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門鎖是虹膜識別。

擰開門把手, 阿瑟蘭先邁進門, 伸手把看月亮的雄蟲拽進來,抵在門上。

貓貓蟲咪咪叫,被酒味熏到, 縮在書架上不肯下來,屋裏沒有開燈, 兩蟲鼻息相觸, 麥奈花的氣味濃郁。

埃文伸手捏了捏雌蟲的鼻子, 涼涼的,他說:“少将,你喝醉了。”

“沒有。”

“真的嗎?”

“真的。”

埃文點了點頭,很輕易的相信了阿瑟蘭的話, 他摸摸額頭,覺得很暈:“我想睡覺,我可能喝醉了。”

阿瑟蘭撐着門的手在不斷下滑, 人也晃來晃去, 眼前一片片重影, 但堅持不眨眼睛,盯着埃文。

雄蟲的長相既不華麗,也不俊秀, 只是普通的好看, 不濃不淡的眉,不紅不豔的嘴唇。

氣味恬淡,表情冷漠, 但他柔軟的像枕頭,或者不是枕頭,而是一大把金燦燦的麥粒,擁抱時情不自禁的滿足,連同靈魂一起被填滿。

阿瑟蘭搭着雄蟲的肩膀,大舌頭勸他:“你沒有喝醉,你試試走直線,能走直線的話,就沒有喝醉。”

他嗅了嗅,篤定的豎起一根手指,在埃文眼前晃了晃:“沒有喝醉。”

埃文腦海中的精神力湖泊漾起一圈圈的漣漪,淡金色的絲線左搖右晃。

他覺得阿瑟蘭說的對。

比了比從門口到盥洗室的距離,他眯起一只眼睛瞄準,邁出第一步後,好像不受控制的機器人,歪歪斜斜的撞向一旁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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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咚的撞到了牆上。

埃文吃痛,順着牆滑下來,捂着腦袋,回頭問阿瑟蘭:“我走直線了嗎?”

阿瑟蘭腦袋一點一點,快要睡着了,聽到雄蟲的問題,下意識睜開眼,左右望了望:“直的,直的,你沒有喝醉。”

埃文捂着額頭,恍然:“原來我沒有喝醉。”

“對。”

麥奈花的後勁大,阿瑟蘭打了個酒嗝,已經完全上頭。

他站起身,去拉埃文:“快起來,我們去找一個盆,找一個,大點的盆。”

埃文被阿瑟蘭拽起來,一個趔趄,兩個蟲交疊着倒下,各自都慘叫一聲。

埃文揉了揉後腦勺,眼睛裏泛起水霧,懵懵的看着壓在他胸膛上的阿瑟蘭:“少将……拿盆做什麽。”

阿瑟蘭噓了一聲,翻身躺平,慢慢靠在雄蟲耳邊:“我帶你去撈紫晶幣,晚了就沒有了。”

埃文睜着眼睛,趴到阿瑟蘭耳邊:“哪裏有。”

阿瑟蘭想了想,壓低聲音附在雄蟲耳朵邊:“先得找一條河,然後再找一個盆。”

埃文還有基本的邏輯:“河裏沒有星幣,少将,銀行裏才有。”

阿瑟蘭篤定:“瞎說,我的錢就是從河裏撈出來的,部隊裏誰缺錢,就等河水漲起來,帶着盆去撈,好多星幣順着河漂下來。”

埃文頓了會,被說服了,他搖頭:“我,就不去撈了,我要走的時候,星幣不能帶回去。”

阿瑟蘭拍拍胸脯,繼續大舌頭:“沒事,留給我。”

埃文眼睛裏都是迷霧,精神力湖泊翻湧着麥奈花的酒味,他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但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說:“那好吧。”

阿瑟蘭爬起身,倚着牆壁找盆,找河流,他在廚房轉了一圈,确認沒有,鑽到浴室,找來找去,倒空了一個木盒子。

“什麽味道,好苦。”

阿瑟蘭下意識的把水龍頭打開,白色的粉末打着轉,咕嘟嘟被沖進下水道。

埃文跟在後面,踉跄着走進來,看到熟悉的木盒子,阿瑟蘭打開水龍頭沖粉末,他慢半拍的反應過來,發出聲音。

“不要倒。”

埃文頭重腳輕的走上去抓雌蟲的手臂。

阿瑟蘭被一股大力撲在鏡子上,他回過頭,看到黑發白膚的面癱雄蟲兩頰姹紅,眼睛裏冒水,很難過的看着被沖走的粉末。

“你賠我的牙粉。”

阿瑟蘭昂了一聲,慢半拍的舉着手裏的盒子晃了晃,口齒不清:“牙粉?我給哩買牙膏好不好。”

埃文差點哭出來,他不要和阿瑟蘭撈星幣了,他把牙粉都弄沒了。

“我不要。”

“為什麽?”

阿瑟蘭拽住埃文的手,把他堵在盥洗室的門背後,臉色疏冷,拿起牙膏擠出一點,強迫:“你試一試。”

“不行。”埃文拒絕的很幹脆。

阿瑟蘭問:“為繩麽?”

埃文的臉騰地發紅,眼睛裏的水霧凝結成了水滴,臉頰通紅:“因為,因為牙膏的味道太好了……”

頓了好一會,埃文繼續說。

“忍不住吞下去的話,肚子會難受,打嗝也會有牙膏味。”

說着說着,埃文轉身背對阿瑟蘭,面朝牆壁,腦袋在牆壁上一點一點,非常難過:“現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因為秘密被知道,埃文情緒低落,阿瑟蘭喊了好幾聲,埃文都一動不動。

用被酒精發酵過的大腦想了半天,阿瑟蘭安慰道:“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埃文慢慢回過頭:“什麽秘密”

阿瑟蘭貼近埃文的耳朵,一只手撐着牆壁,呼出一股帶着麥奈花氣味的風:“我的頭發是染的,我其實,是黑頭發。”

埃文歪頭:“真的?”

“真的,我每次生氣,頭發都氣到想變黑,你看,變黑了嗎?”

埃文搖頭:“沒有。”

阿瑟蘭說:“對,那是因為我現在還不生氣,我不生氣就是銀頭發,生氣就是黑頭發,沒騙你。”

埃文臉頰燙的驚人,他轉身,同情的和阿瑟蘭搭着肩膀,蹭蹭對方的臉蛋,安慰他:“變來變去一定很辛苦吧。”

阿瑟蘭打了個酒嗝:“……不辛苦。”

貓貓蟲垂着大尾巴,從書架一頭跳向另一頭,兩個醉蟲勾肩搭背,晃晃悠悠,一起進了一樓的卧室。

咪咪。

晚餐,咪咪。

貓貓蟲抓抓門,內心憂傷,他再次跳上書架,巡視領土,然後癱在書架上,變成一攤餅。

晚上十二點,處理完軍事準備休息的安德魯将軍接到了部下阿瑟蘭視訊。

點了接受,老将軍從床頭櫃上取出今天新買的麥奈花酒,十多年的老牌子,打開他聞了一下,似乎比去年的醇厚許多。

看一下标簽,醉蟲度百分之四十五。

比去年高了百分之十五,是十五周年特別紀念款。

少喝一點吧。

安德魯将軍取了一個小杯子,撇了眼終端,發現視訊漆黑一片,怎麽回事,網絡出問題了?

他放下酒杯,正準備檢查一下終端,自己得意部下醉醺醺傻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将軍~我一直想和你說,你的頭發好好笑~”

安德魯:“……”

“噓——別說話,他猜得到你是誰。”

這個聲音好像是陸邵舒的後輩,那個很年輕的小雄蟲。

阿瑟蘭壓低聲音:“他猜不到,我把攝像頭關了,而且我都沒有說我是誰。”

“對啊。”

“對吧。”

安德魯将軍:“……”

老将軍摘下武裝帶,看了看終端,找到關閉休眠模式,在關機之前,安德魯将軍給自己的部下發了一條慈愛的信息。

[明早來我辦公室]

挂了電話,阿瑟蘭和埃文并排趴在床上,埃文昏昏欲睡,不停的打哈欠。

阿瑟蘭鬧了一兩個小時,也困得不行,他趴在埃文身邊,腦袋埋在被子裏,身體困乏疲倦,但渾身熱乎乎,精神亢奮得不行。

阿瑟蘭不讓埃文睡覺,一看到雄蟲閉上眼睛,就用手指把他眼睛撐開。

“你沒醉,不能睡。”

埃文面無表情,困得要命,但莫名的乖:“好,不睡。”

然後繼續睜着眼睛,看着阿瑟蘭。

過了會,埃文的眼皮子沉甸甸下墜,思緒也沉沉浮浮,幾乎組織不出有邏輯的語言。

“不要睡,臭崽子,睡了你就會醉倒的。”

阿瑟蘭擔心的不行,手指把埃文的眼睛輕輕撐開,埃文眼角泛紅,他遲鈍的點頭,咬了咬手指,堅持和阿瑟蘭一起:“我不會醉倒的。”

阿瑟蘭點頭:“只要不閉眼就不會醉。”

因為實在太困了,眼睛忍不住老是想要閉上,埃文不得不想一些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但他現在渾身都是麥奈花的酒味,精神湖泊漣漪蕩漾,絲線歪歪斜斜,根本找不出頭尾。

想來想去,印象最深,烙印在腦海深處的還是那座灰暗的地宮。

“少将,你知道風暴之眼嗎?”

阿瑟蘭手枕着臉頰,打了個哈欠,眼睛快要閉上了:“知道,每一個帝國軍雌都知道,它在大學的課本裏,每個蟲都知道。”

埃文輕輕的幫他手動撐開,繼續道:“少将,你知道冕下嗎?”

阿瑟蘭的眼睛縫被撐開:“知道啊。”

埃文不怎麽困了,他掐了掐雌蟲的臉:“最近一任的風暴之眼,選雌君的時候你去參加了嗎?”

阿瑟蘭表情呆滞,困成蟲幹,他停頓好一會,不甚在意:“沒有,篩選的時候我的年紀太大了,而且要去風暴之眼的話,我應該會拒絕吧。”

埃文松開手:“為什麽?”

阿瑟蘭困到不能思考,但潛意識回答:“太無聊了,我會死掉的。”

埃文沉默良久。

慢慢縮回被子,背對着雌蟲,緩緩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真的甜,對我有點信心啊

_(:з」∠)_

此一時彼一時了。

何況過去的我也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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