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穆玄英驚喜地跟随了上去，虛空一踏，輕輕地落在了莫雨的身邊。

莫雨放下懷中壇子，随意拿起一女兒紅，扔去封口，薄唇對着酒壇子，猛一灌就是一大口。穆玄英不甘落後，瞅着手中的酒壇子，也撕開了封口，然而才入口，便覺辛辣的濁酒進入了喉管，火燒火燎的，連肚腹之中，都滿是熱烘烘的感覺。

“毛毛，不醉不歸?”莫雨看着穆玄英眉頭都皺起的小模樣，微勾起嘴角，他算是明白了，只怕因為身體原因，謝淵可不僅僅只是把毛毛養得精細了點，連帶這些江湖人必備的酒，都不讓他怎麽喝的，要不然，毛毛也不至于才喝了口這點度數的桂花釀便這等表情……

穆玄英摸了摸腦袋，有些疑惑，他怎麽不記得自己酒量這樣淺薄呢？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桂花釀……

難不成這時候他尚未接觸這些酒水？

不過，穆玄英畢竟重生，上輩子也不是什麽細節都能夠記得清清楚楚的，不過他倒也不是多麽在意，畢竟他身邊的人是莫雨，如果說在外邊醉酒不安全，在黑市之中，穆玄英這顆向上人頭可值千金萬兩，但只要帶上莫雨，多麽不安全的事情都可以放心做。

當然，穆玄英是不會做一些不安全的事情的，讓自己處于危險之中不明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他在意莫雨，并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讓莫雨有任何的不開心。可惜，一直到上輩子中年時候，莫雨也總是圍着各種各樣的事情操心。

米麗古麗就曾經戲說，如果沒有穆玄英，怕是莫雨就如同一只耍不住的野狼了，哪裏像現在，如同老媽子，三天兩頭跟穆玄英膩在一起，一旦分別，也是天天信鴿不斷，詢問些吃喝拉撒睡之類的讓江湖之人大跌眼鏡的問題。

穆玄英再次喝了一口桂花釀，已然淩冽的氣息，只不過或許是适應了些許，不炫耀覺着好了不少，只是腦袋莫名的就有些熱烘烘的感覺。

才七八口，細長白皙卻分外有力的大手硬生生扳下了穆玄英舉在臉頰前拖着壇子的手，連帶着散發着沁人心脾香氣的酒水也些許不查，灑落在了穆玄英的臉龐上邊。

穆玄英眨了眨眼眸，無端顯露幾分呆萌的氣息。

“莫雨哥哥喝！我們不醉不歸！”

或許是真的有些醉了，穆玄英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只覺得燙人。

“毛毛，別喝了，你怕是很快就要醉了。”莫雨不過眨眼時間便喝下了半壇子，但此刻在穆玄英的眼中，他和先前并沒有什麽區別，雙眸深邃卻絕對的清明，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以及幾分遇見穆玄英總免不了的溫柔。

穆玄英劇烈地搖了搖頭，在莫雨面前咧開嘴角，曉得近乎傻氣：“莫雨哥哥，所以說不醉不歸啊，我要是不能醉了，還叫什麽不醉不歸啊！”

耳邊傳來莫雨幾聲低低的淺笑，穆玄英覺得耳朵又熱了，他抱怨地哼哼了兩聲，猛地再灌了一口酒，才聲如蚊吶地說：“幹嘛總是笑得這麽撩人……”

Advertisement

然而，莫雨是怎樣的耳力，幾乎是穆玄英才說完，便一字不差地傳入了莫雨耳中，當即，淺笑變成了大笑。

女兒紅向來烈得厲害，比起軟綿綿似乎沒有什麽殺傷力的桂花釀，當真不同。但即便如此，莫雨仍舊神色如常，喝着酒，懷念地看着成都夜空連綿不絕的煙花，天際五光十色，映襯着他的臉也變換着色彩。

穆玄英看着眼前的莫雨，逐漸得有些癡了。或許無論是過了多久，無論在什麽時候，莫雨在他眼中向來都具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穆玄英曾經想過，他為什麽或喜歡莫雨呢？或許是一直以來莫雨對他太好，也或許從來冷漠的人向他露出的溫柔揪動他的心弦，也或許……從當年莫雨背着穆玄英，順着稻香村的小道，一步一步走向外面那個未知而充滿危險的世界之時，相依相偎的他們，就注定了相互牽絆。

這個世界上最深的牽絆，莫過于情感的不離不棄，生死相随。

穆玄英再次喝了一口酒。

或許是喝得久了，連喉嚨也免不了一些麻木，這酒褪去了灼熱的外衣，清香中隐約有些綿軟，恩……跟莫雨哥哥一個模樣呢。

“毛毛，你還有回過稻香村……是不？”莫雨沉默地欣賞了許久的夜空，驀然一句話冒出，問得穆玄英也是當場一愣。

“恩？莫雨哥哥？”穆玄英失神地看着莫雨的側顏，此刻才回神想着組織語言，怎奈昏昏沉沉的大腦似乎拒絕思考，最真實的話語就出了口，“當然。”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莫雨看着夜空，好像任何東西都沒有看入眼中，當年他們逃難的時候，天色似乎也是這麽紅，不，比現在紅得多，火光嚣張地占據着村子不願離開，最終離開的是莫雨還有穆玄英。

一口又一口的穆玄英是徹底醉酒了，其實不太喜歡靜默的他拉了拉莫雨的衣角：“莫雨哥哥，你不回去嗎？”

“回去做什麽，都燒光了，有誰在？”

穆玄英點點頭又搖搖頭，舉出一根手指頭，但視線之中卻變為兩根。

“還有我啊！”穆玄英煞有介事，“我也是稻香村的毛毛，莫毛毛。”

莫雨才沉悶的心情沒有多久，就被穆玄英的話逗得失笑：“怎麽，大名鼎鼎的毛毛改了名？”

“沒呀！”穆玄英之前只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畢竟上輩子的雨哥向來陷入那些不開心的往事都會很難受，偶爾還會牽動瘋病複發，每每把自己弄得一身傷也是讓穆玄英又是心疼又是難過的。後來，自發get了逗莫雨技能的穆玄英就會每每挖空心思在這樣的場景想些能讓莫雨開心的事情，這一次完全是下意識行為。

而莫毛毛還是穆玄英偶爾行走江湖用的化名，在江湖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另外用莫雨調笑的話來說還有層意思，那便是——“都嫁到惡人谷了，貫個夫姓也不足為奇。”

不過，這在上輩子習以為常的小事在初初見到穆玄英用的時候，莫雨還是有陣新奇感的，他可沒用想過古板的小玩伴還會這樣安慰他，畢竟浩氣盟一幫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已是常态，迂腐得讓人發笑。

“恩——莫毛毛？”這聲“恩”實在意味深長，縱使穆玄英滿是醉意，紅撲撲的臉蛋也不免更紅了幾分。

“我……我跟雨哥一家人，用個姓怎麽了？”穆玄英回嘴，雖然知道莫雨不過是玩笑，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把上輩子反駁過莫雨的話重新用了一遍，說完有用沒有多少轉動空間的腦子再回憶了一下，複而愈發肯定，“就是一家人啊！”

此時，他已經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莫雨就是莫雨，在他眼中一直沒有變。

莫雨低下頭，心中幾分熨帖，但他并沒有多說，躺身倒在磚瓦上，不由得覺着視野更加開闊了幾分。

然而穆玄英卻是想起了什麽，心裏嘴裏都喊着一家人，然後腦海就冒出一貫以來會接着發生的場景，莫雨會把他推到牆角，然後吻着他，舌頭在他的口腔翻雲覆雨，将他吻得七葷八素。

而他現在也是這樣以為的，半坐在交易行房頂，呆呆地等着莫雨的動作。

可惜，這一次，他怕是要失望了。

此莫雨非彼莫雨，這種輕薄自家兄弟的事情，是他會幹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