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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才思量着這些事情，冷不防天色漸驅昏暗，周邊人聲或大或小，沿街叫賣的小販，擺着攤兒的老年人，笑口常開富得流油的生意人，在穆玄英的眼中都化作了一個個灰暗的影子，狂風驟起，呼嘯聲中，一白衣長發的男子雙目赤紅，站立在高大的城牆之上，黑色的直發随着狂風飛揚，卻掩不住雙眼中透露的兇光。

穆玄英多久沒有看見莫雨這樣了，一時間也是呆在了原地，只一雙眼注視着莫雨，很是擔憂。

“莫雨哥哥……”

他正想要詢問什麽，莫雨卻半分聽不進去，手中聚起狂暴的內力，一個縱躍落入城牆之下的萬千人群，手起手落，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消散于世間。

穆玄英不可置信，他握緊手中止水劍飛速前沖，忽然從身後抱住了莫雨。

“雨哥，你醒一醒！”

莫雨雙眸更是紅，帶着隐隐的煞氣，內力激蕩翻滾之間，穆玄英被彈了開來。

“雨哥！”

下一瞬，穆玄英張開雙眸，視線之中，一粗布長衣的大漢悠悠嘆了口氣，穆玄英心中一個咯噔。

“心魔試煉，你又失敗了。”

心魔試煉？！

不，他不是在弱冠之時便以過了？

“前輩……是玄英愚鈍。”穆玄英下意識地，趕忙起身做了一個揖。

大漢恨鐵不成鋼，比穆玄英加上馬尾的身高還高了足足一個腦袋的他俯視着微垂眼的穆玄英：“哪裏是愚鈍？分明不願下決意罷了！”

“前輩恕罪！”穆玄英腦子有些昏沉，但此刻，他卻是得打起精神來面對劍聖，恭謙的模樣倒是他一貫的性格。

這時間恰好是天寶十三年，安史之亂前兩年，這時候，穆玄英剛巧二十歲，與莫雨成年之後的初見已然過了一年的時間，還在劍聖這邊因為心魔而無法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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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你好生休息。”劍聖也知曉心魔這種事情急不來。

玄英這孩子放不下摯友，倒是難得的情誼深厚，要是普通人就算了，但那是莫雨，惡人谷殺人盈野的小瘋子……

他好友一生以匡扶正義為念，立誓要以浩氣之身戰死，但最後他的兒子要是因着這樣被世人……

哎……

劍聖離開了竹屋，穆玄英扶着額，有些艱難地起身。

“今年……若非是天寶十三年？”

天寶十三年，他因心魔在劍聖這邊叨擾許久，終是破了心魔，離開山谷，但是……

從前沒有其他心思倒是行，現在……他難不成還能給莫雨哥哥的胸口來上一劍，他揉了揉眉心，顯出幾分疲态：天寶十三年，想來我是回到了從前罷。”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修長卻不細膩，指腹之上明顯的繭子不少，皆是他往日練劍留下來的，他望向被自己挂在牆上的止水劍，自語道：“如何心若止水。”

一切從來于他于莫雨哥哥之間最大的障礙便是師父了，當年若非他在安史之亂中險些戰死，沉睡了幾個月的時間，他的師父也不會成全他與莫雨哥哥的情意，果斷同意叫他嫁去惡人谷。

罷，既來之則安之。

穆玄英心中有了想法，思量之下将自己此次的目标定在了成都。

成都之外近千英尺就是莫家堡，穆玄英遙記得，這段時間恰好有傳說講莫雨哥哥是莫家堡當年那個唯一幸存的少爺，莫雨哥哥心中生疑，故而前去探查。

不僅如此，據穆玄英後來從謝淵那兒了解到的，當年長空令下通緝的便是莫雨，因為他年紀輕輕便殺了莫家堡數口人，若不是有莫家三名幸存仆人代為告知，想必整個大唐都被蒙在鼓中。

穆玄英想到這兒，心中也一揪一揪地疼，想必事情帶來的苦痛過于大了，對于年僅八歲的莫雨哥哥來說無法承受，才忘得的，只無奈後來韓非池老前輩居然用笛聲喚醒了莫雨哥哥的記憶，叫他好長一段時間很是消沉。

穆玄英想到這兒，當即下了決定要阻止莫雨去長歌門。然而，他才走到谷口便碰見了被劍聖召回來的可人，對方一愣，當即皺眉：“玄英，心魔試煉過了？”

“可人姐姐，唉，尚未。”穆玄英搖了搖頭，卻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可人往日也不是一個喜歡多問的人，見此也就嘆了口氣。

作為比穆玄英更早經歷過心魔的她握了握拳，從穆玄英身側走過，穆玄英順着她的身影回頭，卻聽可人背對着解釋道：“心魔之事難于上青天，執念越深難度越大，若一日你放下了執念，想必師父會很欣慰……盟主也會很欣慰的。”

穆玄英咬了咬下唇：“抱歉。”

可人沒有說話，轉身離去。穆玄英只得嘆了口氣，淡淡地‘唉’了一聲。從山谷到成都，穆玄英可謂走得風塵仆仆，每到一個驿站換一匹馬，即便如此，途中也有幾匹馬筋疲力盡，一點都跑不動了，穆玄英也沒有再勉強，用輕功跳躍在叢林之間，一路上也是有驚無險了好幾次，差點兒經脈受損。

在莫家堡外松了一口氣，穆玄英最後還是步入了莫家堡之中，據聞早日莫家堡繁華直至，人聲鼎沸，門庭若市，到如今不過是無人敢居住的遺址罷了。

穆玄英走過門檻，放眼盡是灰青色的大理石。而這其中，莫雨白袍的身影伫立其中，半仰着頭，似乎有些茫然。

穆玄英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回到了那年紫源山分離的時候，莫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們對面激浪莊烈焰莊之人虎視眈眈——

雨哥已經用他的身軀保護了他那麽多年了，沒想到一朝分別，他們居然就這樣生分了。

莫雨哥哥……

“雨哥。”

莫雨有些入神，在知道了來人是穆玄英之後，便收起了手中的殺招，有些冷淡地轉身，對上穆玄英的眼，忽然勾唇，煞是昳麗：“穆少俠可是追我來此處？”

穆玄英一時間啞口，睜着眼看了看莫雨，有些頹喪，他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男的的沉悶：“莫雨哥哥……我，我不是穆少俠。”

“穆少俠可是開玩笑？”莫雨冷冷的，或許因為先前心情糟糕的緣故，他的語氣不太好，跟穆玄英的關系也好像很生疏的樣子。

“莫雨哥哥！我……我不是什麽穆少俠！我是毛毛，莫雨哥哥，我不會忘記當年的事情，你求你也不要，不要忘了。”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卻是看着眼前驀然走進的莫雨，有些怔怔地出神。

“到底是誰說你是穆玄英，嗯？”

莫雨越靠越近，終于把穆玄英逼到了牆邊。

穆玄英握了握拳，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直接抱住了莫雨的腰身。

“莫雨哥哥……”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好像過了很短，穆玄英嗅聞着莫雨身上的氣息，感覺莫大的安心。

“唉……”

莫雨沒有拒絕，良久，他原先放在身側的手卻漸漸地樓上了穆玄英的腰，只道一聲：“傻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