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晨曦之瞳,5-6(10)

一只手慢慢撫摸她的臉,眉眼漸漸舒展開來。是了,她在心中想,眼前這個人啊,有時候就是呆呆的可愛,一可愛起來,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垂下眼簾,低下頭,緩緩湊到她的唇邊......

咕嚕咕嚕!

水流的奔湧聲不符時宜地響起,阿絮急忙扭頭去看,什剎面無表情地提着木桶,往藥池裏咕咚咚灌水。阿絮舒了口氣,把魚肉夾進蒲牢的碗裏,走出藥池皺眉,說:“什剎姐,這藥水味道怎麽那麽奇怪?”

“哪裏奇怪?沒什麽奇怪。”

“不,肯定有問題,別倒了。”阿絮跳起身,扣住她的手。

伊夏苦着臉跑到門外,不敢進來,扯着嗓子吼:“阿絮快攔住什剎姐!她把柴房的辣椒全榨汁和藥水裏了!”

蒲牢的臉霎時黑了,披了紗衣跳出藥池,怒道:“什剎,你太缺德了!枉你還是司正的天神,居然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不一會身上就火辣辣的疼,蒲牢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扭曲起來,扶着阿絮說:“龍兒,趕緊給我準備一桶冷水......”

什剎扛着木桶,冷道:“本君大公無私,心裏清明的很,不用人擔心,四姥你還是好好擔心自己吧!”走過阿絮身側,低聲說:“謝謝你的紅燒太歲。”

阿絮倒吸一口冷氣,叫伊夏趕緊拉桶冷水過來,抱住蒲牢小聲嘟哝:“沒想到什剎居然這麽小心眼,玩陰的。”蒲牢咬着牙靠在阿絮懷裏,攥着紗衣說:“你不知道,小時候她有個外號,叫‘蠍悶子’,表面不做聲,暗地裏把人往死裏整,不然你以為她抓的犯人都是怎麽老實認罪的?呃——”忽的,蒲牢悶哼一聲,突然沒聲了。

“秋寧!怎麽了?”阿絮緊張地問,只見蒲牢滿臉豬肝色,尴尬地說:“龍兒,我泡藥浴把靈脈都打開了,辣氣全部竄了進去,然後我的......”

阿絮看她欲言又止,“你的?”

蒲牢悲催道:“屁股痛。”

阿絮心痛地把她塞進伊夏送來的冷水桶裏,默默忏悔:以後還是別招惹什剎了。

“蠍悶子”毒是毒,但不是蛇蠍心腸,人家還是正義凜然的,整完蒲牢出了惡氣,就盡心盡力地去煉丹制藥,給蒲牢配藥水了。藥房就在柴房對面,什剎每天在這邊煉藥,伊夏每天在那邊燒菜。

在煙熏熏的柴房裏熬了幾年,伊夏終于忍不住了,跟什剎申請了“天地易購”,走“妖仙達”買了一大箱廚具回來,送貨的是位穿着白制服的仙鶴小哥,還讓伊夏掃了下手機,說:“這是我的靈紋碼,麻煩掃一下,記得給好評哦。”

伊夏糊裏糊塗地掃了碼,送仙鶴小哥出洞府,碰到正要出門練功的阿絮,見她身形輕盈地跑過小路,跟她打招呼:“阿絮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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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笑着揮手,“早!”腳下蓄力,嗖一下沖向洞門,身形一閃,瞬間飛到洞府之外,連飛千裏,雪上無痕。

穿過寒風呼嘯的山谷,越往後餘雪片越小,周圍的積雪也逐漸減少。

阿絮張開雙手,腳尖點地,穩穩落下,看到撫摸黑貓的人微微一怔,今天她的裝束與往日不同,沒有穿黃金軟甲,只随意披了一條雲肩。

“喵。”黑貓懶洋洋叫了一聲,昊天抱着貓,邁開步子,阿絮略微颔首,感到四周洋溢着舒心的暖流,不禁感慨,這位帝王在的地方,總是環繞着明媚的光。

“陛下早。”阿絮向昊天請安,問:“陛下今天這樣打扮,是不打算指導我劍術靈法了?”

昊天淡淡地笑,看向山谷西口的風雪。

嗯?

阿絮擡頭望去,視線穿過飄舞的白雪,捕捉到一個隐約的身影,那影子慢慢走近,原來是頭灰白色的大狼,馱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好巧不巧,這少年她還認識。

少年一副笑臉,撩開垂在頸邊的灰白長發,發絲順到末尾幻作雲煙,缥缈地融化在雪霧裏。他轉了兩把手裏的大刀,驅着大狼撲到阿絮身側,厲聲喝道:“本君來陪你過上兩招,如何?”

敵人攻擊将至,阿絮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好在多年地訓練讓她迅速做出回擊,空歸劍與醉雲刀猛烈撞擊,發出吭锃巨響,剎那間雪沫橫地,火星流竄。

昊天随手變出石桌石凳來,一邊喝溫酒,一邊給貓撓癢癢,不時提點阿絮幾句:“殿下請注意,少稔的優勢在于力量,而你的靈巧性是很好的,所以速度一定要快。”

阿絮的速度又提升許多,雲少稔聽着嗤嗤地笑,也加快了速度,道:“陛下這話說的臣下好像只有蠻勁似的。”

昊天笑着說:“你的絕對優勢還是力量,這是跑不了的,動作也算靈敏,但要碰上速度碾壓,還是會被壓制。”

阿絮快速移動留下的殘影圍攻很快應證了昊天的話,雲少稔看着十幾個阿絮有些犯愁,“是啊,這丫頭,光靠靈息我竟然分不出哪個是真身。”

昊天抿了一口溫酒,悠然應道:“朕也着過她的道。”

很快,阿絮用空歸劍耍了一套雲少稔的刀法,淩厲的劍氣逼得他連連後退,雲少稔一驚,嘆道:“好狠的速仿功夫。”

阿絮笑:“就是皮毛,沒什麽威力。”

“很不錯啊,小龍丫頭。”雲少稔從大狼身上飛起,大喝一聲,“好,我上真家夥了。”

昊天會讓着阿絮,可雲少稔不會,接連數月昊天都讓雲少稔陪她練習,阿絮一次也沒贏過,最好的一回也只是打了個平局。盡管知道自己實力還很薄弱,可連續敗北也讓她有些消沉。

眼看十年之限将近,蒲牢的體質終于有了質的飛躍,靈脈強化,周身萦繞起薄薄的靈氣,看到蒲牢精神抖擻的樣子,什剎松了口氣,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即使如此,蒲牢也絲毫不敢懈怠,每日除了堅持藥浴,還跟着什剎練習體術靈法,活動筋骨。阿絮更是勤勤懇懇地學習修煉,生怕浪費了珍貴的一分一秒。

第二次和雲少稔打了平局,阿絮氣喘籲籲地跪立在地,雲少稔後退數十米,眉頭緊皺,嘴角竟被震出血絲來,卻哈哈大笑,直呼打得過瘾。

昊天把他二人看在眼裏,說:“就到這裏吧。”

阿絮撐着劍站起,“嗯。”抱拳向雲少稔欠身,“多謝雲生神君指點,明天也請指教。”

昊天道:“不,朕是說,修煉就到這裏吧。”

阿絮怔神。

昊天笑了笑,解釋說:“朕叫雲少稔陪你練這最後一年,是因為他不僅是現世最強的戰神,還是北境聖獸王的後裔,跟夢裏其他有聖獸血統的天神不同,雲生幼年是在秘境生長的,雖然只呆了幾百年。”

“原來是這樣......”阿絮驚訝道。

雲少稔抹掉嘴角的血,笑道:“我算可以代表秘境普通靈士的水平了吧,你能跟我打平手,在秘境跟尋常人打鬥是沒有問題的。喂,我說,剛才我可沒有手下留情啊!”

“啊?是!”阿絮急忙應道。

昊天與雲少稔對視一眼,雲少稔點了點頭,走到阿絮跟前,交給她一塊晶瑩剔透的骨雕令牌,正色道:“現世的北冥神山連接秘境的北冥雪山,屬于北方秘境的領地。統領北方秘境的聖獸王是我的太老爺邶虣雲獅,如果有什麽困難,帶着這個去見他。”

☆、葛天長生篇-49

阿絮怔神片刻,急忙接過令牌,微微欠身,“謝、謝謝。”低頭仔細端詳這塊涼涼的骨牌,用手指摸上面的紋路,骨牌中心雕的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獸,至于是不是邶虣雲獅就不得而知了。

風刮得緊了些,遠處響起寒水猿的呼嘯,雪山深處還隐隐傳來狼嚎似的鳴叫。昊天極目遠望,開合一下眼皮,轉身看向雲少稔微笑,“如果你思念故鄉,大可以和诏谕殿下一同去,到邶塗看看你的親人。”

雲少稔只是笑了笑,沒有開口。

狼嚎似的鳴叫又響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在山野間回響共鳴。阿絮十年來都沒聽過這種叫聲,擔心是什麽異變,詢問昊天:“陛下,這叫聲是什麽妖獸嗎?我之前從沒聽過這個聲音。”

“是一種叫做水晶狼的靈獸,水晶狼過界了,應該是雪麟尊上歸殿了。”

诶?

阿絮又是一怔,望向綿延雪山的盡頭。原來今天,是雪麒麟歸殿的日子......

昊天問雲少稔:“你真不回去看看嗎?”

雲少稔說:“我想回去什麽時候都可以,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昊天點頭,“好,朕知道了。”她看向阿絮,“準備好了,這幾天就上路吧,過了時間雪麒麟閉關了,再想見她就難了。”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離清言靈術......”

昊天打斷她:“殿下,以你現在的狀況,雪麒麟是不會等你的。”

阿絮有些懵,呆呆看着她。

“她也不會因為你有任何通融,你要做的,是拼勁全力抓住每一次機會。”

“但憑我現在的身手,恐怕不能通過她的考驗。”

“你知道她會怎麽考驗你嗎?”

阿絮搖頭。

昊天說:“你可以這樣想,反正你不知道她要考驗什麽,不管你現在實力如何,能不能通過考驗,都可以先去試探,有過一次經驗後,就算失敗了,下一次也更有把握,不是嗎?”

阿絮嘆道:“陛下的話跟辟邪神君恰好相反,她告訴我要事先做好準備才可以,沒有把握不能去冒險。”

“朕不是叫你一身空空地去硬闖,你是怎麽看這十年的修煉的?”昊天握住玄天劍,“難道朕和雲愛卿是閑得沒事做才來陪你戲耍了十年?”

“我絕對沒有冒犯之意,只是我......真的很迷茫......”

“朕問你,你知道言靈術的心法藏在什麽地方嗎?”

“我不知道,但是應該就在北冥神山。”

昊天頓了頓,說:“殿下,你還記得在嫏嬛閣上,朕給你看的那些石碑,講給你聽過的傳說嗎?”

“嗯。”

“據朕所知,葛天族的诏谕之契似乎都會這門法術,只是現世之人不了解葛天的神話,所以才以為言靈術是龍玉朗獨創的。但是朕以為,言靈術的關鍵不在于心法,而在于诏谕之契本身。也就是說,不是诏谕之契,無論如何也無法習得言靈;相反,如果身為诏谕之契,或許不需要心法和師父在某一天就能自發領悟言靈術。嚴格來講,言靈不是一門法術,而是一種特質,一種‘絕’。”

所謂“絕”,便是稀屬種中的稀屬種,使用“魂髓”移植都幾乎沒可能得到的至尊元屬。元屬本身就是靈能分配的體現,分到的越多純度越高,力量越強,元屬就越高級,越稀有,所以擁有高等的元屬,先天就擁有更強的力量,

阿絮醍醐灌耳,道:“這方面我倒沒仔細想過,多謝陛下提點。”

昊天說:“殿下切勿妄自菲薄,請殿下牢記你尊貴的身份,以你的血統和魂力,應當以自身為中心,其他的什麽再好,歸根到底也不過是你的強化劑罷了。”

阿絮眸色一沉,朗聲應道:“我明白了,謝陛下。”

昊天點頭,提了一盞鎏金飛霞燈,給她,“風雪大了,朕送殿下一程。”

阿絮有些惶恐,“不了不了,陛下還是請回吧,這點雪不算什麽的。”

昊天謙遜地笑,“哪裏,只怕日後需要仰仗殿下的事情還多着呢。”轉身吩咐雲少稔兩句,“雲卿,朕送送殿下,你先回去吧。”便陪阿絮往洞府的方向走去。

雲少稔彎腰恭送昊天離去,手裏捏着兩枚骨珠轉了轉,沉思片刻,驅着大狼去了姜家的葬修羅地宮。一到地宮山門口,姜芪便帶着幾位長老出門相迎,臉上挂着禮節性的笑,連聲道:“雲生神君,怎麽今天有空到我這窮山坡地來呢?敢問神君,可是陛下有什麽旨意?”

“呵。”雲少稔自然是眼尖的,姜家那群人裏,多了誰少了誰,掃一眼就清楚得很,“姜家主,好像沒有看到經常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啊,挺漂亮的那個,好像叫......”

姜芪低着身,擡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微蹙起眉,又低下眼。

“對,叫姜無夏。”雲少稔轉着骨珠,笑着問:“去哪了?”

姜芪急忙應道:“回神君,無夏前些天練功走神傷了心脈,現在正靜養着,勞煩神君挂心了。”

“原來如此,姜家主,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想跟你仔細說說。”

“姜芪洗耳恭聽。”姜芪笑了笑,走到雲少稔身側,雲少稔跳下坐騎,和她走遠了些,低聲說:“我知道幾年前,姜家的無夏小姐是冒名頂替的,直到近兩年才回了葬修羅,我很好奇前幾年真正的無夏小姐去了哪裏,所以稍微查了查。”

姜芪吃驚道:“還有這等事?身為姜家之主,我——”

“得了吧,姜芪,不要以為跟了雪麒麟就雞犬升天了,老子太爺是邶虣雲獅,也沒怎麽嘚瑟啊。”說着,雲少稔狠狠握了兩下骨珠,兩枚圓球摩擦發出刺耳的咔咔響聲。

“神君恕罪!”姜芪雙膝跪下,雲少稔伸手拉住她,“別,後邊還有人還着呢,不然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是......”姜芪面色蒼白,一身冷汗。

雲少稔掐了掐指節,說:“姜無夏在天寰幹過,上屆天寰試煉的鎮守大将,那個戴雛菊騎白虎的女人,安排了一個人跟着無夏到葬修羅,那人在哪?”

“人在是在,”姜芪吞吐道,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神君你......”

雲少稔呲牙笑了笑,拍她的肩膀說:“只要你把差事辦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姜芪低眼,思忖少許,問:“不知神君想要如何?”

“南海仙島的神籍有幾位空缺,最近正要考慮調度的事。姜芪,你任勞任怨為雪麒麟做了好些年的奴,甚至冒着巨大危險幫她安插人手在天寰當細作,囚禁天寰大将派來的間諜——可是你做了這麽多,到了現在,也還就是個挂着修士頭銜的凡人吧?”

姜芪不語。

雲少稔說:“不管姜家再厲害,說到底不過是凡塵的‘四大家’,凡塵的玩意兒,有什麽好稀罕的,嗯?”

姜芪輕笑一聲,擡頭正色,提高音量道:“是姜芪糊塗,讓神君見笑了,神君遠道而來,我葬修羅怎能不好好招待呢?神君請随我來。”

“哼。”雲少稔冷嗤一聲,跟她下了地宮,進到最底層的冰窟地牢裏。冰窟深處,堅硬的冰牆後,一個人四肢被鐐铐鎖在玄武岩上,眼睛上系了一條黑布,而“練功傷了心脈的”姜無夏正好好地守在這囚犯的身邊,看到家主帶着雲生神君來了,驚慌地跑了過來,“這是?”

姜芪把姜無夏拉到一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姜無夏茫然地點了點頭,緊張地看向雲少稔。

雲少稔抛出四枚骨釘,打碎禁锢囚犯手腳的鐐铐,問:“你叫什麽名字?”

“唐雪妃。”

“你跟天寰的鎮守大将是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

“你跟霜吻雪神有什麽關系?”

這回唐雪妃怔了怔,霜吻娘娘的事,一直以來只有阿寅大人知道,可是這個男人竟然也聽說過,他又是什麽來頭?

雲少稔笑:“你的猶豫已經回答了我,并且告訴我你剛才撒了謊!”

嗤啦——

疾風刮過,森然的白骨如同黃泉河畔的舍子花一般怒然盛放,簌簌作響,尖銳的骨刺穿破身後的冰牆,纏繞着暗紫的電光,将她封鎖在荊棘骸骨之中。

唐雪妃斂下眸子,淡淡看他,屈身坐在白骨之中,垂首靜默,半晌後,才幽幽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雲少稔目光陰沉,盯了她一會,朝身後的姜芪和無夏做了個手勢,兩人正愁走不掉,得了命令立馬逃了出去,把門鎖好。

冰窟裏只剩了跌坐在白骨裏的可憐女人,還有一身凜冽的雲少稔。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蹲下,托起她的耳垂,皺着眉摸了摸上面黑色的小點,然後放開,“你倒是被教得聽話,底子也不差。”

唐雪妃迷茫地凝望他的灰蒙蒙的眼睛,神情凄婉,“嗯?”

“楚楚可憐的樣子,不是嗎?”

唐雪妃搖頭。

雲少稔譏諷地笑,坐到骨架上,小聲說:“聽着,不出一月,蒲牢她們就會進入四方秘境所在的第二界層。雪麒麟那關你肯定過不了,一月後,會從北方秘境刮來一場罕見的暴風雪,那時候我會把你送過去,機會只有一次,你把握好了。”

唐雪妃混混沌沌的樣子,喃喃道:“我不懂。”

“有兩只猛獸互相為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吃掉你。為了活命,你決定投靠其中一頭,并且幫助它打敗另一只,但是你必須記住,在另一只倒下的同時,你依附的這一只就成了你最大的威脅。而這個時候,原來被打倒的那一只猛獸現在就和你有了同一個敵人。”雲少稔嗓音喑啞,慢慢說完這段話,灰蒙的眼裏照不進一點光。

唐雪妃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麽。她抓住身前的骨刺,指了指身後的冰牆,雲少稔解開法陣讓她過去。唐雪妃把手掌貼在冰牆上,百尺寒冰瞬間融化,顯出藏在後面的山洞來。

洞外吹來陰冷的雪風,她閉上眼,呼吸冰冷的空氣,輕聲說:“一個月後,我在這裏等你。”

☆、葛天長生篇-50

白瓷豆碗裏的小火星抖了兩下,趴在木板上的白虎有些焦躁,時不時仰起腦袋,咧嘴呼哧一聲。伊夏放了一盤狍子肉在它爪子邊,摸白虎的前額,“這是怎麽了,前天晚上開始就吭哧吭哧地叫。”

什剎說:“它看起來有點不安分。”

伊夏說:“它有點焦慮,以前很少這樣。”

隔着山石,雪山另一頭隐隐傳來悲怆的狼嚎。呼......什剎把豆碗的琉璃罩子蓋上,火光頓時暗了不少,“肯定跟水晶狼有關系。”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阿絮提着鎏金飛霞燈輕手輕腳走進來,伊夏急忙迎上去,接過提燈,把手攏在燈罩上,嘆道:“好暖和。”

阿絮笑,“這是陛下給的,當然暖和。”坐到什剎身邊,什剎看了她一眼,“回來了啊。”

“嗯。”

什剎說:“雪麟尊上歸殿了。”

阿絮點頭,“我知道,剛才從陛下那聽過水晶狼的事了。”

什剎的面具映着火光,一閃一閃,她的唇線繃了繃,語氣有些擔憂,“界層的通道打開時,位于通道兩端的獸類受到環境的影響會鳴叫,但一般不會持續太久。”

伊夏撫摸白虎脖頸的皮毛,把盤子又往它嘴邊挪挪,白虎還是不可能吃,伊夏喪氣地把肉拿開,望向窗外,“這些狼叫了三天了。”

什剎嘆了口氣。

伊夏摸着白虎問:“它為什麽這樣啊?都不好好吃飯了。”

阿絮說:“水晶狼的嚎叫也不正常,白靈虎和水晶狼在害怕同一樣東西。”

什剎心下一緊,“什麽?”

阿絮說:“我猜是什麽嚴重的災害吧,超大的暴風雪一類的。”

“極其罕見的情況下,會有橫跨兩個界層甚至多個界層的‘靈象’出現,我見過兩次貫穿秘境北冥雪山和現世北冥神山的‘銀塵風暴’。”

“可能吧。”

什剎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情況對我們就更不利了,風暴過後會引起雪崩塌方和獸潮,靈氣混亂,短時間內會封死界層兩邊的通道。”

“但是那種靈象發生,界層會自動産生破口,兩邊有些靈物會穿越吧?”

“雖然幾率很小,但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嗯。”阿絮低下頭,想了想,認真道,“我們這兩天就動身吧,什剎姐,從這裏到麒麟殿,需要幾天的時間?”

“禦風術最快需要六天。”

阿絮說:“我用雪絲燕載大家。”

什剎拍板,“那麽時間可以縮短一半,三天就足夠了。”

“好。”阿絮對伊夏說,“麻煩你收拾行李了。”

伊夏邊給白虎刷毛邊說:“沒問題,今晚就能搞定。”

什剎靠在木櫃上,眼裏閃着幽幽的光,阿絮頓了頓,問了一句:“她呢?”

“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說出去走走,沒說去哪,我警告過她不要跑到道标外面去,以她現在的體質,就是去了外面,寒水猿也傷不了她,放心吧。”

阿絮轉身跑出門,伊夏叫她:“阿絮,飛霞燈。”

她顧不上什麽燈,飛快地跑出洞府,憑着她和蒲牢交合多年的龍息,循着氣味找她。阿絮屏息凝神,捕捉到蒲牢的大概方位,大約在洞府後東南方的位置,她記得那個方向有一個很深的峽谷,蒲牢去那裏做什麽?還是說只是在洞府悶久了,随便出去散散心?

靠近洞府的雪地上一點痕跡都沒用,雪還在下,就算有腳印很快也會消失,蒲牢也有可能用了禦風術,所以沒有留下印跡。

阿絮坐在雪燕飛轎上四處找着,不悅地蹙眉,“都要到晚飯的點了,還往外面跑,也不等我回去,真是的。”

到了峽谷附近,能夠看到峭壁上裸-露的黑岩,在一片純白的世界中尤為紮眼。阿絮落下地,沿着崖邊走了兩步,她能感到蒲牢的氣息很近了,可暫時還沒看到她的蹤影。

“在哪呢?”阿絮邁着步子,想,“要不喊兩聲?”

再往前面一點,峽谷的斷崖上有一座結滿冰冷的吊橋,遠遠望去,橋中心隐約立着兩個小小的人影。

阿絮停住腳,聚集靈息化出龍眼,仔細朝橋上看,怔了一怔。

那是......

“其實我知道這十年來一直都是你在幫我。”

“我沒有幫任何人。”

“在高界層面前,我明白我的無知,但我也能感覺出我用的藥材絕非凡品,那些東西就是雪麒麟也不一定弄得到手,除了你,我想不出別人。”

“這也沒有我一定要幫誰的意思。”

“藥材确實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要謝謝你。”

“藥嗎?你愛用就用吧。”她擺擺手,拉起肩頭滑下的披風。

“謝謝你。”

“我不接受,你随意。”

蒲牢神色有些難堪,“你有恩于我,我向你道謝,這是我堅持的原則,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也沒辦法,只是我單方面要貫徹我的原則。”

“哦,那你就單方面好了。”她戴着鬥篷帽子,揉了揉腦袋,“想怎樣怎樣。”

蒲牢皺起眉,接不了話。

遠遠地,阿絮望着橋上的兩人,袖中的手緊緊握着拳頭,指甲在手心剜出月牙。她匿了氣息,潛行到橋頭,默默看着她們。

阿猙下意識擡眼看了看橋頭,對蒲牢做了一個留步的手勢,往和阿絮相反的橋頭走去,蒲牢則靜靜看她走遠,然後回身,才看到橋頭正立着一人,渾身落滿薄薄的雪。

“龍兒......”

“你出來做什麽?”

“你怎麽不叫我一聲,外面這麽冷......”

“蒲牢,我問你出來做什麽。”

蒲牢目光一顫,肩膀塌了塌,“龍兒......”

阿絮握了握雙拳,擡起低垂的頭顱,蒲牢看到她的眼圈有些微微的紅,潔白的牙齒咬着下唇,看她的眼神有一點奇怪。

蒲牢快步走過去,牽住她的手,說:“我本來是在洞府外面散步的,忽然看到阿猙一閃而過,想要和她道個謝,所以跟了上去,結果一直追到了這裏。”

“有什麽好道謝的。”阿絮說,“你根本不需要向她道謝,你從來不欠她,她更配不起你的感激。”

“為什麽?”

“她是在利用你,利用我們,她想回鷺海,可是僅憑她一個人做不到,所以必須拉着我們一塊。”

蒲牢疑惑地看她,“這都是真的?”

阿絮言辭鑿鑿,“千真萬确,秋寧,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她目光盈盈,右手貼在蒲牢左臉上,“我無論做什麽,都是想你好,要你好,好一點,好很多,好得不能再多,你要聽我說的,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不要傷了自己,也不要傷了我。”

阿絮看到蒲牢和阿猙單獨會面的時候,整顆心都停止了跳動。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蒲牢知道阿猙的真面目,知道阿猙就是龍玉朗。要是那一天真的來了,蒲牢會怎麽樣?或許,她心底還隐隐藏着她本人都沒有察覺的依戀,或許,她想起過去她們的事,心中的仇恨屈辱席卷而來,那些夾雜戰火血腥的痛苦,會生生折磨她。

不論哪一種,對阿絮來說都是無法想象的毀滅性災難——眼睜睜看着對方舊愛難舍,抑或看愛的人重受折磨。

雖然目前為止什麽也沒有發生,也許是阿絮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但一切存在的可能性,哪怕幾率再小,她都要未雨綢缪,嚴加防範。

聽到阿絮的最後一句,蒲牢緊張地抱住她,“龍兒,你在瞎說什麽,我怎麽會傷你,怎麽忍心傷你,這種胡話,以後絕對不能再說了。”

阿絮摟緊她的腰,深深閉上眼睛,攏着她冰涼的發絲,說:“好,蒲牢,這是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誰也搶不走,奪不去。她的一只手慢慢摸到小腹,等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了,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騙走你了。

“嗨,丫頭。”

突然,阿絮的背被拍了一下。

兩人皆是一驚,急忙松開擁抱,阿絮迅速轉身,把蒲牢擋在身後,沉着眸子冷冷看阿猙。

“你回來了。”

“回來了啊,你看,我們很少見面,我回來了,你給她擁抱,都不給我擁抱。”

阿絮說:“既然回來了,就準備一下吧,我們準備後天去麒麟殿。”

阿猙搖頭,“等不了,今晚動身吧。”

“什麽?”

“你們到那要花三天時間吧?雪麒麟再四日就要閉關了,後天啓程,遲了。”

阿絮捏了一把冷汗,“我知道了。”緊緊握住蒲牢的手,“我們趕緊回去準備出發。”

蒲牢被她拉着向前走,擦過阿猙的臂膀,目光從她眼前飄過,阿猙微斜過頭,瞳仁透着蒙蒙的灰色。

只是一瞬,蒲牢看向前方,走在阿絮身邊,把她攬進懷裏,阿絮笑了笑,偏頭靠在她的胸膛。

“秋寧,以後你不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一個人往外面跑,要不然就必須帶我一塊。”

“好,我知道了。這回不是因為你忙着跟昊天修煉嗎,所以沒來得及跟你說。不過也是我做的不好,以後不會了。”

“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蒲牢吻了吻她的臉頰,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低聲道:“抱歉寶貝,是我錯了。”

阿絮臉頰紅了紅,在她耳邊小聲說:“既然你這麽誠懇地道歉,我就原諒你了。”

蒲牢笑着揉她的發頂,拍落她發梢的白雪,牽着手,慢慢走。

白雪皚皚裏,灰白的鬥篷飛舞,阿猙轉開視線,漸漸消失在廣袤的雪原中。

等阿絮和蒲牢回到洞府後,伊夏已經做好了飯菜,滿滿擺了一大桌。

“好豐盛!正好我餓了!”阿絮急忙撲上去。

“啊,真是好豐盛啊!我也餓了!”

兩雙筷子同時伸進了一盤菜裏,阿絮震驚地看着阿猙,“怎麽又是你!”

阿猙點頭笑,“對啊就是我!”

什剎不緊不慢地把一大盤青菜全部倒進自個兒碗裏,淡淡道:“阿猙說帶上她一天就能到麒麟殿了,她知道捷徑,給我們帶路。”

當然,兩位當事人是沒有聽她講話的,她們已經以飯桌為戰場開始了新的一輪沒有硝煙的戰争。

蒲牢和什剎對望一眼,嘆一口氣,“哎。”然後,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姑娘還不知道,我再說一下,今年很忙很忙,一般每周五更一次,不過有時候也會在其他時間更新,忙到必須斷更的時候會通知挂請假,安~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雪燕飛轎逆着風雪快速前進着,最外層的銀紗和白幕都放了下來,衆人圍坐在轎裏,中心點着暖爐,裏面烤了好幾顆火鼠珠。蒲牢時不時扭頭去看轎頭,阿絮正坐在白幕外面,一方面探查方向,一方面觀察四周的動靜,蒲牢好幾次都想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無奈阿猙說她要給阿絮指路,蒲牢只好作罷。

什剎在暖爐上烤了紅薯,分了伊夏,問蒲牢要不要,蒲牢盯着阿絮的背影發呆沒搭理她,什剎拿着紅薯在她胳膊上燙了一下。

“嘶——”蒲牢急忙舉起胳膊,推搡什剎,“有病吧。”

阿絮轉過身撩開簾子關心問道:“怎麽了?”

蒲牢立馬眉開眼笑,奪過什剎手裏的紅薯給她,“龍兒吃紅薯。”

什剎怪裏怪氣地瞟了蒲牢一眼,點兒出息!

“謝啦。”阿絮把紅薯拿過去,又把簾子放下,蒲牢嘆一口氣,又恢複了幽怨的樣子。什剎笑她:“嘁,我說蒲四姥,你至于嗎你?”

“不,”蒲牢皺眉說,“你不明白。”

“你倒是說說,我不明白你什麽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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