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某天下午放學後。

我和李漾留下來打掃衛生，我覺得這是個澄清的好機會。李漾拿着黑板擦到窗臺拍着粉筆灰，我走到他身前，彌漫的粉塵進入鼻子，嗆得我咳嗽幾聲。

李漾停下手上動作，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回了講臺。

“李漾。”我看向他開了口。

暖黃的陽光斜灑進教室，拉長我腳下的影子，輕風透過窗子，吹起我額間發絲。

“怎麽了。”李漾答道。

“那，那個……我，抱歉。”我在心裏組織無數次的語言，臨了卻化作一句無力的抱歉。

“我說你啊……”李漾看着我有些無措的樣子，嘆了口氣，走到我面前，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

“雖然知道的時候，我确實有些生氣。但這不是對你生氣，是對我自己生氣。”李漾開口道。

“是我不好，隐瞞了你。”我低着頭看着地上，“要是我……”

“天森，看着我。”

“我……”我滿心猶豫，最後還是緩緩擡頭對上他的視線，下一秒，我偏過視線看向他身後的黑板。

“我沒怪你。”李漾的聲音傳入我耳內，我以為是我幻聽了，本能對上他的視線。

李漾撓着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是覺得自己過分了，畢竟是你和班長先在一起的，我卻橫插了一腳。所以，我腦子很亂，也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面對你。”

聽了這些話，我的心緒平複許多。我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搶了班長，所以李漾才會生氣。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我小心翼翼問道。我并不懂得男女的感情是怎麽樣的，但對我來說，渴望友情或許要更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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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漾點頭笑道：“我還怕天森不會原諒我呢。”

“怎麽可能啊。”我笑道。

後來，我與李漾重新和好了。在對李漾說過，自己對班長沒興趣後，李漾就放心去追班長了。

對我來說，這才算是最好的結果。班長說喜歡我，但我不對班長不太感冒，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勉強和班長在一起，這樣無論對于班長，還是對于我來說，只是互相傷害罷了。

或許在某時某刻，兩人勉強建立的關系，會崩成碎片而消失吧。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班長對我的态度仍像平常的樣子，但對于李漾卻甩冷臉。李漾因班長丢了好幾次臉，但李漾也絲毫不在意。

既然李漾喜歡班長，我覺得也應該幫幫李漾。但我怕自己幫倒忙。要是告訴班長，讓班長和李漾好的話，或許班長一時氣急，再也不理李漾怎麽辦？

最終，我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李漾去追的，那也該由他親自追到手，才有成就感吧。

但事與願違，很快李漾便被班長給告了，李漾也因為騷.擾同學被扣了學分，還被停課一周。

對此，我覺得心裏很自責。或許當初不該鼓勵李漾，讓他去追班長，不然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吧。

下午放學後，我去了李漾家。剛到單元門口，我便看見李漾身上到處是傷，額頭還流着血。

“你怎麽了？”我看着李漾擔心道。

“沒事。”李漾毫不在意擦掉額頭的血，看着我笑了笑：“不過是被老爸揍了幾下而已，小意思。”

“這叫做揍幾下嗎？”我微微皺眉，牽住他的手朝不遠處的藥店走：“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再說。”

“不，不用。”他想抽回手，卻被我緊緊握住。

“聽我的。”我停下腳步，看向他，堅定道。

“啊……好。”

不管李漾意願是怎樣的，我也不能将他放着不管。畢竟，他是我進高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雖然是我自以為是，但對我來說，仍是值得珍惜的。

“天森，今天麻煩你了。”我陪他從藥店出來，他便說了這句話。

其實，那時候的我，心裏所想要的，或許并不是這句話，而是……

第二天去了學校，我才發覺，我又像是回到了初中那段時光般，孤身一人。

我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門，碰見了蘇沐。

她雙手拽緊着書包帶，看向我微微皺眉，像是有什麽話要說。樓道的學生已經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她站在原地。

我沒理會她，與她擦身而過，卻被她拽住書包。

“班長，有事嗎？”我如是問道。

“你，不埋怨我，怪我嗎？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過分，很陰險，才害李漾停課還被扣學分的嗎？”蘇沐收回手，低頭看着地面，雙肩輕輕微顫。

“嗯。”我偏頭看她應了聲，然後擡腳走下樓梯。我不知道該不該埋怨蘇沐，告訴老師這件事本身，是蘇沐應有的權利。

我只是對李漾的事，有些後悔。當初，是我贊成讓他追求蘇沐的，那時候，如果能考慮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或許我就能阻止了吧。

走出校門，夕陽的殘餘的光輝，将我的影子拉長。站在電線杆上的鳥兒振翅朝遠方飛去。

剛走出幾步，我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或許是有誰着急着回家吧。

只覺身旁像是刮過道風，我便看見蘇沐攔在了我面前。

“班長，還有事嗎？”我看向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蘇沐雙手撐着膝蓋喘着粗氣，稍微緩了片刻，開口道。

“嗯。”說完話，我錯身準備離開，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那都是你的錯不是嗎！要不是你，我怎麽會做這種事！

我喜歡的明明是你，你卻讓李漾來追我，所以我才……”

“是我的錯。”我停下腳步，“我不該讓李漾追你。但傷害過他的人，也不配再和他站在一起。”

耳邊傳來蘇沐的啜泣聲，被倏而吹來的輕風吹散。如果李漾所遭受的罪，能被蘇沐一句話輕松帶過，對李漾是不公平的。

腦海中不斷回響着蘇沐所說的話：那都是你的錯不是嗎！我喜歡的明明是你，你卻讓李漾來追我……

喜歡或是不喜歡，都是自己所決定的。那為什麽不喜歡一個人，就要被認為成原罪？

蘇沐，大概是将對我的恨意，強加在了李漾身上吧。所以，我才會覺得，那都是我的錯。

因為近期的模拟考，教室裏充斥着緊張的氣氛。同時順便調換了座位，然後李漾就坐在了我的前面。

蘇沐因為成績是年級第三，所以被老師下達幫助同學的任務。其中，需要幫助的同學的裏面，還包括我。

中午食堂擠滿了學生，李漾事先給我站好了位置。

“天森，你不要班長給你補習嗎？”李漾坐着我對面，等桌上的泡面泡熟。

“不用。”我答道。

“你不是還在生班長的氣吧？”李漾笑道：“其實是我太得意忘形啦，也不怪她告訴老師啊。”

“你能別喜歡蘇沐了嗎？”我擡眼對上他的視線：“她不适合你。”

“啊……怎，怎麽突然說這種話啊？”李漾有些不知所措。

“換個女生怎麽樣。”我看向他。

“天森，你不會又喜歡上班長了吧？”李漾眉頭微皺，認真問道。

“不是。”我吞下最後一口米飯，放下筷子。

“那你幹嘛不要我追她啊？”李漾問。

“那個女人不值得你對她好。”

“其實那件事是誤會，我其實沒關系的，這不是班長的……”

“夠了！”我猛地撐起身，情緒失控朝他吼道：“你愛怎麽樣就怎樣！”我攥緊十指，轉身離開了食堂。

雖然這樣的行為有些孩子氣，但我知道李漾不會因我幾句話，就不喜歡蘇沐。我不太懂青春期男孩子的想法，甚至不懂自己在想什麽。

或許，我該說出的話，應該像李漾周圍玩得好的朋友那樣，說‘恭喜活過一周啊！’‘喲，居然沒被你爸揍死，生命力真頑強啊！’‘這妹子辣是辣了點兒，但吃到嘴裏肯定帶勁兒，不要慫繼續上！兄弟們支持你！’

我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我不太明白既然被傷害了，為什麽還要繼續，我甚至懷疑，那些人真是李漾的朋友嗎？

中午午休，李漾丢紙條給我，然而我心情沒回他，将紙條都扔進課桌裏。又過了一會兒，我看着他坐直身體，将手裏的千紙鶴從肩上抛了過來。

我拿起用紙做的千紙鶴，看見它的翅膀上寫着一串小字：天森，中午惹你生氣對不起。但我喜歡蘇沐是真心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喜歡誰其實都是李漾的自由，我只是害怕他再次受到傷害。但李漾都這樣說了，那我又能說什麽呢。

我伸手戳了戳李漾的背，他立馬直起背朝後面靠來，我在他耳邊，小聲道：“那個，你加油。”

李漾偏過頭看向我，露出開心的笑容，下一秒就被班主任扔的粉筆砸中：“李漾，午休時間，不準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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