏天。
阿瑟蘭一點扣扣子,一邊專注的看着雄蟲的側臉,目光慢慢柔和下來,帶着他自己都難以覺察的溫柔。
真正的婚姻。
也許并沒有那麽糟糕。
“那個,我去部隊裏,晚上回來,紫晶幣在冰箱的箱子裏,我訂了新鮮果蔬,中午會到,記得付款。”
阿瑟蘭超走邊穿外套,到門口的時候,他擡擡帽檐,側目。
雌蟲氣質疏淡,從額頭到下巴的線條淩厲冷絕,攝人心魄。
“你想找一個工作嗎?”
老待在家裏,會無聊的。
埃文回頭,頓了頓,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小紙條:“我有工作,婚姻咨詢師。”
阿瑟蘭:“……”你哪裏來的婚姻經驗你連接吻都不會。
想到這裏,阿瑟蘭一頓,臉蹭的冒熱氣:“好吧,我先走了,別出去亂跑,外面壞蟲很多。”
埃文在餐桌前坐了一會,上樓拿了手提箱,取出冕下的日記。
手指輕輕拂過表面的鎏金花紋。
埃文重新坐在餐桌前,翻開日記,從從上次沒有讀完的地方接着讀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的在今晚11:50左右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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