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民國篇【六】

城東區,歌劇院占據在不夜城領地的中央,夜幕降臨,就屬這裏的人流最為廣泛,達官顯貴之人都會在這裏洗去一天的疲勞,徹底放松心情,玩的潇灑愉悅。

但今晚的歌劇院,卻因為簡槐的沖動,胡洛白被碰瓷,而演繹起了一場打架鬥毆耍流氓的烏龍劇,不過最終,還是蘇星睿這個大冤頭來買單,鬧劇徹底結束後,他們才各自道了別。

簡槐坐上車內,手握着方向盤沉默不語,他在心裏自我反省着那一時的沖動。

說到底,還是因為胡洛白偷跑去和劇院的緣故,讓開車回來的簡槐找不着人,問了茶葉鋪的老板才得知了胡洛白的去向,可奈何,歌劇院的保镖不識貨,硬是不允簡槐。

情急之下,簡槐只能直接用暴力解決,因為比起儒雅之人,他更享受以暴制暴。

胡洛白仰靠在副駕駛,吐了口氣,“ 我看,今晚別去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天都黑了,晚飯都沒得蹭。”

簡槐餘角瞄了胡洛白一眼,鼻顫發出一聲冷,“你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得多虧了蘇星睿在,”胡洛白深嘆口怨氣,“要不然咋兩都得完蛋。”

話段之際,急剎車的‘呲啦’聲快要穿破耳膜,簡槐死死踩緊剎車,把車停了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大約停頓了有兩三分鐘,簡槐才轉過頭,語氣冰冷道:“是你,不是我。”

胡洛白閉着眼睛養神,雙手墊在後腦勺下,嘴角微彎,如往日一般,語氣不着調道:“什麽你啊我啊的,我知道,你肯定會救我的啦。”

“無可救藥,”簡槐咬緊牙關,“那你去歌舞廳幹什麽?”

“歌舞廳啊,就...嗯...”胡洛白遲疑了幾秒睜開眼睛,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就是好奇嘛,好奇,對。”

簡槐眯起危險地眼睛,盯着胡洛白,仿佛就是再說,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抓不抓随你便的意思。

那目光盯得胡洛白更加心虛了,硬着頭皮,鼓起勇氣,高聲道:“我絕對沒有看那個身材火辣的紅玫瑰!”

胡洛白的語氣十分堅定,雙眼皮撐着眼睛瞪起來更大了,嘴唇抿緊,擡頭挺胸,表示衷心。

胡洛白偷偷瞅了一眼簡槐,那張冷冰冰的臭臉連面具都擋不住,他只得揣着忐忑,小心問:“我有說錯什麽嗎?”

在胡洛白看不見的地方,簡槐的手指甲直接掐進了肉裏,牙關被死死咬緊着,他在努力平複着心情。

簡槐冷冷吐出兩個字,“下車。”

“下...下車?”胡洛白掏了掏耳朵,“你有什麽事兒嗎?還是要方便?嘿嘿,我不介意給你把守。”

簡槐再一次沒忍住自己壓制住的一團火,他伸長手臂,迅速掰開胡洛白旁邊的車門,又重複道:“下車。”

“不是,我怎麽覺着,你最近脾氣火氣漸漲啊。”胡洛白沒打算挪屁股,“你該不會是...喜歡...”

“滾!”

胡洛白的後話還未補上,屁股上就被簡槐狠狠的挨了一腳,不輕不重,正好踹到了他臀骨上,那感覺頓時像被電鑽鑽過似的紮心疼。

黑色的小轎車在胡洛白滾下去的那刻,車門被一只手猛力的關上,車子緩緩啓動了,下一秒卻突然加大了油門,猛的使進了無邊的黑夜中,消失在胡洛白的視線裏。

“操!”胡洛白低聲咒罵了一句。

“真狠,”胡洛白半弓着腰,面部表情擰在一起,輕輕揉着受傷的臀骨,“該不會真喜歡紅玫瑰吧。”

胡洛白擡頭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這是條巷子,四周挨家挨戶這個點早已安睡,靜谧的四周讓胡洛白擰緊了眉頭。

胡洛白撐着壓力慎重的臀部,一步一步的靠在了牆邊,像這樣的幾步路,平時幾秒的路程,現在使上全身力氣也要走上幾分鐘才能到,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虛汗。

胡洛白粗喘着氣,靠在牆邊,順着牆壁慢慢跌坐在地上。

疼疼疼疼!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副身體的主人,以前是不是有腰間盤,要不然也不會至于被踹了一腳後會疼的爬不起來。

“我的腰,”胡洛白咬緊牙齒,“你為何如此突出,疼死老子了。”

快把他這條老命折騰死了。

不對,他本來就是死的。

也不對,他現在是活人。

emmmmm煩人!

簡槐的車速飚的飛快,他在無人的街道上肆無忌憚的踩緊油門,加快速度,冷風從車窗飛速的沖灌進來,把簡槐的嘴唇吹的幹裂無血。

忽然,一個急剎車,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四周,車子被緊急停了下來,簡槐的身子也跟着往前一栽,腦袋在離玻璃窗的零點零一毫米處停頓了下來,然後又反彈靠在車座上。

簡槐狠狠的拍了下方向盤,像是在懊惱,也像是在發洩情緒。

“呵...”簡槐一只手托住額頭,往後一仰,“我有什麽資格生氣。”

停頓了三分鐘後,簡槐才徹底平複了情緒,抓着方向盤打了個彎,車子掉了個頭,踩上了油門,車子又以急速向前出發。

簡槐回到遠處時,胡洛白已經坐在地上睡了一覺了,迷迷糊糊的只瞧見了簡槐那特別明顯得表情,輕輕笑了聲後,便又安心的睡了過去。

直到擇日,胡洛白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躺在自家軟綿綿的床上,而不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先是坐在床上愣了半分鐘,醞釀清醒之後,才下了床活動筋骨,可就因為這麽一動,胡洛白整個人又不怎麽樂觀了。

只聽“嘎吱”一聲,胡洛白以九十度的姿勢,表情痛苦的喊了聲:“簡槐!”

許久,簡槐沒叫來,倒是把朱管家給叫了過來。

朱管家一進門就大驚失色,急忙小跑到自家少爺身旁,“少爺,您這是?”

“快快快,扶我一下,我腰扭着了。”胡洛白實在不好意思說,其實是因為昨晚簡槐鬧變扭一腳把他從車上踹下去才導致的。

說出來實在是有失顏面。

朱管家小心翼翼的幫胡洛白把身子掰直,又扶着胡洛白趴在了床上,然後運用起了祖傳方法,為胡洛白按摩受傷的腰部。

“簡先生呢?”胡洛白趴在床上,下巴墊在枕頭上,以一個舒服的姿勢享受着朱管家給他的待遇。

“簡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相館了,”朱管家說。

“相館?”胡洛白遲鈍,下一刻才反應過來,“他去相館幹嘛?”

打死他也不信是去照相。

“簡先生說是去...”朱管家想了想腦子裏的詞彙,“哦,說是去牽線引階。”

“牽線?”胡洛白一驚。

“是的,”朱管家說,“簡先生說,少爺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忙去吧,我知道了。”胡洛白擺了擺手背打發走朱管家。

“是。”

這牽線引階旁人不知道,胡洛白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牽線引階,其實就是牽起源頭,放長線釣餌魚,在引出一位重要的攪局人物,最後完成原主的遺言,這個世界便算是走完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有始便有終,一切因果是非,到最後都逃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結局。

胡洛白咬着牙從床上爬起來,活動了兩下明顯比剛剛好很多的腰部,然後褪去睡衣換上了一件水藍色的長衫大褂。

“朱管家,”胡洛白低頭往手腕上扣着手表,踩着急匆匆的腳步下樓,“幫我備車,去趟蘇家。”

“蘇家?”朱管家從門外探進頭來,“少爺去蘇家做什麽?”

“蘇家送來這麽多東西,咱們不回些禮去,豈不是顯得咱們小氣了,”胡洛白說,“再怎麽說,也不能讓蘇老爺小瞧了我們鐘家不是。”

朱管家:“所言極是,還是少爺考慮的周到。”

後備箱的東西一樣沒動,反而還多一色布匹,胡洛白這才想起來蘇星睿已經是有婦之夫的人了,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嫂子長什麽樣子呢。

胡洛白安靜的坐在車後,盯着朱管家的後腦勺入了神,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不緊不慢的開進了蘇家大宅。

蘇家這些年還真沒還在別處撈油水,瞧這巍峨壯觀的三層的小洋房,朱管家緩緩把車停了下來,然後下車為胡洛白開着車門。

“青提哥哥~”尖細耳熟的嗓音又是叫胡洛白一陣頭疼起來,蘇亦瑤踩着輕快的步子,眉開眼笑的飛奔了過來,“你怎麽來啦。”

“禮尚往來。”胡洛白淡淡道,“你父親在家嗎?”

“在的,”蘇亦瑤猛點頭,“不過不巧,你沒來之前,有幾個人到家裏來找父親,現在他們在房間裏商議事情呢。”

胡洛白點點頭,“哦”了聲,然後擡頭往二樓大概是個書房的位置看去,大白天的,窗簾竟然被關上了,很難不叫人生性懷疑。

“你哥在家嗎?”胡洛白又問,“阮姨在家嗎?”

“二哥在家,大哥出去了,我娘在樓上。”蘇亦瑤如實回答。

胡洛白被蘇亦瑤領進了客廳,客廳很大,擺設的東西雖說是一件不落,但還是顯得有些空闊,缺少了一點人氣。

胡洛白屁股尖剛挨到沙發的面,樓梯的另一端忽然傳出了一聲高跟鞋的聲音,那聲音清脆懶散,來人是位穿着九分開叉旗袍的女士,胭脂水粉在臉上塗了個遍,手上抓着一柄圓形古式搖扇,那人扭動着水蛇腰慢慢走到了胡洛白面前。

“想必,這位就是鐘少爺吧,”陸紅上下打量,“果真是一表人才。”

“陸姨太好。”胡洛白禮貌半彎着要,行了個長輩禮,然後從禮品中提出了那三罐茶葉,“一點心意,不成敬禮,聽說,這茶有美容養顏的功效,便買了幾罐。”

陸紅欣喜地接過茶葉,“呦”了聲,拿着茶葉看了半天,“這叫什麽茶?竟然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碧螺春,又名——綠茶。”胡洛白勾着嘴角,美容養顏,不存在的。

陸紅沒怎麽喝過茶葉,自然是認識的少,但對于每個愛美的女士來說,只要是打着美容養顏旗號的東西,她們都會想去試一試,就如一聽這茶能夠美容養顏的陸紅一樣。

“青提哥哥,有沒有我的?”一旁的蘇亦瑤歪着小腦袋,期盼道。

“你的啊,”胡洛白犯了愁,這還真沒有,但又不好直說,只得編了個理由,“下個月不就是你的16歲生辰了嗎,到時候青提哥哥送份大的給你。”

一聽大禮,蘇亦瑤更是期待中增添着興奮,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嘴角都和不攏了。

“送什麽大禮啊?”阮青與蘇泰鴻的一同到來,着實把毫無防範的胡洛白驚了一跳。

“阮姨,蘇伯伯。”胡洛白立馬轉過頭行了個長輩禮。

阮青滿是心疼的走上前扶起了胡洛白,“你這才剛活動幾天,快坐下。”

“阮姨,我沒事兒,現在身體倍兒棒。”胡洛白剛被按着坐下,就又立馬站了起來,“阮姨,這是最好的布匹,顏色花式我看着都特別适合您,就帶了過來,一點小禮,別嫌棄啊,這個淺色的是送給嫂子的。”

一旁的陸紅心生起了妒忌,目光鎖死在了胡洛白的臉上,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幾罐破茶葉,這明顯得差落,讓她心裏特別不平衡。

阮青露着笑眯眯的笑容道這: “你這孩子,過來就過來,還帶什麽東西。”

胡洛白完全不在乎那道恨不得殺死自己的目光,他拿起其中包裝最為精致的禮盒,遞給了蘇泰鴻,“蘇伯伯,這是家父去年在黑市得來的一塊懷表,整個城東區都找不出第二支來,家父從未舍得戴,若不嫌棄這已經擱置了一年多的懷表,就請手下吧。”

蘇泰鴻的那張爬滿皺紋的臉上,原本淡漠的臉上,在瞧見那塊懷表時,有着明顯的變化。

是貪婪,是欲望,是迫不及待 ,更多的是占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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