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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藤有什麽不可以指的啊?”阿絮驚呼。
向妮搖搖頭,嚴肅道:“你可不要小瞧南瓜藤。”左右望望,靠近阿絮,貼着她耳朵小聲說:“我奶奶說,指着南瓜藤說話,會被削掉鼻子!”
“天哪......”阿絮只覺渾身發冷,渾身一哆嗦,皺眉道:“真可怕,不管真的假的,我以後還是什麽都不要指好了。”
向妮表示完全贊同:“對對對,這樣最保險。”
阿絮忙不疊點頭,“嗯嗯。”
向妮看了眼長滿凍瘡的手,拍拍腦袋,對阿絮說:“噢,等下你提豆漿我拿紙杯好嗎?我手上全是凍瘡,拿不動重的東西。”又把手亮給她看。
阿絮看着她紅腫潰爛的手咽了口唾沫,微笑道:“沒問題,不過以後你可要好好保養你的手。”
向妮甜甜一笑,“嘿嘿,那當然了,謝謝你。”
☆、伯山妖異篇-4
放學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學生們擠在校門口的小賣部,搶着買五毛一包的零食,有的男生還要捎上幾副游戲王的卡,女生們則愛挑一些貼紙和小飾品。
阿絮捏着一包無花果跑到唐雪妃跟前,笑道:“妃妃,請你一包無花果。”
唐雪妃高興地收下了,還從包裏掏出一疊游戲卡給阿絮,說:“這個給你做回禮吧。我同桌有好多卡,他說可以讓我挑幾張漂亮的送給我。這幾張很可愛,送給你吧。”
“嗯,謝謝你。”阿絮沒想到唐雪妃還會送她回禮,心滿意足地收下了。
唐雪妃轉身揮揮手,“不用謝,那拜拜,明天見!”
阿絮一個勁兒點頭,“嗯,再見!”
唐雪妃家住在小鎮南邊的明園小區,從學校大門出去向相反的方向走,沿着街一直到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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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妃走過校門口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後面追上來兩個女孩,都是平時喜歡跟在她身後的小姐妹。
見着學生頭的高樂琪挽着唐雪妃的手,笑嘻嘻道,“妃妃,我覺得宋明絮在巴結你哎。”
“我也覺得我也覺得。”紮着麻花辮的聶蓉蓉也蹦跳着湊熱鬧。
唐雪妃清清喉嚨,繃着臉嚴肅道:“同學之間就是要友好相處,禮尚往來,你們不許胡說。”
“唔......”高樂琪和聶蓉蓉都委屈地撇撇嘴。
看着朋友鬧小脾氣的樣子,唐雪妃無奈地嘆口氣,摟住她們肩膀說:“走,我請你們吃炸土豆。”
聽得這話兩個女孩才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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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唐雪妃說完再見後,阿絮準備回家。
阿絮在校門外等了一會兒,小胖氣喘籲籲跑過來,說:“今天我要去姑姑家住,不能和你一塊回院子了。”
阿絮點點頭,說:“那你快去吧,明天我就自己上學了。”
小胖嘟嘟嘴,說:“我明天就回去了,咱們後天還是一塊上學,一塊回家。”
“嗯。”阿絮笑着應道。
“嘿嘿。”小胖撓撓頭,轉身走兩步又回頭,“那我走啦。”
“明天見。”
阿絮一直都和小胖一起上下學,平時嫌他吵,現在他不在了,反倒覺得有點安靜了。哎,老想他幹嘛,還是趕緊回家做作業吧,做完還能看會動畫片,阿絮這樣想到,便加快步伐往家走,一邊往嘴裏塞着無花果幹,一邊哼着小曲。
走到一家理發店門口,一個穿着深藍色羽絨服的人騎着單車從阿絮身後經過,帶過一陣風,忽然剎住,放下一條腿撐地,回頭看她,“一個人?”
阿絮擡頭看去,詫異地看見蒲騎在自行車上等着她。
蒲突如其來的詢問讓阿絮一愣,但她很快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蒲指指後座,“上來。”
“啊?”阿絮送到嘴邊的無花果絲沒抓穩,掉了兩根下來,落在羽絨服領口。
“上來。”蒲重重複一遍,語氣淡淡的。
“哦,好......”阿絮嘟着嘴點點頭,邁着小碎步走到單車後座,偷偷瞄一眼蒲,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後座上。
“好了?”蒲問。
阿絮點頭,“好了。”
蒲踩下踏板,蹬了兩圈,自行車像長了翅膀似的嗖的滑了出去。
阿絮身子晃了晃,伸手向前想要抱住蒲的腰,眼神往前瞟了瞟,看見蒲沉靜的臉垂垂眼簾,差一點點就碰到她腰間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阿絮記得外公書房裏挂着許多字畫,其中有一副寫的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那份只可遠遠觀望的心情,大概就是現在阿絮坐在蒲身後安靜看着她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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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騎車很穩,速度适中。
回院子的路有一截被大貨車壓壞了,整段路坑坑窪窪,石子遍布,自行車從上面騎過去一陣颠簸。
阿絮害怕摔下去,沒有辦法,只有不好意思地從背後抱住蒲。
為了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阿絮嗫嚅少許,輕聲問:“蒲姐姐,你是念六年級了?”
“嗯,”蒲低聲應道,又補充一句:“叫蒲就可以,不要加姐姐。”
“啊?”阿絮一驚,抱着蒲的手緊了緊,又低下頭,“好......”
對話中止,氣氛一下又沉悶起來。
阿絮只好又想了個話題,想着今天在學校和向妮的談話,說:“蒲你聽說過不可以指南瓜藤,不然鼻子會被削掉嗎?”
“嗯。”蒲應了一聲。
“你也知道啊?嘿嘿,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不就是根藤嘛,有什麽不可以指的,還會被削掉鼻子,說的那麽吓人。”
蒲垂眸,頓了幾秒說:“南瓜藤還有一個名字,叫‘龍須草'。”
“龍須草?”阿絮問道。南瓜藤叫做龍須草?這她倒沒聽說過。
蒲解釋道:“因為它的細藤看起來很像龍的胡須。”
經蒲這麽一提,阿絮仔細想了想南瓜藤新生的幼苗,苗巅兒上細細彎彎藤絲的确很像龍須,還真是那麽回事!
阿絮又想起來以前外公還掐新鮮的南瓜藤炒來吃呢,說是“龍須草”補身子,很營養。她就說龍須草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原來自己不止聽過,還吃過。
阿絮輕輕拉一拉蒲的衣角,小聲問:“那......吃‘龍須草'沒問題嗎?”
“沒事。”蒲說。
阿絮緩緩舒一口氣:“那就好,我每年都吃來着。”
車速漸漸減慢,最後在一個小花壇邊停了下來,蒲伸腿架住車,道:“到了,下車吧。”
這麽快就到家了?阿絮眨眨眼,覺得今天回家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點......她笑着感謝蒲:“嗯,謝謝你啊。”心想有自行車就是不一樣啊,比起走路節省不少時間。
“不謝。”蒲推着車進了車棚。
阿絮呆在原地看蒲把車鎖好,等她要出來的時候急忙轉身,快步往家走。她怕被她看見她在偷看她。
阿絮兩手抓着書包肩帶,步子邁得很大,兩三步就走到了單元樓,邊走還邊仔細聽着身後的動靜,結果沒有聽到蒲的腳步聲。她想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來,可是又不敢回頭。
正在阿絮糾結的時候,她撞上了一個人,退後兩步再擡頭,阿絮愣住了。
是媽媽!
阿絮居然在單元樓下碰到了一年只回一次家的媽媽!
“媽媽!”阿絮呆滞兩秒,旋即欣喜若狂地撲進于尓桐的懷裏。
“阿絮,想媽媽了嗎!”于尓桐抱住女兒,對着阿絮頭頂一團毛發亂揉。
阿絮笑得花枝亂墜,仰起臉,大聲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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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具體是做什麽工作的,阿絮也不清楚。
阿絮只知道媽媽是的工作和地質勘查有關,勉強算個冒險家。媽媽每次回家都會給她帶回些新鮮玩意,她總是很喜歡媽媽的禮物。
但是,阿絮寧願不要那些禮物,她更想要媽媽能夠有更多的時間陪着她,她覺得最開心的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團團圓圓、熱熱鬧鬧,
特別溫馨。
而且只有媽媽回來了,爸爸才會親自下廚,給媽媽炖她最愛的藥膳乳鴿湯。
“爸爸偏心,每次媽媽回家了才會炖湯!”阿絮嘟嘴,吃起媽媽的醋來。
看着女兒鬧小脾氣的樣子,于尓桐忍俊不禁,抱起小明絮說:“是你爸不好,媽媽教訓他。”
宋名郗連忙求饒:“老婆,你可不能和阿絮聯起手欺負我啊!”
“嘿嘿。”宋明絮咯咯笑起來,往媽媽懷裏蹭。
于尓桐夾了塊青菜送進嘴裏,忽然說:“阿絮,新搬來的蒲家你去竄過門嗎?”拿筷子比劃一下,“他們家有個大你兩歲的小姐姐哦。”
“啊?”聽見蒲阿絮猛地擡頭,一想媽媽問的不是蒲,而是蒲家,又洩了氣,“哦-——見過了。”埋頭扒口飯。
宋爸爸诶了一聲,問道:“爾桐,老蒲是你的故交吧?”
“嗯。他家兩口子都跟我同行,兩個人都常年不回家,留下女兒一個人,怪可憐的。不過小蒲那孩子很聽話,也争氣。”于爾桐說,轉身看向宋明絮,“阿絮,蒲叔叔一家都是媽媽的好朋友,你蒲姐姐一直一個人,剛搬過來沒什麽伴兒,你多陪陪她。”
說着,于爾桐嘆了口氣:“其實也是我叫他們搬來的,爸那次不是說對面單元的小張搬走了嗎,我想小蒲一個人挺孤單,她搬過來的話至少你們爺倆能稍微照顧她一下。”
于爺爺點頭道:“應該的。蒲家那女娃我見過,挺靈光一小姑娘。上回阿絮迷路還是她給找回來的。”
“是嗎?那你以後更得好好跟人家處了,阿絮。”于爾桐捏捏宋明絮的耳朵。
阿絮吐吐舌頭躲開了。
阿絮想:其實蒲那家夥,除去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怎麽說話,其他都挺好的......
她還不知道蒲的全名叫什麽,既然媽媽說蒲家是她的朋友,那媽媽一定知道,便問:“媽媽,她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這個......她家好像跟什麽宗教有很深的淵源,有禁忌,不能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叫姓就可以了。”于爾桐想了想,有些為難道,然後對宋明絮說:“阿絮你可別追問人家名字啊,那是個人隐私。”
“哦,好......”阿絮似懂非懂地點頭,蒲家和宗教有關?搞得這麽神秘啊......她想起蒲古樸清麗的容貌和沉悶冷清的行事風格,還有初次相遇的鈴铛、輕功,加上今天的龍須草,真的很奇妙。
蒲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阿絮笑了笑,趴在窗臺向對樓望去,她會不會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呢?
☆、伯山妖異篇-5
洗完澡,阿絮打開電腦浏覽網頁,點開一個關于星座的網站,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于尓桐端着一盤削好的臍橙走進阿絮房間,瞟了一眼液晶屏,說:“阿絮,之前媽媽說的蒲家小姐姐,你覺得她人怎麽樣?”
“啊?”阿絮不明白媽媽突然提起蒲是什麽意思,眨一下眼睛,“什麽怎麽樣啊?”
于尓桐笑了笑,一手搭在她肩頭,問:“你是不是覺得她人不太好相處?”
呼......阿絮心道:那的确是不好相處,整天冷着一張臉不說話,想跟她說句話都難。
可阿絮不能說實話。
“也不是啊,”阿絮撓頭,“她就是不太愛說話......其他的......哎,我也不知道。”
“嗯,”于尓桐交叉雙手,認真道:“是的,所以媽媽才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蒲叔叔和冷阿姨是媽媽很好的朋友,以前幫過媽媽很大的忙,所以媽媽希望也能幫助他們,照顧好小蒲。”
“我知道了,我會慢慢試着看。”阿絮說。知恩圖報,禮尚往來,這些基本的做人道理阿絮還是明白的,世上最不能欠的就是人情債。
“那就好,”于尓桐欣慰地摸摸阿絮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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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于爾桐收拾好行李又要離開了。
阿絮很舍不得媽媽,晚上和她聊到很晚才睡,結果還做了個噩夢。
一大早,阿絮頂着倆黑眼圈拖着步子走到廚房。
于爺爺正用小蒸籠熱包子,看到阿絮挂着兩個濃濃的黑眼圈,哎喲一聲,摸摸她的小臉,“這是怎麽了?”
阿絮睡衣買的有些大,整只手縮在衣袖裏,水袖舞似的甩了甩。她打了個哈欠,說:做惡夢了,一晚上沒好覺。”
于爺爺揭開籠蓋,用筷子把小籠包一個個夾出來,笑道:“沒事沒事,外公特制小籠包給阿絮壓壓驚。”
“啊——好。”阿絮又打了一個哈欠,趿拉着步子拐進廁所,從洗漱架上取下透明的塑料杯子。塑料杯上印着一個紅彤彤的大愛心,媽媽說那是她對阿絮的愛,也是對她可愛小牙齒的關愛。
想到這阿絮心裏泛起一陣酸澀,甩甩頭擠牙膏刷牙。
阿絮握着牙刷在嘴裏反複掃蕩,想起昨晚沒有盡頭的噩夢渾身一哆嗦,喝一口水咕嚕兩下吐出泡沫。
阿絮愛做夢,時不時也有噩夢,但像昨晚那樣駭人且真實感強烈的次數不多,外婆去世前一次,七歲時得肺炎有一次,再者就是這一次。
阿絮七歲得肺炎的時候老爸碰巧出差,半夜裏于爺爺一個人抱着燒得奄奄一息的小外孫女火急火燎趕車往醫院跑。一路上阿絮燙的能攤雞蛋,眉頭緊皺,抓着外公手不放,難受地哼哼,後來在病床上打着點滴睡了整整二十個小時。
阿絮醒後說她做了個夢,很長很長,有條很像大蛇卻又不是大蛇的東西一直在追她。混沌之中她不停地跑,沒命地跑,卻怎麽也甩不掉身後的怪物。那怪物眼睛大的吓人,血紅血紅的,十分可怕。然而怪物卻渾身發着暖光,成為一片陰暗裏唯一的熱源和光明。
明明很可怕,但卻又蘊藏着莫名的溫暖,阿絮覺得那個夢很奇怪。
洗漱好後阿絮坐到餐廳吃早飯,喝綠豆稀飯吃小籠包,于爺爺還在小碟子裏放了一塊豆腐乳,倒了一包榨菜。
“阿絮啊,”外公走進客廳,從儲物櫃裏取出一個用大彩繡錦裹住的包袱放到餐桌上,說:“你媽媽走之前讓把這個給蒲丫頭,我給忘了,待會兒你給她送去。”
阿絮一哽,從碗裏擡起頭,皺眉道:“媽媽怎麽不自己送?”
這個蒲丫頭,總是冷着個臉,還不愛說話。阿絮總覺得這個只大她兩歲的小姐姐有着說清道不明的怪異。盡管她對蒲很好奇,可蒲冷冰冰的樣子讓她很為難,她不知道該怎麽和蒲接觸......
外公嗨了一聲,“你媽媽工作忙,可能給忘了。你吃完了就給小蒲送去吧,別過會也忘了。”
阿絮看着窗臺上外公養的小薄荷,忽的想起蒲陽臺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花兒,也不知那盆小海棠開了沒,兩眼直出神。
“聽見了嗎,阿絮!”
“哦。”阿絮一口氣喝完粥,提着方方正正的包袱到門口換鞋,說:“我現在就去。”
阿絮走下樓又爬上對面單元樓,都是兩層樓沒費什麽力氣。
阿絮走到蒲家門前,做了個深呼吸,擡手敲門。
“誰?”屋內傳來蒲一如既往冷清的聲音。
阿絮應道:“宋明絮。”
門被打開了,蒲穿着白睡袍,發梢上還帶着水汽,臉上沒什麽表情,低頭看着阿絮。
阿絮把包袱塞進她懷裏,解釋道:“我媽媽給你的。”
蒲接過包袱點點頭。
“啊——”阿絮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眼皮子開始打架,她想回家再補一會覺,說:“東西給你了啊,我回家了。”
“沒睡好?”蒲問突然了一句。
阿絮有些尴尬地嗯了一聲:“昨晚做了個噩夢。”
“噩夢?”蒲太一下眼皮,側身把東西放在玄關櫃臺上,對阿絮說:“進來坐坐吧。”
“啊?我還有事......”阿絮可不想進去坐坐,和蒲兩人獨處一室就像盤腿在冰箱裏打坐一樣,又冷又別扭。
蒲沒理會阿絮,轉身進客廳給她沏茶,阿絮見了只好硬着頭皮進去坐下。
蒲泡好茶,把茶杯放到茶幾上,問:“什麽夢?”
阿絮捧着茶杯微微一怔,回憶昨晚可怕的夢境,說:“整個夢都迷迷糊糊的,就是一團黑,我感覺是我住的那棟樓裏,三樓右邊那家變成了一個鬼屋。”
蒲默默聽着,垂着眼睛。
阿絮繼續說:“我走進了那個鬼屋,發現裏面是個大迷宮,和原來房間的布局完全不一樣,根本找不到出口。我每走一段路角落裏就會跳出不同的怪物,它們追我着我跑一會又消失了。”
蒲點了點頭。
阿絮頓了頓,道:“我始終走不出去,怎麽走都走着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說着說着阿絮眼圈都紅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蜷起身子緊緊捧着手裏的茶杯,水汽摻着清香撲在她的臉上。
蒲安靜地看着她,等她說完才站起來,把包袱拿到茶幾上。她慢慢解開繡錦,裏面露出一方古色古香的漆木盒。
蒲打開盒子,阿絮看到裏面躺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蒲把木盒往阿絮面前推了推。
窗外的光照進盒中,角落裏有什麽東西被壓在一捆絲線下面,一閃一閃的發光。
阿絮一下被那亮光吸引了,伸手去撥弄,在碰到絲線時又倏地縮了回來,對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那是什麽?”
蒲挪開絲線,下面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淡金色,色澤盈潤,表面飄着浮雲紋路,整顆珠子透着股靜谧的氣息。
阿絮哇了一聲,她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珠子,興奮道:“這是什麽珠子?”
蒲沒做聲。
阿絮轉頭看她,驚訝地發現她臉上竟挂着淡淡的笑,神色寧靜地凝視着珠子。
阿絮怔住了。
這是自認識蒲以來,阿絮第一次看見蒲的笑容。
真是稀奇......阿絮不禁嘆道。
蒲拿出那顆珠子舉起來,阿絮發現那顆珠子中間有一個小孔,其中穿着一條深茶色的編織繩。
“你喜歡?” 蒲把珠子送到阿絮面前。
“啊?”阿絮愣了一下。
蒲朝阿絮傾下身子,将珠子挂在她脖子上。
珠子在觸碰到阿絮的瞬間浮現出微弱的光,轉瞬即逝。
阿絮看着它眨眨眼,覺得它比之前更有光澤了。
忽的,蒲淡淡道:“你的。”
阿絮聽得雲裏霧裏,“你的”?這是什麽意思?
蒲卻沒有解答她的疑惑,起身從百寶閣最上面拿下來一個小香爐,撿了片香圈丢進去點燃,不一會客廳裏便盈滿帶着些清甜的香氣。
阿絮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她剛才被木盒裏的玩意兒分散了注意力,這會靜下來,聞着香,困意頓時席卷全身。
慢慢地,阿絮撐不住睡意倒在沙發上,眯起眼睛打起盹兒來。
蒲蓋上香爐,在阿絮身旁坐下。
她端起阿絮喝過的那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說:“你家在的那棟樓,三樓有一戶死了人。後來那家人搬走了,再沒人住過。”
阿絮半只腳已經踩進了睡夢裏,根本沒聽清楚蒲在說什麽,只含糊嗯了一聲便徹底睡死過去。
看着阿絮稚嫩的臉龐和安詳的睡顏,蒲清淡的面容不禁變得柔和。
她微傾前身,輕柔地撩開阿絮額前的碎發,又用指尖碰了碰阿絮脖子上挂着的小珠子,微笑着呢喃:“快些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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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醒來後發現自己靠在蒲的懷裏,她蹑手蹑腳地爬起來,伸個懶腰望了望牆上挂着的鐘。
中午十一半,該回家吃午飯了。
阿絮轉過頭,看着蒲安靜地靠着沙發,頭枕在扶手上。
阿絮撓撓頭,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撕了張便箋紙,寫上:蒲,謝謝你送我珠子,我回家吃飯了。
她咬咬筆頭,微微蹙眉,末了在最後又添了一句:有空再找你玩。
☆、伯山妖異篇-6
待明絮合上門後,躺在沙發上的蒲悄然睜開雙眼,細長的鳳眸中圓渾的瞳仁驀地豎起,瞳色驟然由純黑變成赤金。
蒲雙腳落地站起身,白色的睡袍随着她的動作緩緩滑落,露出蒼白瘦削的肩頸。
擡手拈起貼在茶幾上的便箋紙,蒲金色的豎瞳上下晃動,一字一頓地念道:“有,空,再,找,你,玩。”
蒲低了低下巴,發絲從肩膀滑落,垂在腰間。
靜了一會兒,蒲張開手指,掌心的便箋紙自邊角燃起一小簇青色的冷焰,火舌一點點舔舐,逐漸燒透整張紙片。
忽然,虛空裏響起咚的一聲撞擊聲,像肉體撞在玻璃牆上的聲音。
起居室裏驀然彌漫起一陣水汽,空氣裏彌漫開濃重霧氣,模模糊糊的水霧把蒲隐藏在房屋中央,看不清人影。
咚——
蒲手心的紙片已經徹底燒化,她翻手一擡把紙片燃燒後落下的灰燼喂進口裏,咕嚕咽進肚子裏。
水汽延伸到房屋的邊界就停止了擴張,似乎周圍有什麽把它們圍住了。
屋外咚咚的撞擊聲還在持續着,一下比一下用力,整個屋子都開始搖晃起來。
蒲半垂着眼坐回沙發,沉浸在潮濕的霧氣裏,沉默不語。
咚——咚——咚——
撞擊聲開始變得密集,愈來愈快,最後一個用力,突然空氣裏響起一聲尖銳的破裂聲,就像紙窗被撕裂似的,空氣破裂處霧氣逐漸散開,明亮的房間裏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團黑雲,幻出黑色的利爪争先恐後地要往裏面擠。
慢慢的,黑雲變成一條一條的黑煙,歪歪扭扭地順着空中破裂的小孔鑽進來,不斷發出尖細的咯咯聲,
蒲拿起桌上明絮喝剩的半杯茶,伸出舌頭沿着杯壁細細舔了一圈,再舔一下牙,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犬齒。
“血......”破裂的黑孔中傳來嘶啞顫抖的呻-吟,空中揮舞的長條黑手不停地蠕動,黑雲中央有開始劇烈鼓動,發出冒泡似的咕嚕聲,沒一會中間凸出一個大鼓包,轉動兩下啪地張開,裏面是一只鮮血淋漓的眼珠。
“血——給我血——”巨型眼球不住翻滾,眼白裏的殘破的血管一點點膨脹,接着一根根崩裂,爆出黑色的漿液。
黑雲邊緣的觸-手漫天亂舞,不斷向靜坐在沙發上抱着茶杯沉靜的蒲逼近。
就在其中一只黑手要觸碰到蒲的腳踝時,蒲突然擡頭看向黑雲中心的血紅的眼球,雙目豎瞳一閃,張大嘴露出上下四顆尖銳的利齒,喉頭震動,四周雖是靜然無聲,但房中玻璃盡碎,桌椅散架,地磚迸裂,仿佛經歷過一次嚴重的地震,一片狼藉。
“血——”黑雲猛地收縮,接着劇烈震動,最後發出呼嚕呼嚕的怪聲,嘭一下爆開了,黑雲和觸-手都慢慢散做黑煙,融進水霧裏消逝了,只留下那一個巨大的眼珠沒了黑雲的依托,孤零零落在地上,撲騰撲騰地跳動掙紮。
蒲起身走到眼珠旁,居高臨下地看着它。
眼球向上轉動瞳仁,血紅的瞳孔盯着她,“血的味道不對,你不是那個女娃......你是誰?”
蒲低頭看着它,許久才開口:“孰允汝開口向吾。”
眼球看着她赤金的豎瞳微微一怔,圓滾滾的身子顫抖起來,“你也是‘蛇’?”
蒲擡頭眯起眼,“非也。”
眼球轉了兩下紅瞳,沙啞道:“你若不是‘蛇’,我看你豎瞳也是它們的近親。你既是它們的同族,為何設計害我,壞我好事!我也是聽‘蛇’差遣,為其辦事,你快些放開我。”
蒲想起初次遇見明絮時在她褲腿縫裏發現的紅果子,她記得那是很早以前蛇類還吃的精果,叫做“虹足”。
有虹足之處必招蛇。
虹足生在陰濕之地,植株以吸取陰魂怨氣喂食,人間少遇,古時多生在牢獄刑場之處,至于現在麽......倒是少見了許多,至少蒲在城鎮裏沒見過。
可是蛇與她何幹?
蒲沉沉臉,不知是誰還把虹足藏在明絮身上,要知道虹足不僅能招來普通的蛇,還能招來山裏的妖角長蟲......
“汝為誰所驅?”蒲問。
眼球吼吼地笑:“你說話還在用古語,倒是和那位大人像的很。你倆既是故交,我為大人辦事,你何必為難于我!”
蒲擡擡眼皮,“像?和誰?”
眼球愣了些許,詫異道:“你真不是‘蛇’?”
蒲張張嘴,四顆尖牙閃着光。
眼球渾身顫了顫,恐懼道:“你不是蛇,蛇斷不能發出這等吼聲——”身子猛一收縮,“難道你是——”
蒲上前一腳踩下去,眼球轟一聲爆掉了,紅黑的漿液飛濺射出,散了一地。
她蹲下身用手指在黑漿上劃了一道,沾到嘴裏舔了舔,垂眸道:“難吃。”
低等的穢物集聚在陰暗之處。
或許在潮濕的街角,肮髒的陰溝,或許在陰冷的牆縫,晦暗的地槽。
但是,也有可能聚集在卧室的角落裏,比如未來得及掩緊的抽屜,年久受潮冰裂的地板縫,甚者蟄伏于床頭枕頭的間隙裏,等待人們入睡,在神經和精神最脆弱的時候潛入夢裏,滋生在人的恐懼和邪念裏。
它們可能是只是漂浮在空中陰魂的怨氣,也有可能是你曾經的鄰居。
蒲認得這惡心眼珠子的氣味,和明絮住的那棟樓裏死人的那家屋子裏氣味一模一樣。
明絮家與他家無冤無仇,做了好些年鄰居,不知他有何冤屈,死後陰魂久久不散,游蕩在荒野林裏,最容易被邪惡之物利用。人魂生前與陽世羁絆較深,最易利用以害人,向來是各大邪物青睐的收傭對象......
而且,不止是妖魔之物......自古以來,就是人類之中也有不少奇人異士善于妖異魔怪之事。不過人心向來是最難猜的,有人真心向上,一心求道,為人驅魔造福;有人心懷鬼胎,喪盡天良,利用巫蠱之術害人匪淺......
阿絮,汝切莫在人間壞了性子。
再等幾年,待汝化形,吾便接汝歸巢。
蒲斂斂眸子,胳膊一揮,地面水氣彌漫,方才面上一灘污穢已然沒了蹤影,虛空一聲鈴響,房內一切恢複如初。
蒲從藏寶閣上取下彩漆木盒,取出一把由紅綢包裹的雙虬拱珠烏金剪。她上眼,再睜開,眸中赤金豎瞳又便會了黑色的眼珠。
蒲進卧室換上白襯衫和牛仔褲,拿着烏金剪子下樓。
樓下的花壇裏,住一樓的李婆婆長在除草,她手裏抓着一把雜草,回頭看見蒲,笑呵呵地打招呼:“小蒲,這是去哪兒啊?”
聽見有人叫她,蒲愣了一下。
她還不是太習慣以人類的身份和人相處。
“汝——”
“乳?”李婆婆诶一聲,笑着問;“小蒲想喝牛奶?”
蒲一怔,改口道:“你......”
李婆婆見蒲看着自己手裏的草,說:“哦!我在拔草呢,這些小家夥搶菜的養分,我給剔出去!”
蒲沉默了。
李婆婆見她手裏拿着一塊紅彤彤的東西,問她:“你手裏拿着啥,這都到飯點了還去哪裏,出去吃飯?”
蒲說:“吃飯。”然後向前朝對面單元樓走去。
還想跟新鄰居家小孩多唠兩句的李婆婆瞅着蒲的背影嘿了一聲,“這孩子,火急火燎的,吃飯上別人家去啊?”搖頭笑笑,繼續拔草,“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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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絮家。
餐廳裏,阿絮正戴着透明手套和鹵鴨翅膀殊死搏鬥,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阿絮咬着翅膀含糊道:“外公外公,開門——”
于爺爺在廚房看了一眼高壓鍋裏炖的藕湯,走出去說:“小阿絮你就不能給開開門?”
阿絮狠狠咬一口翅膀說:“我在啃翅膀,騰不出手!”
“看把你饞的,餓鬼投胎。”于爺爺打開門。
“惡鬼?”蒲走進來問道。
于爺爺一看到蒲整個人就定住了,他下意識低下頭,默默退開。
蒲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頭問阿絮:“你遇到惡鬼了?”
“啊?”阿絮嘴裏的半只翅膀骨頭掉了下來,瞪着蒲發呆。
蒲走過去,低頭在她身上聞了聞,疑惑道:“沒有味道。”看她,“哪裏不舒服?”
阿絮往角落裏靠靠,縮起脖子小心翼翼看她。呃,我能說我看見你......就不舒服嗎?
你你你、你離我遠點兒......
阿絮又往角落裏躲了躲,眨巴眼,咽口唾沫說:“我很好,沒事......”
蒲站直身退後,“不舒服,你要告訴我。”
阿絮愣神,我不舒服為什麽要告訴你啊?奇怪......
不管她了。阿絮埋頭繼續咬翅膀。
蒲坐在她對面,一瞬不瞬看着她。
阿絮被她盯得久了覺得害臊,哽了一下問:“你盯着我幹嘛?”
蒲問:“你喜歡吃鴨子?”
這什麽破問題,又不是啃一只鹵翅膀就喜歡吃鴨子!阿絮撇撇嘴,說:“一般,沒有特別喜歡。”
蒲點頭,說:“這才對。你應該喜歡吃魚。”
阿絮聽得全身抖了一下,擡頭看她。阿絮是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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